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雪山。
大雪已經停了下來，放眼過去一片白茫。
仿佛是人間天堂，又仿佛是人間地獄。
唯有兩行腳印，在這片蒼茫凈土下，象征著兩人旅人的步伐。
“師兄，前面是山頂么！”
羅青帶著厚厚的黑色眼鏡，將目光看向不遠的山峰之巔。
回轉過頭，輕輕晃動下手上登山棍，向身后宋恒呼喊道。
宋恒的眼睛被厚厚的毛巾遮蓋著，聽到羅青的話后，神情一征，下意識想要解下自己眼上的毛巾。
但想了想，還是把手重新放下來。
他們本來裝備著專業的防雪眼鏡，但因為那個家伙，丟掉了行李，加上冰雹襲擊，導致眼鏡也碎掉了一個。
眼下只剩下一個防雪眼鏡的情況下，兩人只能用這種笨方法，交替著眼鏡往前走。
在這一片蒼茫的雪山中，人眼會很容易出現雪盲癥。
他們也不是專業的攀登高手，如果眼睛出現了問題，兩人誰都別想活著離開這里。
“還要多遠！”
羅青看了看山頭，心里琢磨了一下后，回頭向宋恒道：“沒多遠了吧，估計這咱們走不了多久，應該就能爬上去。”
“找個地方休息下吧！”
宋恒揮揮手示意羅青休息，兩人找到一處背光的地方后，宋恒才解下眼睛上的毛巾，抬頭一瞧。
確實是沒多遠了。
如果繼續走，估計走上兩個小時，差不多就能爬上去。
可爬上去之后呢？
“羅青，你說，老頭子真的會在上面么？”
如果換做一個九十三歲的老頭子，羅青一定會很肯定的說，別說在上面，估計半山腰就已經嗝屁了。
但對于老頭子，羅青卻是另外的一番想法。
不！應該說是一個信念。
在他的眼中，老頭子本身就是一座無人可撼動的山岳。
他們師兄弟三人，從老頭子身上繼承來的衣缽，不過是三分之一而已。
但已經足夠他們用余生去研究。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一座山是老頭子沒辦法跨躍的，羅青想，那座山，就是老頭子追尋了半生所要找的那個女人。
“或許吧！！”
宋恒看了一眼那座山峰，心情也隨之變得復雜起來。
他知道老頭子的狀態，雖然最后老頭子出暈了羅青和護工，從醫院逃了出去。
但從自己朋友的口中，宋恒很清楚，這或許就是回光返照。
印象中，猶如戰神一般體魄的老頭子，終究是也抵不過歲月的侵蝕。
他最恐懼的不是死在這里。
而是當自己帶著羅青爬上了巔峰，見到的則是老頭子已經凍僵的尸體。
所以即便這座山峰已經近在咫尺，這個時候，宋恒反而在腦海中生出了想要下山的念頭。
“師兄！”
看宋恒正盯著山峰看的入神，一旁羅青拍了拍宋恒的肩膀。
“別盯著看了，你也沒帶眼鏡，先吃點東西吧，給！”
看著羅青從背包里遞上來的肉干，宋恒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肉干接過手，默默蹲坐在一旁，一點點的把肉干撕扯下來，放在口中慢慢咀嚼著。
肉干很硬，很耐嚼，但缺少了調味料，肉質里酸澀的口感，吃在嘴里面令牙齒都特別的澀。
但宋恒還是慢慢的咀嚼，保證把肉都給咀碎掉，一口一口的咽下進肚子里。
因為這是他們為數不多的食物了。
羅青的心情和宋恒則截然不同，看著不遠的山頭，精神一下都燃起了斗志。
深吸口氣，雙手叉腰的站在一塊大石頭的邊緣，喊道：“嘿，老頭子我們來了！”
空曠的山岳中，回蕩著羅青的呼喊聲。
宋恒似乎也被羅青的這股斗志給感染了，看著這小子身上那股勁頭，不禁投去疼愛的眼神。
把手上最后那一塊肉給咽下去，拍拍手掌，站起來道：“走吧，繼續出發。”
說著，就見宋恒將背包從地上提起來，背在背上。
這次換做他拉著羅青往前走。
山路崎嶇，但好在并不似是華山那般的陡峭。
總有一些裸露在外面的巖石，可以為兩人提供攀爬的便利。
只是看著不遠的山巔，兩人才對望山跑死馬這句話有了更深刻的體會。
本以為兩個小時就能爬上去。
結果看著頭頂的天色逐漸開始變暗下來，宋恒和羅青兩人卻覺得他們更像是在原地踏步一樣。
總覺得山頭就在前面，并不遠，而且越來越近的樣子。
可他們足足走了快要四個小時，再一瞧，媽的，感覺這山頭是不是長了腿，會趁著他們不注意往前挪啊！
“師兄……呼……呼……再堅持下！”
羅青深喘上兩口氣，但自己感覺也快要爬不動了。
手腳都開始不聽使喚，夾雜這風雪的冷風吹下來，令羅青止不住的哆嗦。
宋恒臉色鐵青的跟在后面。
本來是他拉著羅青，可現在又換成了羅青拉著他了。
看天色越來越黑。
宋恒咬咬牙喊道：“別爬了，先停下，等明天天亮再說！”
“可……就……就在……前面啊！”
羅青抬起頭，山頂已經越來越近了，腦海里只有一個聲音，繼續走，再走兩步，就兩步，馬上就要到了！
羅青說著，邁步想要往前走。
見狀宋恒臉色一變，想要伸手拉他，結果腳下一滑，身子重重摔在地上。
“艸！”
這一摔，摔的宋恒胸口一疼，感覺像是什么東西頂著自己胸前一樣，開始宋恒也沒在意，只是掙扎這要爬起來。
然而雙手剛剛撥開眼前的積雪。
雪中隱隱有什么東西在宋恒的眼前閃爍了下。
“什么東西？”
宋恒一愣，伸手把積雪全部推開一瞧。
卻見一具無名尸骨，匍匐在地上。
雙手掙扎著，并非是要求生，而是要繼續往前爬的樣子。
看到尸骨的衣服很破舊，不似是他們這個年代，宋恒不禁心道：“難道古時候，就有人來爬這里？”
正想著呢，宋恒忽然看到在尸骨旁邊，似乎還有是東西。
拿手撥開一瞧。
見卻居然是另一具尸骨。
“還有一具？”
見狀，一種不好的感覺，涌在宋恒的心頭。
迅速走到兩具尸骨前面，嘗試在積雪中摸索了一下，霎時，宋恒的神情變得難看起來。
第三具！
第四具！
似乎只要推開積雪，就能看到積雪下已經凍僵的尸體。
而且宋恒留意到，這些尸體的衣服風格，都不相同。
可唯有一個共通點，便是這些尸骨到底的方向，全都是朝著面前的山頭。
看到這，宋恒下意識像是意識到了什么，驚詫的抬起頭來，果然，就見不遠羅青已經匍匐在了地上。
攀爬的姿勢，和眼前這些尸骨，一模一樣。
“別爬了！”
見狀，宋恒心頭激烈的顫動起來，一咬牙加快步伐沖上去，一把將羅青抱在懷里。
“醒醒，別爬了，醒醒！”
宋恒激烈的晃動著羅青的肩膀，用盡全部的力量在羅青耳邊咆哮。
然而羅青卻像是得了魔癥了一般，口中低語著：“近了，很近了，馬上就到，馬上就到！”
“醒醒！”
見狀，宋恒揮起胳膊抽在羅青的臉頰上。
頓時就見羅青被打的有些發蒙，捂著腦袋，感覺頭都快要炸掉一一樣的痛苦。
“近了，很近了，馬上就到，馬上就到！”
這個時候，宋恒突然聽到耳邊繼續傳來那一陣低語聲，只是這一次，他可以確定，這是聲音并不是羅青發出來的。
而聲音似遠而近，越來越響亮，好像就在耳邊一樣。
循著聲音，宋恒回頭一瞧。
“嘶！”
入眼一幕，令從不大相信鬼神的宋恒，腦袋里嗡的一聲作響，只覺得頭頂一股涼氣順著脊梁骨爬上自己的頭頂。
只見身后，滿山的人影，匍匐在山道之上，一點一點的往上攀爬著。
“近了，很近了，馬上就到，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