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季、秋季多是穿著旗袍,勾勒出窈窕的身材。如今已經進入冬天了,逸仙披了一件裘衣。
裘衣,說是皮草也可以。裘衣不便宜,但是最初看見的時候很喜歡,最終買了下來。
毛絨絨的領口映襯著秀麗的臉頰,從扯起的嘴角來說,她應該在笑,只是從她的臉上很難看得出笑意。擅長照顧人,同樣擅長廚藝,說話永遠溫溫柔柔,人妻模樣,然而臉上總有一股化不掉的哀愁,第一眼給人的感覺更像是未亡人。
對這一點,每次遇到人需要尷尬解釋,私底下她也愁過,想過原因。
作為艦娘,繼承了輕巡洋艦逸仙號之魂。逸仙號經歷了國恨家仇,鋼鐵的歷史和船員的記憶,惆悵、悔恨、不甘心,或許正是造成如此氣質的原因之一。另一面,盡管從來沒有婚約,沒有許人。別人不知道,自己卻清楚,一顆心早已許給提督。到提督離開,感覺被拋棄了,真是很難再綻放燦爛的笑容。
坐在床邊,裹著裘衣,她在念叨:“提督呀提督……”
她又想起離開提督的這些年,開了一家茶樓,不單單賣茶水,各種點心還有美食都有經營,在整個旅游小鎮還是有不少的人氣。以女子的身份,尤其是漂亮女子的身份開店,有好處有難處。漂亮會引得男人的追求,本來沒有辦法拿下的生意,可以順利拿下。難處是本來可以拿下的生意,對方也要拿捏一下,想要從你的身上索取什么。
同樣遇到過不少說話刻薄的婦女,即便作為艦娘的身份暴露出來,依然不消停。被人罵是狐貍精、狐媚子、克夫……哪有什么夫,自己又沒有得到過戒指。當然,遇到這種,并非是永遠都溫溫柔柔,雖然大多數時候退讓,偶爾會平平淡淡的反駁,嗆人一句。其實知道,這樣的人,理會她,她們會更加起勁。不理會,她們會洋洋得意。這樣的人往往欺軟怕硬,對付她們,教訓一次,她們永遠不敢多說什么,只是下不了手。
終歸這些都不是難題,工作這么長事情,也培養出的自若與獨立氣息,這是小事。
什么是大事?
逸仙坐在古香古色的圓木桌邊,左手放在桌子上面,臉枕上去,右手拿著一支漂亮的雀釵在眼前旋轉,自言自語。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作為艦娘,說到底的話,沒有家鄉,很難有異鄉這樣一個概念。然人對于艦娘來說,家鄉、家、灣,所有的一切都是提督賦予。沒有了提督,一切都沒有了,任何地方都是異鄉。不僅僅是蘇江,以前也去過別的城市,像是山城、中海等等,沒有任何一個地方給人一種家的感覺。如今漸漸臨近了除夕,過年是頭等大事,少了一個人終究是差了一些什么。
“為什么我會遇到這種事情?還是說作為逸仙號,正如歷史中那樣,會遇到很多苦難。作為戰艦迫不得已遠離自己的故鄉,作為艦娘也遠離了提督。戰艦沒有靈魂會為敵人服務,會為別人服務。作為艦娘,有自己的想法、思維。除開你,任何人都不行,可是你在哪里?”
“生活越來越難以維持下去了,沒有男人在身邊真的很麻煩。隔壁家、對面酒店,生意不好就過來罵人。被欺負了,還被人找了麻煩,還要封店,好不容易才解決問題。真是的,自己的艦娘被欺負了,作為提督卻不在身邊,像什么話……有你在身邊的話,肯定會站出來吧。不對,如果你回來了,大家會回到鎮守府,這樣的事情再也不需要管了。”
“我們可是每天都會收到很多花,漂亮的玫瑰,都可以開一個花店了。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人過來旁擊側敲說親,說一個女人身邊必須要男人。可是做女人也要忠貞,你說是不是?唉,我們會好好的,但是你難道不會嫉妒嗎?”
“寧海、平海還是那么努力。即便是以前什么都不懂的重慶號也學會了使用筷子,變得很熟練了。她做菜,也不會只用咸魚和土豆了。話說呀,她穿著青色旗袍,在煙雨中打傘真的很漂亮哦,打傘的大姐姐、打傘的小姐姐。成長了,改變還真大。以前是英艦,現在變成了什么……你總是喜歡說保家衛國農業部,開疆拓土漁政局,大家都是漁政船。”
“眼看著除夕了,今年又沒有人點爆竹,還是要交給寧海和平海嗎?紅包的話,還是要我來發嗎?重慶明明那么大人了,居然還問我討要紅包,她學習習俗就學到了這個。吶吶,你真的不想要看看她們到底這么樣嗎?”
“元宵、中秋、元旦,現在又到了除夕了。團團圓圓,在萬里之遙要回家過年,有錢沒錢也要回家過年吧。不需要鎮守府,不需要豪華的房子,只要有你在,即便是小小的破房子也關系。我會在家中準備豐盛的美食的,首先要有一碟魚,年年有余嘛……年年有余,年年有魚,你最喜歡魚了,吃大青花魚還是射水魚。”
“我想呀,吃完飯,坐在火盆邊,大家一起聊天,然后掐著表準備新年到來的第一秒放爆竹。然后在大年初一,每個人都不允許說不吉利的話。而且一整天都不做飯了,只熱大飯,因為一整天都不給做事只能玩。玩,去哪里玩呢?去河邊吧,應該去海邊。有你在身邊,在哪里都沒有關系,即便再無聊也沒有關系,不過我想你會先無聊吧,沒耐心的提督。說好撈到應瑞和肇和,誰都沒有。”
“說起來福字應該是正著貼,還是倒著貼比較好呢?福倒,福到,應該倒著貼比較好吧。可是這樣說的話,福到旺到、一帆風順,所有的東西都要倒著來了。反正不管是正著貼,還是倒著貼,都需要你來貼才可以了。”
心中想著很多的事情,陡然傳過來敲門的聲音,逸仙的自言自語戛然而止。
“逸仙姐,在嗎?”
這是廚房忙不過來了吧,必須要過去幫忙了吧,交給平海、寧海兩個還是不行。一邊想,逸仙連忙整理衣服,又理了理散亂發絲,道:“在,進來吧,有什么事情?”
另一邊,坐在二樓,蘇顧和牧誠在說話。
“你剛剛找的理由……想要見你們老板娘一面,我是提督,我的名字叫做蘇顧,有艦娘離家出走了,叫做長春。”
蘇顧道:“那個服務員,非要我們說一個理由才幫我們叫人,我順口說了。這個理由挺好吧,長春剛好是漁政船,找逸仙問問情況差不多。畢竟我們又不能直接說,我們鎮守府丟了逸仙,懷疑你就是。這樣說,會被當做耍流氓吧。長春不長春無所謂,主要是我的名字才是重點。”
即便是提督,單純的拜訪會得到婉拒,只能找一些理由。直接說你可能是我們鎮守府的艦娘,我是你家提督,不僅僅會被當做流氓,萬一不是,那么就尷尬了。最重要是名字,聽到自己的名字還無動于衷,說明不是自己的艦娘。那么好好吃點心就好了,等明天、后天要回鎮守府過年了。
牧誠的臉色變得扭曲起來,長春他是沒有見過,但是在學院學習過有關舊世界的各種戰艦的知識。像是長春號很清楚,導彈驅逐艦嘛。換做別人說會認為是吹牛,但是對方……有小宅,幼年提爾比茨誰也沒有見過、聽過。再來一個誰也沒有見過的長春,同樣說不定。
“你,你別告訴我,你有長春。”
蘇顧好笑道:“隨便編的理由,長春有沒有我不知道,我有果敢。”
他聽小宅說了,果敢去了東方旅行,想要改名叫做長春。名字改了,應該是成長了吧,像是普林斯頓一樣。
總算安心了,牧誠不屑道:“果敢……我還有鮑爾號,她以后說不定會變成沈陽號。”
“即便鮑爾號成長后會變成沈陽號,但是你的鮑爾號肯定成長不了。”
不比游戲,輕輕松松,在這里改造,如今摸索了那么長的時間也只有赤城成功了。像是黎塞留,想要改裝,想過了很多辦法,沒有成功。當然了,某一步還是沒有進行,想來也不是這個原因吧。對于成長,自己都難,不看好牧誠,百分百不行。
牧誠不忿:“我家鮑爾號怎么不能成長?”
“行行行,你家鮑爾號能夠成長。說起來,今天沒有看到她出來,你家鮑爾在哪里?”
牧誠露出怨念的表情:“沒有跟著出來,她比較喜歡在家里面,喜歡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不太喜歡我。”
茶水和點心在這個時候送上來,蘇顧拿了一塊放進嘴中。
唔,味道真好。比起在路邊買的點心,貴一些果然不一樣。
姑且不討論是不是自己的艦娘,逸仙的手藝真是好,果然是天生擅長廚藝的艦娘,比起鎮守府的大家做的手藝好多了。如果是自己家的逸仙,以后可以品嘗正宗的中餐了,這點即便連十項全能的列克星敦也沒有辦法比得上。
“糕點不錯。”
弗萊徹也吃了一塊,臉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蘇顧看到弗萊徹,他道:“欲言又止,你又在想什么事情?”
“我想帶一些回去給鎮守府給妹妹們吃,她們喜歡吃點心。”
“如果你想要帶的話,所有人都要帶。好了,你專門給你妹妹挑選好了,然后別人交給我挑選。如果這里的人不是逸仙,我們多帶些回去。如果是逸仙,帶不帶沒有關系,人回去就行了……嗯,你應該記得逸仙的相貌吧。”
這回弗萊徹點點頭,朝向蘇顧:“我以前和逸仙一起炸魚了,我認得她。”
說完,她給安東尼、布雷恩、卡辛楊每人拿了一塊點心。
牧誠坐在靠窗的位置,他趴在窗臺上面,憤憤不平:“真不公平,你為什么那么多艦娘,我一個沒有。”
蘇顧豎起手指:“你有四個。”
“全都是小蘿莉,我想要大姐姐。大姐姐沒有,小姐姐也沒有關系,不然起碼少女吧。憑什么我一個人都沒有,你卻有那么多人呀,上天真是不公平。”
李鈺拍了拍牧誠的肩膀,心想自己丈夫太過分了,雖然不介意,明明才結婚,至少考慮一下吧,她道:“要點臉好不好,我就坐在你旁邊。”
蘇顧道:“說公平的話,你家那么有錢。我呢,說實話,除開她們,一無所有了。”
來到這個連熟悉都談不上的世界,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一切都沒有了。若是還沒有一個金手指,那么就太可憐了吧。
牧誠道:“你過分了……還不知道是不是你的艦娘,希望不是。”
“不知道,是最好了,不是也沒有關系……患得患失。”
這樣說著話,匆匆的腳步聲響起來。
牧誠回頭:“蘇某人,那個就是逸仙了。”
“哪里?”
順著牧誠的視線,蘇顧也見到了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走過來,腳步很急。
不是披肩發,黑色的長發綰了起來。相貌精致,臉上卻有著哀怨的表情,的確是給人一種未亡人的氣質。現實和游戲立繪差開太多,盡管知道面前的人是逸仙,是不是自己的逸仙,還是不清楚了。
蘇顧站了起來,然后想要找弗萊徹,幾秒鐘后,他認為已經不需要了……
他看到女子走到自己的面前,顫抖的手伸了出來,似乎想要撫摸自己的臉,伸到一半停了下來,接著慢慢放下來。
有這樣的動作,再看表情,欣喜、疑惑、錯愕、懵懂、堅強、怨恨。
緊接著,女子露出微笑,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不需要多說了,不用弗萊徹說了,也能夠認得出來。會有這樣的表現,肯定是自己的艦娘,。
“逸仙,我回來了。”
沒有“提督”的呼喚,沒有呢喃,沒有擁抱,只見逸仙蹲在地上,然后雙手抱在臉前,輕輕的抽泣聲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