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的白水河上,兩艘經過徹底改造,造型看起來無比怪異的大型船只正在以完全不符合其尺寸的速度和靈敏性航行在滾滾的波濤中。
這是兩艘依稀還有一點內河風帆戰艦輪廓的大船,然而其原本木質的船殼外表有大約三分之一的范圍都覆蓋上了一層加固和導魔用的金屬板,原本作為船只動力的帆也被拆下,固定桅桿用的底座上則安裝了巨大堅固的金屬支架,并向著船身兩旁的側上方延伸出仿佛羽翼般的筆直結構,“羽翼”結構上的魔法符文在夜幕中泛著微光,并和船身各處的魔晶石燈光交相輝映,而除了那格外顯眼的、被稱作“魔導陣列”的“羽翼”結構之外,這兩艘船上最顯眼的東西便是安裝在甲板上的兩座巨大魔導裝置。
它們的基礎輪廓似乎是格外大型的魔晶軌道炮,但“炮管”卻不是筆直平行的金屬導軌,而是三個帶有優雅弧度、正面看呈“品”字形排列的合金“梁”,合金梁的內側遍布魔紋,并有一塊透明且細長的人造水晶被某種機械閉鎖裝置固定在三根合金梁的中央,在合金梁的后半段,則可以看到略顯簡陋但堅固可靠的鋼鐵機關將整個“炮管”和底座連接在一起。
這套裝置的尺寸幾乎是第一代魔晶軌道炮的兩倍有余,盡管按照一般技術造物的發展規律,在技術成熟之后它必然有可以優化結構、縮小體積的改良空間,但就從其誕生之初的尺寸來看,這都肯定是一種威力不俗的玩意兒。
那些從甲板下面延伸出來、遍布魔紋的動力脊,還有在甲板各處都能見到的魔網符文,以及武器底座后半截暴露出來的增幅器組,也都無一不在強調著這東西的“威力”。
背著這么沉重的一套“改造成果”,兩艘原本只是內河木質戰艦的船自然會變得笨重,但它們在水中航行的速度卻飛快,而且現在還是個云層遮擋星光的夜晚,這個年代的船只幾乎沒有“夜航”的習慣,白水河上見不到任何別的船只,在寬闊清凈的河面上,兩艘戰船更是疾馳出了讓這個時代的任何一位船長都會目瞪口呆的速度。
這全都是因為有白水河的波濤在“推”著兩艘船前進。
兩艘戰船一前一后地航行,原本平靜無波的白水河偏偏在這兩艘船的附近卷起了波濤,這些波濤絲毫沒有讓船只晃動,反而推著它們平穩地一路疾馳,而在那波濤之間的水面上,則有一個優雅到近乎夢幻的身影在泡沫與水之間敏捷地穿梭起伏著。
那是一位有著美麗魚尾的少女,她在水中穿梭,身體時不時躍出水面,與四周的浪花共舞,她的魚尾拍打著泡沫,與旁邊的波濤同律,她就如水中的精靈,傳說里河中的仙女一般,和整條白水河嬉戲著。
拜倫走出船艙,呼吸著白水河上清新涼爽的空氣,他看到了在波浪中穿梭的提爾,忍不住輕聲低估起來:“在水里游泳的時候可顯得精神多了。”
一陣腳步聲從旁傳來,高文的聲音在拜倫身后響起:“那是因為她在這之前已經睡了整整兩天兩夜了,再不醒,我就真要懷疑這條魚是死在水池子里了。”
拜倫轉過身,看到穿著一身常服的領主也正在看著河里提爾的身影。
他對高文行了個禮:“領主。”
高文擺擺手,隨口問道:“菲利普那邊情況如何?”
拜倫搖了搖頭:“磐石要塞派出超凡者小隊偷襲臨時營地,但那些貴族能折騰出來的‘偷襲計劃’實在天真可笑,除了在開戰之前損失人手之外恐怕造不成任何破壞。”
高文對此不無意外:“他們能搞出偷襲來這已經是個進步了,如果不是那些被我們打出經驗的南方貴族跑到磐石要塞,我估計要塞里的正統騎士們甚至連騷擾偷襲破壞營地這樣的戰術都想不出來。”
“是啊,那幫貴族終于學會打仗了,”拜倫咂咂嘴,接著感嘆一句,“不過那個菲利普恐怕又得糾結一小陣子,糾結‘貴族戰爭’一去不返,騎士精神不堪一擊之類的……”
高文扭頭瞥了拜倫一眼,語氣頗有點打趣:“你對菲利普還挺了解的。”
“嗨,在一起共事六年了——那小子天賦是真的強,六年前就成了正式騎士,這兩年恐怕就能到中階,這輩子說不定還有機會挑戰挑戰高階……”說到這,拜倫忍不住搖搖頭,“可惜腦袋有點木,把騎士故事英雄傳記之類胡編亂造的東西都當成真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在十七歲之后還相信騎士用信念就能感化惡龍這種屁話的。”
本身就是個傳說英雄,身上一大堆英雄傳記的高文有點尷尬:“咳咳,英雄傳記不一定全是胡編亂造……”
“啊——”拜倫立刻就顯得更尷尬了,他略帶緊張和歉意地撓了撓頭發,但緊跟著就不知道想起什么,臉上表情漸漸怪異起來,還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
高文看到他這模樣就反應過來,木著臉憋出一句:“八十多個公主那種書就真是胡編亂造的。”
“咳咳,是,那肯定是跟您說的一樣……”拜倫當場咳嗽起來,然后在老大抽刀子砍人(傭兵思路)之前生硬地轉移話題,“不過話說回來,怎么不見琥珀小姐?”
“她暈船,一時半會爬不起來了,”高文隨口說道,“也就當時出來的時候比誰都興奮……真不知道等到了目的地之后她還有沒有力氣去磐石要塞里執行任務。”
“琥珀小姐竟然會暈船么?”拜倫有點驚訝,“我還以為她在任何跟跑路相關的事情上都是沒有弱點的……”
高文聞言心中不屑:還沒有弱點,那個萬物之恥弱點還少么,“軍情局局長弱老鼠夾子”人人都知道……
這時候拜倫收起了玩笑模樣,問了個他很在意的問題:“領主,其實我一開始以為您是要跟菲利普一同出發的,可沒想到您是跟著我的‘第二梯隊’。”
在大多數人的眼中——也是從事實上,菲利普所帶領的第一、第二戰斗兵團那邊才是進攻磐石要塞的正面戰場和主力力量,雖然要塞的大門可能需要用“校準者”虹光炮來撬開,但真正進攻要塞、消滅敵人有生力量的卻是菲利普帶領的軍隊,高文難得遠離本土出征一次,每個人都以為他是要跟著菲利普一起出發的,卻沒人想到這位老祖宗最終選擇了跟拜倫同行。
“你應該知道,我雖然前往戰場,但我更希望自己的出現只是個象征意義——塞西爾戰斗兵團就應該具備獨自拿下要塞的能力,如果進攻一座磐石要塞都到了必須讓我親自出馬的程度,那軍隊統帥是要向塞西爾人民謝罪的,”高文解釋道,“而相比起菲利普那邊的戰斗,我對新式武器和新技術更感興趣。”
拜倫忍不住回過頭去,看著安裝在戰船甲板上的那座“校準者”虹光炮,在深沉的夜色下,這件威力巨大的新式武器就像一頭鋼鐵猛獸般蹲伏在甲板上,僅有幾處顯示能源狀態的符文在它的基座上發出微光,就如猛獸的眼睛。
“新式武器么……這東西確實挺帶勁的。”
“可不僅僅是帶勁那么簡單,”高文輕輕搖了搖頭,目光放在虹光炮上,視線的焦點卻仿佛放在了更遠的地方,“魔晶軌道炮和虹光炮……它們可以粉碎貴族的城堡,也可以撕開法師的屏障,這兩樣東西的價值,遠遠不是通過一兩場戰爭就能體現出來的。”
派去襲擊塞西爾人營地,破壞魔法裝置的隊伍全部失敗了。
壞消息被送到磐石要塞,塞西爾人的軍隊卻還在繼續推進,馬里蘭爵士的頭發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耗著。
他隱隱覺得,自己之前的自信……可能有些過于充足了。
從那些南方貴族的口中,他確實意識到了塞西爾人的威脅巨大,并根據現有情報制定出了能夠削弱塞西爾軍隊的方案——這方案甚至有悖于騎士精神。
他知道塞西爾人的“天火爆炸”是用某種魔法裝置投放出來的,而且塞西爾人還需要建立陣地才能讓這些魔法裝置發揮出最大的威力,于是派人試圖在那些魔法裝置運行之前將其破壞。
但那些人卻遭遇了一支似乎專門用于對抗超凡者的、戰斗力格外強悍的部隊,幾乎全軍覆沒。
小股部隊偷襲是無效的,馬里蘭爵士只能開始派出軍隊對敵人進行阻擾——這是第二個違背騎士精神的方案。
眾所周知,軍隊行進過程中是最脆弱和最混亂的,人數龐大的隊伍在行動中難以進行有效的指揮,底層士兵在面對混亂的時候往往會自亂陣腳,而軍官則無法在士兵們慌亂的情況下組織起有效反擊,因此,在敵軍行進過程中進行偷襲往往能收獲奇效——而也正是因為陷入混亂的軍隊極有可能導致貴族們的意外傷亡,所以在傳統的貴族戰爭中,“對行進過程中的軍隊進行襲擾”一向是被禁止的事項。
但既然已經做出了夜間偷襲營地的舉動,馬里蘭爵士已經不在意再多打破一條騎士精神。
然而在安蘇736年火月56日,塞西爾人還是如期踏上了磐石要塞南部的狹長平原,而馬里蘭爵士派出去襲擾的隊伍只逃回來一半不到的人。
面對愕然的要塞將軍,帶隊的負傷騎士說出了自己噩夢般的遭遇——
當他帶著士兵們大張旗鼓地沖向塞西爾人的時候,后者好像早就看見他們般已經做好準備,而且絲毫沒有慌亂,那些塞西爾士兵就像機器一般精確且下意識地進行了反擊——先是某種單兵攜帶的“天火爆炸”,然后是投擲出來的爆炸物和用臂鎧發射的魔法光束,最后是可以將普通士兵的鎧甲輕易劈開的附魔刀劍,每一樣都威力巨大。
所謂的突然襲擊,打起來倒好像是主動去送死一樣。
事實證明,離開要塞主動進攻——不管是何種形式的進攻——都不是個好主意。
馬里蘭爵士只能讓一顆心沉到最低,靜靜等待著塞西爾人的到來。
安蘇736年火月57日,塞西爾人的旗幟出現在了磐石要塞對面的平原盡頭。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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