聽到高文的話,皮特曼眉毛忍不住挑了一下:“很少有人會這么了解德魯伊的歷史。”
“這算不上了解,德魯伊法術脫胎于自然神術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能說這個時代的人知識面太窄了,”高文輕描淡寫地說道,“在剛鐸帝國時期,德魯伊諸多學派可都是在帝國知識圣堂掛牌子的。”
“嘿嘿,我又忘了,不能以常理判斷您這位來自七百年前的古人,”小老頭嘿嘿笑起來,開始收拾調制藥水的那些工具,“您說的沒錯,德魯伊法術都源自上古時期的自然神術,事實上德魯伊最早的時候是一種純粹的宗教,就和現在的圣光之神或者戰神教派一樣,只不過時光變遷,很多宗教沒落消失,而能夠勉強傳承下來的……要么成了邪教,要么跟德魯伊教派一樣轉換了形態。”
“德魯伊派系林立,林木之心,自然之靈,野性教派,石窟派,元素派……光我能叫得上名字的就有五六個,這是規模大的,而那些規模小的恐怕有好幾十個,”高文侃侃而談,“據說德魯伊的派系分化最早源自三千年前的‘白星隕落’,原本的德魯伊教在那一事件之后發生內部巨變,并在短時間內分化瓦解成了大大小小的很多學派,你們原本統一信奉一位不具備明確形象的‘自然神靈’,但白星隕落之后這個信仰也跟著發生了變化……”
皮特曼雖然是個看起來不靠譜的德魯伊,但他的法術足以證明他確實接受了完整的德魯伊傳承,因此在這些屬于職業常識的領域回答起來毫無壓力:“自然神靈分化成了諸多形象,每個學派都宣稱自己所解讀的是最正確的,有的信仰森林之靈,有的信仰自然之靈,有的甚至信仰被神格化的獸靈或元素之靈……這確實不是什么秘密。不過和其他宗教分裂之后不一樣,德魯伊分化為諸多教派之后雖然理念多少有點割裂,但我們卻從沒真正打起來,各個派系都相安無事,哪怕‘神圣盟約’制定之前,各個德魯伊派系也是和平的。”
高文露出感興趣的表情:“這個我還真不太清楚具體原因,能說說看么?”
“各個派系都奉行一條守則,德魯伊殊途同源,不管將來走上何種道路,德魯伊永為兄弟姐妹,”皮特曼捋著自己的胡子,“這可不是簡單的組織規定,而是德魯伊守則,接受傳承之前要以自己的靈魂發毒誓的。”
高文摸著下巴,將這條知識點默默記下,隨后話題重新回到法術和神術上:“德魯伊教派原本的自然神術轉化為后來的德魯伊法術,也是在這個過程中吧?”
皮特曼點點頭:“沒錯,是在白星隕落、派系分化之后的漫長時光里慢慢完成的。”
高文:“你剛才煉制藥劑,給藥劑賜福的最后一步,其實就是原始的德魯伊神術所殘留下來的痕跡?”
皮特曼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卻并沒有說話。
這就是德魯伊法術,這個世界上最特殊的“魔法”,它大概是唯一一種能明確說得清起源的魔法,但它的起源卻指向了神明——三千年前的德魯伊原本是個統一教派,只因為一次已經變成傳說的劇變事件,宗教性的德魯伊就變成了四散的學派組織,而他們所掌握的神術則不可思議地變成了法術。
時至今日,這些法術中仍然殘留著一點點神術儀式的影子,比如祝禱詞或者特定的神圣象征物,但事實上這些“神術部分”早已失去了實際作用,它們更多的是一種文化和精神上的傳承與寄托,比較正經的德魯伊會嚴格按照傳承來重現這些早已沒什么用的神圣步驟,而不怎么正經的德魯伊——比如皮特曼——則會選擇在施法的過程中隨便瞎BB幾句拖時間。
但神術是怎么變成魔法的?
這兩種力量本應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事物,前者來源于神明,需要的是虔心祈禱,讓自己的身心靈與神明的意念融為一體,從而“借”來強大的力量,后者則來源于施法者個人的力量以及對世界的認知,從源頭都不一樣。
德魯伊法術經過這么多年演變,已經是特征鮮明的魔法,就像皮特曼準備符文、念動咒語,這都是在用個人的力量來引發“自然奇跡”,而標準的神術里是沒有這些步驟的。
所以有人對此提出過大膽的猜測,一些學者甚至認為是三千年前的德魯伊們用某種禁忌儀式完全竊取了神明的力量,把本來只能依靠神術施展的“自然奇跡”變成了可以人為重現的法術,而所謂白星隕落,也完全不是歷史書上記載的隕石雨,其實是自然神靈在失去權柄之后從神國墜落了……
德魯伊們當然不承認這種說法,但高文必須說……這可信度還挺高的。
他當然不會在皮特曼面前提起這種猜想,而只是隨口說道:“你覺得為什么只有你們德魯伊成功將神術變成了魔法?而其他教派的神職人員就不能?”
小老頭頓時臉皮一抽:“您問我我問誰嘛,您還不知道我的真實水平?把自己本門的技能學下來就要了命了,我哪有余力去研究別人……”
“那你還煎炒烹炸占卜算卦看星象帶小孩樣樣都會?”
“……這跟那些不一樣……”
高文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皮特曼,而是仿佛自言自語地說道:“據說曾有圣光之神的信徒嘗試過改造神術,他研究了魔法師們的能力,并試著用施放法術的方式來引動圣光——結果卻被暴走的圣光吞噬,成為一堆灰燼。”
皮特曼皮笑肉不笑地哼哼兩聲:“呵,而且這還是圣光教派刻意宣揚過的事例,用來警告那些對圣光之神不夠尊敬、妄圖投機取巧竊取圣光的家伙。”
“圣光教派的神官用魔法來釋放圣光奇跡就會被圣光吞噬,可是德魯伊教派的神官用魔法來釋放自然奇跡就沒問題,”高文看著那些煉金道具以及銘刻著符文與魔法陣的操作臺,微微搖了搖頭,“你覺得這中間最大的區別是什么?”
“因為我們家的神心寬,”皮特曼特正經地在胸口比了個宗教手勢,“而圣光之神小心眼。”
他表現的很嚴肅很正經,但高文完全可以肯定這個小老頭對自然神靈壓根沒什么尊敬之心。
雖然德魯伊們的能力一向被人視為“半神術半法術”,但這里所謂的神術僅僅是指他們有這么個神圣的過程而已,每一個了解內情的人都很清楚,德魯伊早已沒有釋放神術的能力了,而在這個世界,失去了神術支持,所謂的信仰也就會變成一種純粹的精神寄托——德魯伊所信仰的自然之靈和各種靈魂,說白了就是他們自己騙自己用的,那么皮特曼是這種自己騙自己的人么?
他要是的話就不至于連祈禱詞都背不下來!
所以高文認準了這個德魯伊是職業中的奇葩,也就壓根不相信他的虔誠度,而是繼續似笑非笑地看著對方,直到皮特曼自己都繃不住了,主動一攤手:“當然我還有個解釋……”
高文笑了起來:“我就是想聽聽你這個德魯伊的看法。”
“不是人類竊取了神明的權柄,而是神明截斷了本就屬于人類的力量。”皮特曼用簡短的話語,說出了足以在這個時代嚇死一票人的內容。
當然,他也就敢在這個遠離教會中心,而且領主本人也不信教的地方這么說說。
看到高文在聽見這些話之后并沒太大反應,反而若有所思地微微點頭,皮特曼呼出口氣,不緊不慢地說道:“您應該知道,除了已經變成法術的德魯伊神術之外,所有其它神術都是‘嚴密自鎖’的,只有對應教派的神官可以在遵守教義進行神術儀式的前提下施展神術,而只要有一個條件不符合,哪怕是最最簡單的圣光術也不可能被釋放出來——強行釋放的話甚至會產生咱們剛才提到的失控和吞噬現象,這是為什么?
“三千年前的德魯伊還是神職人員,使用的是和圣光之神、戰神等信仰體系差不多的自然神術,那時候的德魯伊釋放神術其實和別的神官差不多,也必須嚴格遵照規矩來,稍有偏差就會導致神術失控——就是所謂的神罰,但后來發生了傳說中的白星隕落事件,大家都施展不出神術了,甚至祈禱也得不到任何回應了,結果反而用釋放魔法的方式把本應消失的‘自然奇跡’給用了出來,您覺得這是為什么?”
高文沒有吭聲,心中卻漸漸浮現出一個答案:
因為管理員掉線了……
心再看向皮特曼的眼神就變得異樣起來。
皮特曼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
“你這些見解可不像是一個低階德魯伊、半吊子古董鑒定師、蹩腳潛行者、假冒偽劣隱士能說出來的,”高文不緊不慢地說道,“那些滿腦子宗教史和魔法史的學者恐怕都說不出這些話來。”
皮特曼頓時被嚇了一跳,緊接著一臉苦相:“我就說不該說吧,說出來就是禍……”
“我又沒說要拿你怎么著,”高文話鋒一轉,“每個人都有點秘密,你有,我也有,琥珀都有,沒什么大不了的。”
“這怎么還突然扯上琥珀了,”皮特曼撇撇嘴,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不過您剛才說那些滿腦子知識的學者說不出這些話……這點我可不同意。”
一邊說著,小老頭一邊嘿嘿笑了兩聲:“德魯伊的歷史不是秘密,神術與魔法也都不是秘密,普通人或許受限于身份地位所以知道的少,但那些位居各個教派頂端,能查閱所有資料,而且腦子格外好使的大人物們難道就想不到跟我一樣的東西么?
“最聰明的那些人心里都清楚著呢,沒人說出來罷了。
“畢竟,他們夠不到神啊……”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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