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大長老神情肅穆,將所有不好的念頭全部壓下。
帝法身遭受重創,可畢竟是帝君法身,一般的法身強者,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如今被帝法身威脅,他也不敢輕易動手。
首先,誰勝誰負都是一個未知數,他幻海氏精通幻術,正面硬杠一直都是不擅長的,而帝法身,身為帝君法身,天生就對幻術有很強的抵抗力,若是再有對應的重寶在手,可能他最強的幻術,在帝法身面前,根本發揮不出應有的神妙。
再者,他們幻海氏雖然已經確認了畫師之畫還有一個副本,卻也根本不知道如何利用正品去找到副本。
他們現在最大的危機,不是卷入到大和大嬴之間的交鋒,而是幻海本身出了破綻。
只要他們能找到副本,將副本拿到手里,再斬斷那條捷徑,幻海氏就跟以前一樣,誰都不可能找到幻海,進可攻退可守,就算是嬴帝本尊親臨,他們也只需要封閉幻海,再也不出去了,嬴帝也找到幻海在哪。
帝法身以副本為代價,這是大長老無法拒絕的誘惑。
哪怕知道,這位帝毫無底線,論大氣,論信譽,肯定是比不過嬴帝,他也只能先答應了。
不答應,必定會立刻被卷入到兩個神朝的交鋒之中,再被嬴帝針對的話,萬一后面幻海與帝陵聯通的事暴露,幻海本身出現了破綻,無論是嬴帝還是帝,都肯定樂意趁機將幻海氏吞掉。
還不如主動一些,此刻與帝法身虛與委蛇,先補全幻海的破綻再說。
“只要幻海氏借畫師之畫,助我找到副本所在,待我利用完之后,副本歸幻海氏所有,期限十年之內,若是不歸還正品和副本,便讓我大氣運,徹底消亡。”
“以山河圖借與帝所用,但使用的時候,我必須在旁邊,山河圖不得離開我的視線和掌控,確認副本位置即刻歸還,若是我幻海氏不借,便讓幻海沉淪。”
兩人談好了條件,誰都不信任誰,只能以公平獸皮制作的卷軸來簽訂契約。
兩個各懷鬼胎的人,立下了一個違約代價極高的契約,表面上看起來立刻變得和氣了不少。
“帝稍等。”
大長老瞇著眼睛笑了笑,伸出手對著天空,他的手腕上,一道裂痕自動出現,殷紅之中帶著一絲藍金色的鮮血,飄灑而出,化作汩汩溪流,沖天而去。
大長老口中含糊不清的念誦著古老語言,隨著大長老的吟誦,就見那些鮮血,化為血線,在半空中勾勒出一幅山河圖的輪廓。
一絲威壓,驟然降臨,此地世界,都仿佛被一個世界壓了過來一般,可是這種感覺,轉瞬即逝,眨眼間,那些以血線勾勒出的輪廓,慢慢的消失不見。
一卷匯聚了萬千山河的古老畫卷,緩緩的浮現在大長老面前。
其上山山水水,天地萬物,皆猶如活物,一眼望去,真似從一個窗口,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一般。
然而,帝法身來不及多看細節,便感到一陣蒼茫磅礴的氣勢撲面而來,只是那種純粹的氣息,就讓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三步。
恍惚之間,仿若看到當年的畫師,眼眸微盍,嘴角含笑,看似隨意的揮毫潑墨,便有萬千道法被其凝于筆尖,一方世界,在其筆下,勾勒成型。
帝的神情,立刻變得肅穆,對著這幅古畫,揖手長拜。
那是真正的絕世強者,真正的大神通,藝已成道。
對于這種真正的大神通者,內心里一定要有足夠的尊敬與敬畏。
大長老更是跪伏在地,低下頭顱,雙手舉過頭頂,靜靜的等候著古畫落下。
畫卷緩緩的合攏,兩個畫軸并攏之后,一根繩索自動纏繞上來,打上一個繩結。
大長老接到古畫,面色略有些蒼白,只是召喚出山河圖本體,就讓他有些難以為繼。
幻海不只是畫師的畫作,更是凝結著他的先祖,幻師的心血。
一件人族上古十二師之二,合力鍛造的寶物,內部甚至已經衍生出奇特生靈的至寶,便真的如同一個真正的世界一般,這件幻海氏最強的至寶,壓根沒人能將其當做法寶來催動。
大長老雙手捧著畫卷,一臉鄭重的交給帝法身。
“帝,請。”
帝法身只覺雙手一沉,仿若一個世界的重量,壓在了他的雙手上,他暗中運力之后,才勉強將其托住。
拿到山河圖正品,他也不敢耽擱,立刻施展秘法,以自身血肉為媒介,借助山河圖正品,來尋找副本所在。
一圈圈靈光不斷的擴散開,轉瞬便消失不見。
半個時辰之后,帝法身一個趔趄,山河圖從其手中滑落,一旁等候著的大長老,連忙將山河圖接住,恭恭敬敬的捧在掌心。
“帝,如何了?”
帝法身的臉色有些難看。
“找不到,找了三遍,竟然都找不到。”
他借助山河圖正品施展的秘法,本身就是天下最好的探尋之法。
而山河圖本身的品階太高太強,以此找的還是本身就有關聯的副本,那只要副本還在這個大世界,就一定可以找得到。
無論是在永夜之地,還是在無盡之海,亦或者是在什么沒有被人發現的秘境之中,某人的儲物戒指里,都沒有任何區別。
在整個大世界的框架之下,任何地方都不可能斬斷這種聯系。
除非不在這個大世界了。
亦或者,至少有一個擅長封鎮的封號道君,親自出手,以身將其封印。
可如今大荒被大嬴神朝輻射到的地方,根本沒有封號道君了。
當年嬴帝威壓天下,借大嬴神朝之力,硬撼三位封號道君,而且還占了上風,自此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之后數萬年,大荒都是嬴帝的時代。
有望道君之人,或者已經有封號的道君,都會避其鋒芒,大荒最核心的地方,所有的天地鐘秀,都被嬴帝和嬴帝的大嬴神朝占了。
帝法身震驚不已,哪來的封號道君?
能封印了副本,不讓正品有所感應,可不是懂一些封印就能做到的,必須是那種以封印為最強之道的封號道君才行。
大荒壓根沒有這種專精封印的封號道君。
可若是不是這個,那就是更壞的情況,副本壓根不在這個大世界了。
帝法身一個趔趄,眼前一黑,差點昏死過去。
帝法身有些接受不了這個晴天霹靂,一旁的大長老,臉色也頗有些難看。
他也想要找到副本,可是哪想到會是這種情況。
一想到副本的死亡世界,跟幻海之間的聯系已經越來越緊密,他的臉色便越來越難看。
面色變幻了好半晌之后,權衡利弊,他還是決定,將那條捷徑的事說出來。
相比幻海的危機,再加上對嬴帝的忌憚,跟帝暫時合作,找到副本,就是風險最小的方法了。
他定下的盟約,只是借山河圖本體,只要找到了副本,他便算是完成了約定。
而那個時候,帝還沒有完成契約,只要他想方設法的奪走副本,毀掉捷徑,鉆回幻海,誰都拿他沒轍。
縱然副本的死亡世界里有帝的帝陵,也不用太過擔心,以后有的是時間,關起門來慢慢的琢磨怎么解決聯通之事。
而如今,找到副本才是排在第一位,沒有帝法身,他也找不到。
“我有一條消息,需要帝先立下重誓,我才能告訴你,有關副本的。”大長老斟酌了一下,沉聲說道。
“什么消息?”
“只要帝以大國運立下重誓,從此之后,絕對不會對幻海和我幻海氏有任何不利,我便告訴你,我知道的這個消息,是你最后能找到副本的線索。”
“好。”帝法身答應的很痛快。
帝以國運立誓之后,大長老也再也沒遮掩,將大嬴東都附近宗島,有一條進入死亡世界捷徑的事說了出來。
他沒提及其他人,只是單純的說出這個消息。
帝眼睛一亮,大笑三聲。
“好,好的很啊,你若是早說這個,我何必再如此費力。”
兩人結伴而行,有幻海大長老隨行,想要替重傷的帝法身遮掩,實在是輕而易舉。
一路來到了宗島外的藍洞,一路按照地圖,深入到其中一個死胡同的時候,帝法身走上前,輕輕撫摸著前方根本看不出任何異樣的石壁,眼睛開始緩緩放亮。
“是了,就是這里。”
這是一門很特別的異術,是當年玄鏡司二號人物所擅長的,沒有任何氣息,除非親自伸手觸摸到,不然沒有任何破綻。
帝法身一步邁出,進入到宗家的祖地里。
看著前方石壁上密密麻麻的棺材,還有眼前的葬身河,帝面容有些復雜。
他踏步而上,一股威壓浮現,直接越過葬身河,來到懸壁最上方的懸棺旁,看著凹槽內部銘刻的墓志銘。
那些墓志銘在他眼中,每一個文字都開始變換著位置,分解變化之后,化為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東西。
看完之后,帝神情更加復雜,他的手下,當年被委以重任,對方的確做的非常好,甚至還利用副本,打通了一個捷徑,作為備用的后手。
只可惜,造化弄人,她的后代,太不爭氣了,差點就毀了所有的布置。
帝法身看著葬身河流淌而去的方向,目中閃過一道神光,一揮手,拿出一個神木孤舟,丟入葬身河里。
“幻海道兄,請吧。”
兩人坐上孤舟,孤舟隨波逐流,順流而下,慢慢的,孤舟開始沉入到葬身河,一層神光涌出,將整個孤舟籠罩。
二人只看到葬身河里無數鬼物襲擾,慢慢周圍都化作無邊黑暗,最后連湍湍流水聲,都隨之消失不見,只能感覺到還在葬身河里漂流。
一晃七天的時間過去,兩人眼前豁然一亮,瞬間就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再昏暗的世界,也總比那只有純粹黑暗的虛空要強。
踏上岸,這里無盡的死氣,便開始侵蝕兩人的身體,幻海大長老將這些死氣抵擋在外,而帝法身卻任由這些死氣侵蝕。
然而,這些死氣,卻沒有對他的身體造成傷害,反而有意識一般,不斷的磨滅他身體上殘留的毀滅氣息。
無窮無盡的死氣,不斷的湮滅,可是毀滅之氣也隨之越來越少。
僅僅片刻功夫,帝法身體表的毀滅之氣便一掃而空,他的身體,飛速的長出新的皮膚,十幾個呼吸之后,他的身體看起來已經恢復。
失去了毀滅之氣的磨滅,徹底恢復,也只是需要一些天的時間就夠了。
帝法身帶著幻海大長老,一路飛行,直奔帝陵而去。
沿途遇到的兵俑,主動讓開道路。
帝法身沒急著去找本尊,而是直接去了當年那位老太監鎮守的門戶所在。
可是到了地方,卻沒看到老太監的蹤影,一手搭在那面畫著山河圖的墻壁上時,卻感覺前方如同整個世界的壁障,根本無法突破。
帝法身面色難看。
“有人不知以何等大神通,徹底封閉了出入口,想要出去,除非有力量能打破這個世界本身。”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幻海大長老才開口了。
“帝,之前我幻海氏二長老和另外一位弟子,一同通過捷徑進入這里,如今那位弟子魂燈未滅,能否詢問一下你的人,那位弟子在什么地方。”
“不用問了,他們根本沒有進來,他們已經迷失在大世界之外的無盡虛空了。”
帝回答的毫不猶豫,所謂捷徑,自然要防備著外人進去,當年那位利用葬身河,打通這條捷徑的時候,意外發現了一個東西,只有葬身河所囊括的范圍,才算是路徑之內。
而這條捷徑的有些地方,哪怕是在河面上,也算是脫離了捷徑。
這個秘密就是防備著外人進去的陷阱。
而這個秘密,也就寫在宗塵兮的墓穴里,以只有寥寥數人才能懂的暗語寫出來的。
帝沒什么遮掩,將這件事說了一下,意思是幻海二長老和幻海剎那,早就不知道飄到什么鬼地方去了。
根本不可能在大世界之外的茫茫無盡虛空中,找到回來的路,從跌出捷徑的瞬間,他們距離這個大世界,恐怕就已經是億萬里之外了。
聽到這話,幻海大長老如遭雷噬,僵立當場。
若幻海二長老他們跌入無盡虛空,那秦陽是如何進來的?
秦陽難道也知道這個秘密不成?
“你們是如何知道這條捷徑的?”
“幽靈號的船長,秦陽告訴我們的,他曾經進入過這里,無法離去,借道幻海離去。”幻海大長老沉著臉,再也沒隱瞞什么了,將秦陽當時進入這里,然后在白天出現在幻海,他們才知道這里是帝陵的事說了一遍。
“秦陽!你說秦陽!”帝法身眼睛里噴出兩道紅光,周身驟然燃起火焰,熊熊黑炎之中,紫黑色的雷光不斷閃耀。
聽到秦陽的第一瞬間,帝的第一反應,便是副本被人以大神通封禁,肯定跟秦陽有直接關系!
怎么會這么好巧不巧的,什么都跟秦陽有關系,他還專門進入過這里。
而守門的老太監也不見了,肯定是有人通過這里出去了,能走這里出去的,在這個死亡世界里,只可能是外面的人。
新仇舊恨涌上心頭,他徹底忍不住了,體內力量瞬間有失控的趨勢,怒火熊熊燃燒,簡直要燒毀他的理智。
而幻海大長老,回想起秦陽的一切,愈發覺得,就是秦陽坑了他們。
一時之間,兩人有了共同的仇人。
再加上曾經進入死亡世界,唯一還在的人,只有秦陽,副本的事,說不定跟秦陽也有關系。
兩人交流了一下關于秦陽的情報,離開了帝陵,等到黑夜結束之后,看到整個世界在飛速的變化成幻海之后,立刻有了決定。
兩人并肩而立,離開了死亡世界。
可是帝想要帶走的那些兵力,卻全部留在了那邊,只有他自己過來了。
二人離開了幻海,在幻海大長老的隱藏下,還有在帝陵里拿到的寶物,帝法身,數萬年過去了,第一次踏上了故土。
曾經屬于大神朝,如今卻屬于大嬴的疆土。
遮去了神朝之力的反應,他此刻就如同一個普通的修士,可以正常的進入大嬴,再加上幻海大長老的幻術遮掩,一路通行無阻,直奔秦陽的絕地莊園。
半月之后,二人遙望著那座人為制造的絕地,齊齊冷笑一聲,就這么大搖大擺的走了過去。
幻海大長老遮去了暗藏傀儡的反應,帝法身強行破開阻礙。
而絕地莊園內,金豬邁著小短腿,跳到了房頂上,昂首向外望去,渾身的金毛根根炸立,瞬間就讓他變的跟一只金刺猬一樣。
“完了完了,想岔了,想岔了,避劫的不是這塊地,而是秦陽啊。”
金豬的小眼睛里滿是驚悚,他哪想到,秦陽之前說避難什么的,竟然是真的,真的有個帝君法身,會不惜身份,不惜代價的跑到大嬴的離都附近,親自來殺他。
而且除了帝君法身之外,竟然還有一個幻術精通到如此境界的幻術師強者。
金豬跳下房,主動蹲在大門口,等著對方強行破開防護進來。
等到幻海大長老和帝法身,推開大門的瞬間,金豬一個五體投地趴在地上,嘶聲哀嚎,喊的跟殺豬一樣。
“大佬,跟我沒關系,秦陽跑到離都了。”
帝望著金豬,眉頭微蹙,單手將金豬拎了起來,越看臉色越是難看。
金豬身上疊加的封印,世所罕見,他可以看出,金豬本身的實力境界應該很強,卻被這層層封印,硬生生的打落到小妖的境界。
“說,誰封印的你?秦陽呢?”帝法身厲喝一聲。
“好多人一起封印的我,我大部分都不認識,秦陽去離都了,他說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了。”金豬不明白這個帝君法身什么意思,只能老老實實的回答。
說完又繼續叫的跟殺豬一樣。
“大佬,我跟秦陽沒關系,他只是要拿我熬湯,他喪心病狂,他不是人,竟然要吃我!大佬,救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