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張大龍匆匆沖出大門,原本想像上次一般將那李氏截個正著,誰知抬眼望去,卻見巷底烏泱泱擠著六七十人,可從隔壁張二虎家到他家之間,卻是空空如也,不見半個人影!
張大龍頓時懵圈了,和對面街坊鄰居們大眼瞪小眼,半天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在你后面呢!”
最后還是她老婆看不過去,忍不住提醒了一聲。
張大龍聞言忙回頭望去,卻只見李氏跌跌撞撞,竟已經跑到了巷子口附近!
“好了,把李氏帶回來吧!”
孫紹宗向守在巷子口的衙役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重新把李氏帶回了巷底。
這才又沖手足無措的張大龍,攤了攤手道:“李氏現在身上有傷,速度怕是比原本還要慢上一些,但你出門的時候,她就已經逃出近三十幾丈了——所以你的供詞本身就已經證明了,李氏不是哪個撞開院門逃出去的人。”
到了此時,其實張大龍也察覺到了不妥之處,但一時又有些下不來臺,于是支吾半響,才又憋出了一句:“可那刀……那菜刀就是她常用的啊!”
“這個嘛。”
孫紹宗回首指了指張二虎的院子,道:“那棵老槐樹底下有塊磨刀石,我方才看過,上面摩擦的痕跡相當明顯,應該是剛用過不久——估計是張二虎正在院子里磨刀時,突然與人起了沖突,結果被兇手順手抄起菜刀給捅死了。”
這時李氏也已經被衙役們帶了回來。
孫紹宗便不再理睬張大龍,轉而招呼李氏回到了張二虎的院子,又吩咐她按照證詞里那樣,先回到里屋等著,待聽到外面有人慘叫之后,再按照當初的情境演示一遍。
等李氏領命回到了屋內,孫紹宗又在幾個衙役之中,挑選了一個腿腳最靈便負責扮演兇手。
“開始!”
一切準備妥當之后,那衙役站在尸體前,假模假樣的攥著根樹枝往前一捅,然后凄厲的亂叫了一聲,丟下樹枝拔腿便逃!
砰~
幾乎是那衙役剛消失在門外的瞬間,李氏也已經從屋里沖了出來,嘴里高喊著‘相公’,先撲到那尸體身上推搡了兩把,緊接著又跳起來追出門外。
“停!”
李氏剛跨過門檻,孫紹宗便立刻大喊了一聲,李氏下意識站住了腳,那扮演兇手的衙役卻一時沒能剎住車,又往前奔了七八步,這才堪堪停在了一戶人家門外,距離巷子口差不多還有三十丈左右。
“搞定!”
孫紹宗打了個響指,得意的笑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樣!這巷子總長度約在260米左右,張二虎的大門差不多位于東側45米處,距離出口至少還有215米的距離,而從兇手沖出院門到李氏追出來,一共也還不到二十秒,想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跑出巷子,就是博爾特來了也沒戲!”
“可李氏和張大龍,當時卻壓根沒看到兇手的影子。”阮蓉此時也恍然道:“所以要么是李氏和張大龍夫婦都說了謊,要么那兇手沖出門之后,就立刻躲進了鄰居家里!”
“沒錯!”
孫紹宗指著巷底那擠作一團的左鄰右舍,道:“所以我當初才堅持要把他們一并帶回來——如果不出所料的話,兇手應該就在這些人當中!”
聽他竟然只通過李氏、張大虎的證詞,便推斷出了這許多的線索,甚至提前鎖定了嫌疑人,阮蓉目光中滿是崇拜與驕傲,卻又冷不丁的好奇道:“對了,260米是什么意思?還有,那個博爾特又是誰?”
“呃……”
孫紹宗這才發現自己方才有些得意忘形了,忙掩飾道:“這些都不重要,眼下還要趕緊把嫌犯和家人分開審訊,免得他們互相串供!”
說著,便吩咐衙役將巷底的兩家,以及張二虎家西側的六家,按照男女老少區分,全都暫時隔離開來——其中甚至還包括了張大龍一家。
雖說幾率比較低,但現在也還不能排除張大龍作案后,演技爆表佯裝無辜的可能性。
至于審訊的過程倒也簡單,只是讓眾衙役分別詢問嫌疑人及其家屬,當時都在做些什么。
然后先將有明顯不在場證明的嫌疑人剔除掉,再繼續追問細節——譬如說是在家里休息的,就追問嫌疑人及其家屬,他當時是躺著還是坐著,是在什么地方休息,又用的什么姿勢云云。
最終經過逐一排查之后,有兩個嫌疑人漸漸浮出了水面,分別是住在巷底的劉金寶,和住在張大龍家隔壁的許根生。
這兩個人一個自稱案發時,自己正在廁所里蹲著;一個說案發時,自己正在院子里整理菜地的籬笆——但他們的家人卻都無法為其提出旁證。
不過具體誰是真兇,一時卻難以分辨的出來。
因此衙役們又按照孫紹宗的吩咐,把他們帶到了張二虎的院子。
眼見旁人都已經被放走了,就只剩下了自己這一對兒難兄難弟,劉金寶和許根生頓時都慌了手腳,也顧不得‘神斷孫通判’就在眼前,先你一言我一語的‘咬’了起來。
“劉金寶,人肯定是你殺對不對?!前兩天我才看你和張二虎口角來著!”
“放你娘的狗臭屁!這巷子里誰不知道我和張二虎從小吵到大,要真想殺他的話,我早特娘動手了!”
“看看、看看,你也承認想殺張二虎了吧?!”
“你特娘……”
“都閉嘴!”
宛平縣的衙役班頭蔣老七大喝一聲,壓制了兩人的口舌之爭,又湊到孫紹宗面前,堆笑道:“老爺,咱們下面要怎么審?”
“這……”
孫紹宗正待開口,卻突然間面色驟變,猛地伸手一指兩個嫌疑人身后,慌張道:“張二虎,你……你怎得又活過來了?!”
劉金寶、許根生一聽這話,忙齊齊回頭望去,卻只見身后直挺挺站著一人,兩眼圓瞪、面色灰白,胸口更是開了個三指寬的血洞,不是張二虎還能是誰?!
“還我命來、快還我命來!”
偏這時又傳來一聲鬼哭狼嚎,劉金寶頓時嚇得連滾帶爬,直往孫紹宗胯下鉆去,而那許根生則是直接癱軟在地,嘴里失聲叫道:“二哥饒命、二哥饒命啊!我也不是故意要殺你的,實在是……實在是看不得李小娘子受你百般折磨,才……”
噗通~
沒等他把話說完,那張二虎一頭撲倒在地,露出了背后用木棒撐著尸身的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