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陽沒急著超度自己,解開了丑雞的煉化狀態之后,看著蔫了吧唧的丑雞,秦陽反過來安慰道。
“別愁眉苦臉了,當年我坑了你,把你煉化了,你不是聽不高興的么?”
“秦有德,你大爺!你是不是覺得的,打生打死的時候,老祖都用不上了?”丑雞都快氣哭了。
“那種情況,我的確可以找你們來幫忙,但是,我是真的不想再看到誰死在我面前了,你們出來也沒用的。
我計算過所有的手段了,都沒有用的,我只有那么一個選擇。
而且我也只會這般選擇。
哪怕我也會死。”
秦陽很罕見的,和和氣氣的拍了拍丑雞的腦袋。
那時候的嬴帝,對于他來說,就是絕對的力量,絕對足夠一力降十會的力量。
任何小手段,都不會有什么效果了。
哪怕最后,嬴帝維持著沉默狀態,秦陽若是不拼命的話,對方站在那一動不動的硬扛著,秦陽砍一年也沒辦法砍死對方。
他只能繼續玩命,順帶著把自己的生機也斬滅了。
那是什么防護手段,什么替死手段,都擋不住的真傷。
能做到這一步,其實也是之前層層布局,層層削弱,讓嬴帝的實力不斷暴跌,甚至本身還有了一個可以算是破綻的存在。
這才能在最后,一劍捅穿了嬴帝的心臟,斬滅他的生機。
秦陽現在心平氣和的去想的時候,也會覺得,同歸于盡,這已經是超出極限的最好的情況了。
安撫了其他人,秦陽看著嬴帝屹立不倒的尸身,忽然笑了起來。
他的確有想法,將嬴帝被超度的尸身,挫骨揚灰,讓他連骨灰都留不下來。
可是想了想,如今都已經這樣了。
算了吧,干掉超度一條龍,都干了一輩子了,不能在最后把自己的招牌砸了。
拿出一口棺材,將嬴帝的尸身入殮,還給他點了三支靈香,插在棺材前。
“嬴帝,你我恩怨,從今日開始,化為烏有了,你一路走好,我馬上也來了。”
找了個地方,挖了個土墳,將嬴帝埋了,陷入到地底,算是安葬了。
做完這些,秦陽也沒什么心思,去為自己準備陵寢了。
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看起來被破壞了不少,但青山依舊,要不了兩年,這里又會變成郁郁蔥蔥,有山有水的好地方。
嬴帝都沒什么陵寢,他也不想要了,反正人都死了,陵寢再好有什么用,跟兩捧黃土搭建的土墳,又有什么區別。
挖了個坑,拿出一口棺材,自己躺了進去,蓋上了棺材蓋,念頭一動,外面的土墳合攏。
連個墓碑都沒有。
秦陽看著手背上浮現出的印記,閉上眼睛,緩緩的伸出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一時之間,他發現,似乎還有好多事沒有交代,好多事沒來得及辦,人生匆匆忙忙的,最后走的時候,才會發現,要辦的事,竟然有這么多。
他忽然有些明白,有些理解。
為什么那么多人,死后寧愿化作不祥,也要滯留人世間。
不敢再去多想,越想越是不舍。
“我都死了,誰還能指望我什么?
可拉倒吧,愛咋咋地去吧。”
心一橫,秦陽發動了技能。
手背上的印記亮起,那個“拾取”印記,化作一只手的虛影,探入他的體內。
虛影縮回,秦陽感覺到,自己體內似乎有什么東西不見了。
似乎又沒有什么不同。
跟往常的超度不太一樣,他竟然還有意識,還能感覺到什么。
掌中大片的金光,簡直要亮瞎他的眼睛。
十幾個金色光球,跟穿成了串似的,被一窩蜂的拉了出來。
當金色光球越來越多的時候,那些金色光球,一個又一個的融合到一起,顏色明亮到極致之后,中心化作了半點光暈都沒有的純粹黑色,外面一圈卻都是刺眼的白光。
除了這個之外,很特別的光球之外,就只剩下一個白色的光球。
最后的收獲,兩個光球。
全部都是技能書。
秦陽將那個內黑外白的光球排進腦袋里。
是一門沒有名字的法門。
融合了他所有的法門,融入到道基之中,徹底沉淀下來,融為一體的法門。
另外一個白色的光球。
也是技能書。
同樣沒有名字。
技能書的表面上,只有一個手掌的印記。
線條簡單,橫平豎直,一看就不是手繪的,乍一看跟拾取的圖標一模一樣。
區別就是拾取的圖標的那只手,是掌心向下的。
而這個技能書的圖標,那只手的掌心是向上了。
拍進腦袋里,技能書里也沒有說明,什么也沒有。
秦陽想到了拾取技能,若是摸尸是超度,那這個可能是用摸尸技能,摸出來的心技能,是不是跟圖標一樣,反過來的?
看那個掌心向上抬起的印記。
有沒有可能,是……
反向超度?
秦陽伸出手,再次觸摸自己的身體,什么技能反應都沒有。
秦陽有些遺憾。
果然,還是不想死呢。
搖了搖頭,算了。
秦陽也沒什么心情去研究了。
閉著眼睛,靜靜的躺在棺材里。
良久之后,秦陽雜念叢生。
他不禁在納悶,為什么他還在棺材里,為什么還有意識?
明明超度了自己,為什么還在?
為什么沒有長眠?
秦陽跟失眠了似的,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意識反而越來越清醒了,一點困意,一點疲倦都感覺不到了。
秦陽一直緊閉著眼睛不敢睜開。
這特么叫什么事啊!
這算什么,我明明最討厭那些死了都死不干凈,沒事了還在墳頭蹦跶的貨色。
現在自己卻變成了曾經最討厭的人?
死不干凈,又活不過來。
不上不下的,這算什么啊。
不,我死了,就要有死人的樣子。
可能超度自己有延遲吧,也可能是全圖沉默的效果還沒過去,也可能還有別的什么原因……
等著吧,死了就老老實實的躺在棺材里,死人當中的表率。
我都死了,還讓我想這么多,不想了。
想著想著,秦陽的心態愈發平和,就這么躺在那,一動不動,閉著眼睛,沒有了呼吸,沒有了心跳,任誰去看,這都是一具普通到連詐尸可能都沒有的尸體。
秦陽死的太突然了。
但是,這才是天下修士的常態,絕大部分的修士,哪個不是死的太突然了。
消息還沒傳開,但是已經有人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了。
最早就跟著秦陽的丑雞,銜著昊陽寶鐘,每天就在魁山溜達,也不跑遠,算是為秦陽守靈。
金豬抱著熬制寶湯的湯鍋,每天繼續熬自己,為了破解封印,兢兢業業的努力著。
這貨到現在恐怕還不知道,它這個看似可以忽略的家伙,在這場大局里,起到了不容忽視的作用。
人偶師對于秦陽的死,沒什么特別的感覺,他似乎才是真正的沒有感情的殺手,他已經化作雕像,站在一座山頭,一動不動很久了。
這天下,似乎也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變化。
知道秦陽隕落的人,似乎也并沒有那么多。
大家津津樂道的,只是那天,充斥天地的悲哀之意,還有那可怕的全圖沉默。
哪怕如今全圖沉默的效果消失了,整個世界似乎都變得平和了不少。
大大出手的人,比往日里少了一大半,不是逼不得已,都是忍著不動手,能講道理的,能商量的,還是好好商量吧。
飛舟等法寶的銷量,直線上升,豢養飛行坐騎,成為各個勢力統一規劃。
那天,實在是都被摔慘了。
往日里高高早上的高手,卻跟一個剛學飛行的小修士一樣,摔的啃了一嘴泥,太尷尬了。
然后,慢慢的,新的傳說傳開了。
那天,有邪魔自域外而來,駕臨大荒,魁山山鬼,與大嬴新帝,還有另外的不出世封號道君,與邪魔在魁山交手。
山鬼似乎重傷了,而大嬴神朝依然平穩,未見波瀾,新帝應該也是受重傷,療傷去了。
當時情勢危急,那位不出世的封號道君,施展了傳說中的哀字訣。
一招全圖沉默,讓那邪魔所有的招數都成了悶屁,然后那大佬,將邪魔活活砍死,事了拂衣去。
當時威勢著實太強,全天下的高手,全部都傻眼,可是卻還有不少,什么都做不了,卻還能感覺到。
他們能感覺到,魁山出現了,他們誰都無法抵擋的可怕力量,絕對碾壓的力量。
于是乎,這個不知道是誰的高手,現在理所當然的,成了天下第一高手。
甚至于,各大勢力,對此也都是忌諱莫深,明明好奇的要死,可是誰都不敢去追查。
想到那天,無上偉力,鎮壓大荒。
越強的人,才能愈發感覺到,那種從云端,跌落到谷底的無助和絕望,那種不可抑制的大恐懼。
魁山,現在成了名副其實的禁地。
若是往日,哪發生了什么事,肯定是一窩蜂的去跟風。
可如今,誰都不敢去魁山了,萬一擅自闖入了那位巨佬的地盤呢?
甚至于,還有流言傳出,說當年嬴帝在位,最巔峰的時候,一直都沒敢打魁山主意,就是因為魁山里,有這位巨佬在潛修。
嬴帝當年如何霸道,最后還是退避三舍,從來不敢逾越。
后來新帝,不知道怎么勾搭上這位巨佬了,得到了人家默許,才有了魁山算入大嬴神朝疆域的事。
說的都是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似的。
魁山北部邊緣的小城,白凜遙遙的望著遠處的山鬼娘娘廟,廟宇香火鼎盛,最近來祭拜的人特別多。
尤其是凡人,愈發覺得山鬼娘娘的庇護是真的。
因為他們靠近魁山,現在,壓根見不到什么修士在這附近大大出手,甚至于,偶爾遇到什么山精妖獸,只要不去招惹,那些妖物也都跟他們相安無事。
白凜聽著旁邊又有人在講一個新版本的傳說,不禁撇了撇嘴。
“嗯嗯嗯,都跟真的似的。”
他望向魁山的方向,舔了舔嘴唇,眼神閃爍。
他那天也感受到了,哀字訣,絕對是傳說中的哀字訣,而且還是哀字訣中,最強的神通。
如此可怕,那人必然是第一次施展,在他那里的記載,第一次施展的,叫絕天地通。
前所未聞強大的絕天地通,似乎比記載之中的,還要強大。
那么,對方絕對是一個可怕到極致的人吧。
他能感覺得到,那天,魁山內的戰斗,比傳說中慘烈的多,很多人都死了。
那位生機如同烈陽一般熾烈的強者,也死了。
全死了。
山鬼的真身,似乎也崩碎了。
簡直太妙了。
白凜實在忍不住了。
所以,他進入了魁山。
魁山比往常安靜的多,所有的生靈,無論是強大的還是弱小的,都嚇壞了,現在一個比一個老實,哪怕他們其實都能感覺到,山鬼現在可能沒空理他們。
但是,有個詞叫做秋后算賬,誰現在都不敢蹦跶的歡。
白凜前進的很順利,什么阻礙都沒有遇到。
他順著感應,一路前行,終于,到達一片地方的時候,一頭從天上栽了下來。
而且運氣不好,直接栽到了一片劍林里,身上被硬生生的開了幾十個血洞,當場慘死了一次。
好不容易爬出來了,卻發現,他又進入到了那種絕天地通的狀態。
除了手腳之外,什么神通秘法都沒法用了。
可是白凜卻愈發興奮了起來。
“好強!
這里絕對就是當時絕天地通發動的最中心。
那個人肯定死了,那比大日還要耀眼的生機,就是在這里熄滅的。
如今這里死寂一片,卻連死氣都不見,他一定死的非常徹底!”
白凜心神狂跳,在山林之間狂奔,尋找蛛絲馬跡。
他感覺有一份天大的機緣,正在等著他。
這就是他來到大荒世界的原因。
跟一個凡人似的,攀山越嶺,忙活了一個月之后,再次越過一個山頭,他終于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
他在山坳里,發現了一座新墳。
墳前還立著一塊石碑,上面的字,跟雞撓的似的,難看的要死。
最重要的,字還沒寫完。
只有一個“秦”字。
下面的一個字,只被人寫了兩筆。
這兩筆刻出來之后,刻字的人似乎很不滿意,又把這兩筆撓了。
白凜認真的看了幾眼,不禁肅然起敬。
看來這位前輩,也是不拘小節,心態豁達之輩。
可能也是覺得,留下自己的名字,也沒什么意思,索性只留下一個姓。
白凜走上前,恭敬的行了一禮。
這是表達了一下敬意,每一個能入門一字訣的人族,都足夠他保持敬意。
當然,這個敬意歸敬意,褻瀆歸褻瀆。
完成禮數之后,白凜跟蒼蠅似的,搓了搓手,走上前,開始刨土墳。
刨開小土包,再看到那口普普通通的棺材,白凜更加覺得,這位前輩不似常人。
若非此地,是這位前輩發力太強,以至于留下了一塊絕天地通的地帶。
他趕來的時間也足夠快。
再加上這里是魁山內部。
換個地方,他看到這種土墳,都會直接忽略,腦袋里壓根就不會出現有關這個小土墳的信息。
挖出棺材,細細感受了一下,沒感覺到死氣。
白凜不禁大喜,當時的戰況,是何等慘烈啊,以至于,這么強的前輩,竟然都死的這么徹底。
不過這樣正好,收獲可能沒那么大了,但肯定會有其他收獲。
撬開棺材釘,揭開棺材蓋。
當看到里面躺著的人是誰后,白凜當場就傻眼了。
“秦陽?”
“怎么會是秦陽?”
“不可能!秦陽怎么可能這么強?”
靈魂三問之后,白凜看著里面一臉平和,雙目緊閉,如同睡著了一般的秦陽,不禁唏噓。
“竟然是你啊。”
“是啊,沒想到吧。”
“的確沒想到。”白凜隨口回了一句。
可這句話還沒落地呢,他臉上的表情便僵在了那里,他緩緩的扭轉脖子,往棺材里看了一眼。
秦陽已經睜開了眼睛,伸出手撐著棺材沿,從里面爬了出來,一臉憂郁的長吁短嘆。
“我也沒想到啊……”
“我不想變成我最煩的那種人,我只想死后老老實實的當個死人。”
“可是啊……”
秦陽抬起頭,對著白凜咆哮。
“老子特么才剛下葬,就被人刨了墳!”
一聲悲憤的怒吼,平靜的山林里,狂風驟起,萬物似乎都在隨之怒吼,天空中,憑空傳來陣陣雷鳴。
白凜嚇的臉都綠了。
想跑吧,怎么跑啊!
附近全部都是絕天地通的領域。
而看秦陽這般架勢,如此氣象,根本不受絕天地通影響,除了他就是那位入門哀字訣的大佬之外,不存在第二個可能了。
“秦陽,有話好好……說……”
話沒出口,他便感覺眼前的一切,瞬間化為殘影。
嘭的一聲巨響,白凜被一巴掌抽飛了出去,當場撞死在一塊鋼石上。
而且,這一次,卻不見白凜再復活了。
他的神通,被禁了。
除非他能脫離絕天地通的范圍,否則的話,他永遠也別想再睜開眼睛了。
秦陽扣上棺材蓋,坐在自己的棺材蓋上,一臉糾結的陷入了沉思。
死了也不讓人安生,我就想當個安分守己的死人。
不想修陵寢還非要逼著人去修么?
思忖良久,秦陽長嘆一聲。
先輩的經驗,不是沒道理的。
哪想到啊,一章都沒過去,墳就被人刨了。
修就修吧,就修在這里,有沉默領域籠罩,再修成一個道君之下都撬不開的陵寢,保證沒人能挖了他的墳。
轉過身,看著被爆頭的白凜,秦陽忍不住搓了搓手。
白凜這是死了吧?
要不,超度了?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走上前,伸手觸碰到白凜。
下一刻。
他右手的手背上,亮起了拾取的印記。
而左手的手背上,卻有亮起了另外一個印記。
那個跟拾取印記,明顯是一個畫風,掌心卻是向上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