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網絡的異常波動讓高文心中生出一絲警惕。
盡管這心靈網絡是三大黑暗教派之一的永眠者創造出來的東西,按照一般標準來看,它是“邪惡”的——而且它在建設過程中也確實沾染著血腥與禁忌,但有一個事實不能否認:現在高文還需要它。
塞西爾的大量科研項目都受到它的影響。
當然,高文從很早以前就在推動心靈網絡的無害化和自研化,到現在也算是有了一定的成果。
一方面,卡邁爾等專家已經通過浸入艙和魔網的組合技術驗證了他最初的猜想,即心靈網絡的運行并不一定需要“腦仆”這種犧牲者,它本質上應該是一個依靠大量節點支撐起來的“云網”,所謂的“腦仆”極有可能是永眠者另外一重計劃催生出的產物;另一方面,目前塞西爾自產的浸入艙和不斷完善的魔網也在飛快發展,遲早有一天,當塞西爾自己的節點數量足夠,高文就能夠組建自己的心靈網絡,打造出一個不需要從永眠者手中蹭流量的起源空間。
但這些都是需要時間的。
浸入艙是帝國的尖端技術,目前它的制造成本和量產難度仍然很高,目前投入使用的浸入艙仍然局限在帝國首都的幾個研究部門,數量不過百余套,而根據卡邁爾的推算,至少要有兩千至絡,才能形成類似永眠者夢境之城的“心像世界”,這個目標不是那么容易達到的。
據說從萬物終亡會巢穴中找到的生化技術有助于突破人造神經索方面的瓶頸,但……心靈網絡這邊真的能維持到那時候么?
或許是直覺使然,高文總覺得心靈網絡這次出現的異象非同凡響,弄不好……要出大事。
“吾主,”丹尼爾看高文久久不語,忍不住帶著一絲緊張說道,“您是否想到了什么?”
高文看了丹尼爾一眼。
是啊,心靈網絡暫時還不能出事——別的不說,一旦網絡崩了,丹尼爾這邊還怎么聯系?
這個老法師可是他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暗手,在他對永眠者和提豐帝國的諸多安排中都意義重大——自從南境統合戰爭之后,原有的第二十五生產建設大隊便解散了,變成了真正的生產建設大隊,但政務廳的二十五號辦公室還在運作,這個辦公室掛靠在軍情局名下,目前主要任務就是分析丹尼爾送回的各種情報,制定對提豐、對永眠者的各種計劃,不論從哪方面看,這套班子的核心都是丹尼爾,這條線是絕對不能出事的。
“無論如何,心靈網絡現在還不能消失,”高文嚴肅地看著丹尼爾,“我需要它。”
丹尼爾立刻領命:“是,那么我將盡一切努力確保它的存續。”
這么長時間了,永眠者的網絡安全主管終于決定認真關注一下網絡的安全……
“如果我估計沒錯,永眠者的教皇和大主教們應該很快就會找你點點頭,“你是安全主管,雖然我猜測這次網絡出現問題是更深層的原因,多半跟外部入侵無關,但你在心靈網絡技術領域的實力已經得到教團高層認可,他們可能會找你去解決問題。到時候你盡心去做,但要記得及時把情報傳給我。
“另外還有一點,你多多關注那些長時間連接網絡之后出現過異常的教徒,雖然檢查結論說他們一切正常,但我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他們……可能已經在意識深處受了嚴重影響,只是暫時沒爆發出來。
“做這些的時候小心點,不要顯露出超出你身份的熱情,小心被懷疑。”
“請放心,吾主,”丹尼爾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那是軍情局二十五號辦公室欽定無冕之王才有的自信笑容,“我在這方面已經很熟練了。”
夢境之城,邊緣地帶。
一道半透明的模糊屏障籠罩著落葉飄舞的街區,從外部看去,這片位于夢境之城邊界的區域仍然寧靜祥和,它只是被一層“暫停訪問”的屏障阻隔著,其內部在進行著正常的維護與重構。
但在屏障內部,歪曲異樣的風景卻和外面近在咫尺的正常街區截然不同。
晴朗澄澈的天空籠罩著一層渾濁而混亂的光影,就好像錯誤的水面和云層雜糅在一起般漂浮在城市上空,地面覆蓋著高低起伏的六棱柱狀結構,大片大片的棱柱表面褪去了顏色,呈現出死氣沉沉的灰白或令人不安的深黑色澤,原本宏偉華麗的宮殿在街區盡頭外區堆疊著,陽臺、走廊、臺階全都扭曲糾纏在一起,形成了仿佛團塊一般的結構,而大量影影綽綽的虛影便在這錯亂的街區上蹣跚行動著,仿佛幽魂鬼怪一般。
一個身穿白色鑲金邊長裙的恬靜女子站在這道錯亂街區的邊緣,靜靜注視著街道上那些錯誤組合的幾何體以及已經失真的顏色,四周空氣沉悶無風,但她的發絲卻在空中輕輕飄動,仿佛來自另一個空間的風正吹拂在她額頭,又仿佛她只是一個虛影站在這里,本體仍在原處。
在她腳下,一道環狀的噪波正在顫抖著漲縮不定,仿佛周圍錯亂的空間正嘗試侵蝕女子所處的位置,卻又被更加強大的力量阻隔著。
一名身穿黑色厚重長袍、臉上戴著貓頭鷹面具的永眠者從旁邊走了過來,面具下發出沉悶的聲音:“格爾分大主教,侵蝕區域已經穩定下來,但區域邊界向夢境之城外部蔓延了大約十分之一——那里形成了一道非常詭異的街道,無法靠近采樣。”
賽琳娜·格爾分微微點頭,向遠處看去。
她能看到那條詭異的街道,它就位于這道錯亂街區盡頭,有著稀奇古怪的建筑風格,一些人影在街道上來來往往,街道外面是一望無際的灰白色虛空,但車馬和人流不斷在那道虛無的界限上來來往往,就好像街道通往了某個看不見卻切實存在的世界一般。
賽琳娜知道那條“街道”是從什么地方來的——它來自一號沙箱世界。
現在,沒有人知道一號沙箱世界里發生了什么,沒有人知道那個封閉運行的世界里醞釀出了什么樣的東西,甚至……沒有人知道那個世界內部的時間已經流逝了多久,是一千年?還是一萬年?或者更久……
大主教們只知道一件事——
“一號沙箱還在溢出,”賽琳娜·格爾分輕聲說道,“這些溢出的數據正在污染正常網絡……這個區域已經無法修補,只能徹底重置了。”
“是,大主教。”
戴著貓頭鷹面具的永眠者領命退下,準備對這道街區執行重置,而另外一道身影則從賽琳娜附近憑空浮現出來,那是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年輕男性,高瘦,黑發,戴著斯文的單片眼鏡,看上去沉靜且有著一絲書卷氣息。
“賽琳娜大主教,”黑發男性開口說道,“二號溢出街區已經執行重置了。”
“我這里也正要執行重置,尤里大主教,”賽琳娜點點頭,“無法修復了,只能這樣。”
“……恕我直言,女士,”被稱作尤里的年輕(至少網絡中看起來如此)大主教略微低頭,雖然在教團內職位相當,但他在資歷上似乎比賽琳娜要淺一些,因此言語中也有著一絲尊敬,“僅僅重置這些街區只能暫時緩解問題——我們還是應該想辦法將一號沙箱停下。”
“我知道,教皇冕下也知道,但幾乎所有的急停手段都失效了,一號沙箱仍然在運行,甚至在逐漸融合其他所有的沙箱世界,”賽琳娜微微嘆了口氣,“將時間迭代倍數提升至極限之后,一號沙箱在幾分鐘內進行了自我封閉,或許在那短暫的幾分鐘內,它內部便孕育出了一個足夠和我們對抗的‘東西’,而那個東西……并不希望自己的歷史被終結。”
尤里大主教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馬格南大主教提出了緊急熔斷方案,已經提交給教皇冕下。”
“我知道,但教皇冕下不會同意這個方案——這個方案和沙箱切割方案沒有本質區別,除了增加腦死亡的犧牲者之外沒有任何用處,”賽琳娜·格爾分搖著頭,“而且……目前情況還沒到最惡劣的時候。”
“您是說……‘遲滯器’?”
“是的,‘遲滯器’生效了,通過反向時間迭代,一號沙箱的運行速度已經被降低到正常時間流速,我們已經和那東西處于同一個水平下,我們還有時間繼續測試更加安全穩妥的方案,”賽琳娜語氣和緩,但卻仿佛帶著某種不容置疑和反駁的力量,“第零號項目運行至今,我們在這上面投入了太多……不到最后一步,教皇冕下和我都不會隨意舍棄它。”
一聲奇異的嗡鳴突然從空中響起,打斷了兩名大主教的交談。
賽琳娜抬頭看去,看到街區中所有的建筑物和地面都迅速染上了一層網格,緊接著扭曲的建筑物被成片刪除,異化的地面也被迅速重整為基礎的平面,天空的水面和云層被分解為無序的光粒子,幾秒種后,正常的房屋、街道、地面和植被才開始在這片空間中迅速重新生成出來。
街區的重置完成了。
眨眼間,錯亂的城市區域重新變得有序,一切仿佛都沒有改變過,致命的溢出數據和網絡污染被打掃得干干凈凈。
賽琳娜和尤里兩名大主教站在已經恢復如常的街區邊緣,各自沉默了片刻。
“只怕又有幾名同胞的短期記憶要被刪除一些了,”尤里大主教突然嘆了口氣,“重置總是要有些代價的。”
賽琳娜皺著眉:“希望這是最后一次。”
“賽琳娜大主教,關于上次會議中我提到的那位安全主管……您怎么看?”
“丹尼爾么……”賽琳娜·格爾分略微思索,點了點頭,“我確實一直在關注他……他是個很有天賦的法師和學者,在心靈網絡的諸多技術以及關于網絡運行的理念上都有獨到見解……只可惜在我們的網絡正式投入使用之前,他的這份天賦一直被埋沒著,險些浪費掉。”
“他打造的安全系統以及網絡尋址、多重數據庫等技術都被證明有巨大效用,”尤里大主教深表贊同地點著頭,繼續說道,“這些技術有一部分甚至也用到了第零號項目里,我和另外幾位大主教都認為,這個人或許能在我們目前遭遇的危機中發揮作用。”
“他目前的職階是主教,但卻是不久前才完成晉升的……”賽琳娜·格爾分思索著,“不過對于有才能的人,我們不必過于拘泥這些規則。尤里大主教,你個人認為那個丹尼爾足夠可靠么?”
“我認為可靠,”尤里沒有遲疑地說道,“我調查了他的情況,他在二十年前便加入了教團,資歷很足,他在現實世界的對外接觸清白可靠,是一位忠于教團且潛心研究的學者型同胞。事實上,如果他不可靠的話也不可能成為安全方面的主管,這個位置的重要性您是知道的——賽琳娜大主教,從我個人角度,我認為丹尼爾主教非常可靠,他忠誠于我們的事業,而且能力出眾,極其關心心靈網絡。”
“很好,那就由你去接觸吧,”賽琳娜點點頭,“但先別太急,觀察一個周期,畢竟……這涉及到第零號項目,我們要做好將那個丹尼爾晉升為‘大主教’的準備。”
“我明白。”
(近期有讀者遇到所謂的收費群、內部群、群,號稱收費入群可提前閱讀xx章存稿之類,在此聲明,我名下沒有任何形式的收費群,任何收費入群的都是假的,更不存在能提前閱讀xx章存稿的內部群——我自己都沒那么多存稿好么……)
黎明之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