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高文原本的計劃,索爾德林短時間內應該留在領地上,負責為他提供提豐帝國的情報,以及順便套點跟當年高文·塞西爾有關的消息出來,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宏偉之墻屏障的不穩定讓所有人都產生了危機感,為了盡快搞明白精靈那邊到底是個什么情況,高文不得不讓索爾德林先行離開領地,去想辦法和大陸南方的那個古老帝國取得聯系。
在索爾德林出發之前,高文找到了他,并詢問著這個精靈游俠的計劃:“你打算從哪走?”
索爾德林沒有隱瞞:“白銀帝國在大陸北方設置的屏障監控點不多,最近的兩個分別在安蘇西境和提豐帝國邊境附近,說實話,安蘇西境那個還是太遠了,我打算去提豐那邊。”
高文看了索爾德林一眼:“你現在的狀況,返回提豐不會被人打死么?”
“一個高階游俠如果不想被人抓到,那就有一萬種方法可以在普通邊防部隊的眼皮子底下左右橫跳,”索爾德林一臉的理所當然和自信十足,“而且哪怕真被那個小狼將軍給抓住,我在你這里也只是被俘了些日子而已,又沒投降,她如何處置我?再者說我只是個傭兵,又不是提豐人。”
現在周圍是沒有別人,索爾德林在一個知道自己強者之謎的人面前并沒多少繃著的意思,但他這毫不掩飾的說法仍然讓高文眼皮忍不住一跳:“你確認你在我這里住的如此愜意還能算沒有投降?”
“當然,我還沒正式重新回歸塞西爾軍團,自然算不上投降,”索爾德林臉上的表情格外認真,顯然他在說這些的時候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這樣那個小狼將軍就沒有責難我的理由——我可以等從提豐回來再投降。”
高文:“……”
索爾德林這說法聽上去簡直像是在開文字玩笑,但實際上還真不是他在逗悶子——這完全是因為精靈的邏輯就是如此,在某些莫名其妙的地方,精靈的思路是很奇特的。
不過提豐的冬狼軍團可未必能認可索爾德林這耿直的思路,索爾德林自己也知道這點,因此在發表完看法之后他便整了整神色:“我會盡可能繞開提豐人的眼線——這不難,除了冬狼軍團的人之外,那邊認識我的人其實不多,我有一條路線可以越過邊境,只要抵達提豐帝國和剛鐸廢土緩沖帶中間的那座白銀精靈據點,我就相當于進入白銀帝國領土,也就安全了。”
“好,既然你有所計劃,那我就不多說了,”高文深深地看了索爾德林一眼,“希望你一路順利。”
索爾德林鄭重其事地一手按胸,彎腰說道:“我以精靈先祖之名起誓,事情辦完之后必會返回。”
隨后他直起身,轉身走向書房的大門,但就在即將推門而出的一刻,他卻突然站住了腳步——高文則同時感應到菲利普騎士的氣息出現在門外。
下一秒便響起了敲門聲,以及菲利普騎士嚴肅而略有急促的聲音:“大人,緊急軍情。”
“進來,”高文高聲說道,等菲利普進門之后他立刻詢問,“怎么回事?”
“黑暗山脈哨塔傳來消息,是畸變體,”菲利普看了站在門口的索爾德林一眼,隨后語速飛快地報告,“數量兩千左右,仍然在不斷增加,而且里面出現了此前從未見過的巨大個體。”
高文的臉色瞬間凝重起來:“巨大個體?大致描述呢?另外敵人行進速度如何?”
“格外腫脹的人形,體型在五至七米之間,數量倒是不多,只有四五個,但它們周圍的畸變體明顯動作更為靈活敏捷,懷疑是類似指揮者的個體——但暫時沒有觀察到智慧跡象。至于整體的行進速度,和上次出現的畸變體差不多,大概要三至四天后才會抵達領地邊界。目前第一崗哨的哨兵已經撤回——以防止畸變體感應到人類氣息之后突然加快行動,現僅留下第二和第三崗哨用望遠鏡觀察敵人動向。”
“看來你暫時是走不開了,”高文深深地看了索爾德林一眼,“我這里有些麻煩。”
“我明白,你提起過那些家伙重新現世的事,”索爾德林在聽到菲利普說出“畸變體”三個字的時候就默默地走回到了房間中央,這時候臉上正露出一絲微笑,“咱們的老對頭了,不是么?”
高文也是微微一笑:“七百年不打它們,手生了么?”
索爾德林抬起手虛做了幾個拉弓弦的動作:“七百年前的手感還記著呢,我一個人至少能解決一百個。剩下一千九百個給你。”
“數量已經超過了閾值,它們的數量會不斷增加,等到了防線上可就不止兩千了,”高文笑著搖搖頭,“不過戰斗的主力也不會是你我,是時候讓你見識一下塞西爾戰斗兵團的力量了——菲利普,按照預案發出警報,布置城外陣地,收回南部工程隊伍,準備防御!”
等菲利普騎士離開之后,高文扭頭看向窗口:“琥珀!”
琥珀的身影立刻從窗外跳了進來:“在這兒呢在這兒呢都聽見了!”
“去把該叫的人都叫來,又要忙了!”
片刻之后,響亮而連續的鐘聲便響徹了整座城市。
有特定含義的警鐘在整個城市上空回蕩,不管是正在休假還是在執勤的士兵都立刻按照鐘聲的規律以及平常訓練所學的內容跑向自己的崗位,而在各處施工的工地上,監工們則第一時間安撫了工人,并命令各個小組的組長提前結束工作,各自回到家中待命,他們自己則前往最近的緊急集合點,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就這樣,所有人在同一時間都瞬間活動了起來,有的回到家中待命,有的前往指定集結點,有的直接奔赴南部城墻,而一批批治安隊員則從各街區的駐點中跑了出來,在大街小巷中一邊奔走一邊高聲宣讀簡明易懂的“緊急狀況需知”——一切都如早就演練過的那樣。
當然有人在警鐘響起的時候感到驚慌,那大都是在冬季前最后幾批加入塞西爾領的新居民,他們雖然接受了基礎的常識教育,但并沒趕上有關畸變體襲擊的演練內容,不過這些人很快就得到了安撫——無處不在的治安隊和那些刻意分散安置的“老居民”會告訴這些新鄰居發生了什么事,那些經歷過新塞西爾領保衛戰的居民在此刻是最為鎮定的,他們不但沒有任何驚慌,而且還能根據提前演練所學到的知識從那鐘聲中判斷目前的情況:鐘聲間隔兩短兩長,這意味著敵人還在遠處,并且在幾日后才會抵達,目前城市將進行有序備戰。
這還算是相當“安定”的情況。
從鐘聲中判斷出情況的有經驗居民開始告訴那些新鄰居接下來要做的事:保持秩序,在家中等待領主的命令,隨時準備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支援領地的防御力量,這是每一個塞西爾子民必須承擔的責任和義務。
自從在這片幾乎位于人類文明邊界的荒蠻之地安營扎寨,塞西爾領就始終做好了面對挑戰的準備,第一次塞西爾領保衛戰只是個開端,在那之后,高文就沒有放松過對領地居民進行備戰的演練——與和平年代或者和平國度不同,這座邊陲之境必須時刻做好全民迎戰的準備,而一旦戰爭真的爆發,居民是否做過充足的備戰演練甚至可以決定這片領地的生死存亡,他當然不敢在這方面放松警惕。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會搞明白塞西爾領發生了什么。
騎士街北部的戰俘營中,十幾名提豐士兵、騎士、法師仍然被關在牢房里面。
他們已經在這里被關了數天,但除了日常的審訊之外,這些人倒是沒受什么虐待,而且所謂的牢房也就是用堅固的舊營房改建而來,并在內外增加了預警用的魔法機關而已,居住條件比起普通的營房也絲毫不差。
這些被俘的提豐軍人本以為自己被那個傳說中的安蘇公爵抓到之后必將面對極為殘酷的考驗,卻沒想到到此之后一沒被判絞刑二沒遭受毒打,除了限制自由之外,他們得到了幾乎可以用“優厚”來形容的待遇,思前想后,他們覺得這多半也是索爾德林為他們爭取來的——那位精靈游俠顯然是安蘇那個開國英雄的舊相識,這份人情給他們這些本應被處死的戰俘換來了不可思議的優渥待遇,面對這樣得來的待遇,提豐戰士們的心情也是格外復雜。
心情復雜又沒什么事干,被俘的提豐戰士們平常所能做的便只剩下了思考人生,以及討論自己等人還會繼續被關押多久。
在警鐘敲響的前一刻,他們就還在進行著這樣的討論,但警鐘敲響之后,他們立刻便停了下來。
一名提豐騎士豁然站起身,側耳傾聽著外面的鐘聲,臉上帶著驚訝的神色:“外面發生了什么?”
“不知道,聽上去像是警報,”一名法師也站了起來,努力把臉貼近鑲嵌著細密鋼條、被刻意墊高的窗戶,他很希望自己可以召喚個法師之眼去看看外面的情況,然而這牢房內外到處都是專門用于監控法師的符文和陷阱,隨便調動魔力只能自討苦吃,“我看到有很多士兵從營房里跑出去了!”
“警報?士兵在調動?”之前開口的騎士怔了怔,臉上突然露出喜色,“難道是我們的人打過來了?戰爭提前開始了?!”
“不可能,哪怕戰爭開始也是從東狼堡防線開始的,軍隊怎么可能短時間內從邊境線一直打到這里,”另一名騎士立刻說道,“說不定是在鎮壓奴工……畢竟是新建立的開拓領。”
第三名騎士也站了起來,并壓低聲音:“這……會不會是個機會?”
牢房中的眾人頓時安靜下來,一雙雙眼睛開始不安地四處張望,仿佛生怕這壓低聲音說的話也會傳到在外面站崗的安蘇士兵耳中。
“……我們逃跑的成功率不高,”始終沒有開口的最后一名法師終于打破了沉默,“這里到處都是安蘇人,你們注意到外面那些士兵的紀律了么?哪怕情況混亂,他們也不會給我們留機會的。”
剛才開口的騎士有些不甘心:“但如果現在不跑……”
這名騎士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門口傳來的聲音突然打斷:“如果你們現在跑了,我才真是救不了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