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捕失敗了？”
邱擎不由得皺起眉頭，心道難不成插上翅膀飛走了？
他抬頭張望了一下，朝邊上一個便裝的小年輕招了招手。
小年輕來到跟前，恭敬道：“檢察長。”
“下午姜山被帶走之后，一直盯著吧？”邱擎問道。
小年輕點點頭：“一直盯著呢。”
“那人呢？”邱擎不悅道：“還有你們組的人呢？怎么就剩你一個了？”
小年輕應道：“之前幾個目標都來過，大概十幾分鐘之前離開了。他們分頭跟上去了。”
“至于姜胡海……我確認他一直沒出來過。”
邱擎皺起眉頭，對講器卻又響了：“老邱，快過來。姜山情緒沒辦法控制了。”
“來了。”他拿起對講機應了一聲，開始朝著那幢小樓奔去，心中冒出一個非常不好的念頭來。
“應該不至于這么絕吧？”他想著。
氣喘吁吁的爬上了六層樓之后，邱擎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
只見姜山和跟他母親兩個人癱在地上，相互依偎著，牽絆著，正如他來到這個世界上時一樣。
兩人同時要朝著活動室里面掙扎而去，卻被幾個干警死死的攔住。
而在活動室的里面……
那根單杠的下面……
懸掛著一個人！
繩結環在脖子上，舌頭外吐，兩眼外翻，整張臉都呈現著紫紅色……
姜胡海，上吊自殺了！
王守良出于保護現場的目的，阻止了母子倆立刻把尸體解下來的動作。
“不知道是自殺還是他殺，要等調查取證之后才能判斷。”王守良保持著他這個職業該有的警惕性。
邱擎聞言，心中也是一凜！
跟姜胡海關系密切的幾個目標人物都是剛剛離開，如果說他們是因為害怕自己的事情曝光，為了將所有線索直接掐斷在姜胡海的身上，從而聯手將他殺害……
如是想著，邱擎瞬間有些不寒而栗起來！
他跟王守良不同。市局面對的往往都是刑事犯罪，窮兇極惡的匪徒十分常見。
但……他是做檢查工作的。那些經濟犯罪、職務犯罪的人，通常來說并不具備殺人的心理素質。
除非……
背后還有更大的牽扯！
霎時間，邱擎隱隱感覺到自己就像是被淹沒在漆黑的海底一般，茫然而窒息，想要趕快浮到海面，卻在上浮的過程中，被一張無形的大網攔住了！
因為他還想到了另一層……
如果姜胡海真的就是自殺呢？
是什么樣的力量，能夠促使他做出這個決定？還有什么可以比生命更重要？
他默默看了一眼還在撕心裂肺中的母子倆，膽顫心驚！
“抓緊勘察現場，確定死因。”邱擎對王守義有些不太客氣的說道。
隨后，他把自己的一些推測告訴了他。
王守良的反應幾乎和他如出一轍！
“我明白了，給我12個小時。”王守良鄭重其事的答應了下來。
“什么？姜山被抓了？他那個村長老爹自殺了？”
陳晉坐在椅子上差點跳起來！
大馬這一大清早跑來，就給他這么一個結果。
“到底什么情況啊？”陳晉一臉懵逼的問道。
他是怎么都想不通，不就是個亂收費的破事么？
按照自己的想法，大馬要么就是找人打上門，要么就是找相關部門投訴嘛，撐死了去上訪……
哪知道才過去短短一天，連人都死了一個？
他是大馬，不是馬面啊！又不會索命勾魂，哪來這么大能耐？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大馬說著，就把昨天發生的事情解釋了一遍。
他自己也是不放心，生怕今天姜山又找到餐廳里去，才打了個電話向王守良問問情況。
所以當王守良跟他說起來的時候，大馬也嚇得一身冷汗。
出來混的，總有些迷信。他生怕姜山的死鬼老爹頭七的時候回來找他“聊天”……
陳晉聽完，狐疑道：“你的意思是說，只憑著一張發票，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是的。”大馬尷尬道：“我真沒想到會鬧出人命的！娘希匹的，還好老子脫身的早，不然再繼續混下去，不是做靈車就是做警車啊！”
說起這個，他也是一陣后怕！
“行了行了，既然他那個村長老爹都沒了，自己也被抓了，肯定不會再找餐廳的麻煩了，這事就到這了，你別再管了。”
陳晉認真的叮囑道。
事情絕不可能這么簡單，那可是能把人逼死的壓力！
大馬聞言，點點頭，心有余悸的離開了。陳晉則是立刻又準備給王守良打電話。
他知道，有些事情，王守良是不敢跟大馬細說的。
結果他剛要打過去，王守良卻已經打過來了。
“陳總。”王守良的語氣很認真：“馬岱把姜村村長的事情跟你說了吧？就是敲竹杠那個人”
陳晉皺眉道：“說了。可……我有些不理解，你給我把事情說清楚。”
王守良嘆了口氣，開始對他說起了前因后果，最后道：“我本來只是想著，這種事我出面不方便，檢察院出面方便一點。哪知道那個邱擎一口就給人家咬了個家破人亡……”
“已經確定是自殺了嗎？”陳晉問道。
“是的。”王守良應道：“現場只有他們一家三口人的指紋。而且根據姜山母親的口供，是姜胡海把另外幾個人喊道書房里關門商量了很長時間，幾個人離開之后，他才一個人去的樓上。”
“完全排除他殺的可能性了！”
陳晉深深吸了口氣：“自殺……”
“也就是說，肯定是被邱擎真咬出來了什么事情，所以才逼得姜胡海不惜以放棄自己的生命來掩蓋？”
“同時也就證明了，背后一定有其他的事情？”
王守良有些唏噓：“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評價了。說實話，誰都知道這種人經不起查，基本一查一個準。可是上面一直就的沒動靜，你能說沒有一些力量在阻止？這可能嗎？”
“另外，從某個角度來說，姜胡海非常的聰明。他一條命，就換來了其他人對他們家無法償還的恩情，以及自己的大筆財產得以保全。”
“說不準他還會覺得自己已經一把年紀了，值了呢！”
陳晉除了嘆氣唏噓外，也不知道該作何回應了。
生與死，從來都是最難面對的問題。
有人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也有人說死有重于泰山！
或許在姜胡海看來，至少對于他的家人們來說，自己的死，就是重于泰山吧？
傍晚，邱擎出現在碧海軒小區的門口。
這次他學乖了，只拎了瓶最便宜的牛欄山，心思凝重的上了樓。
李厚國和項蘭芬已經準備好了飯菜，只等著他的到來了。
入座碰杯之后，李厚國笑道：“你小子，擺著張臭臉給誰看？我欠你錢吶？有屁就放！就知道你來找我喝酒準有事情。”
“不是，你誤會了老領導。我只是，看不清現在的局面了。”邱擎苦笑著，把姜村的事情給說了一遍。
他繼而又道：“老領導，當初你還沒退休的時候，就預言過這個局面會出現，現在果然應驗了。”
聽完他的話，李厚國的表情也沉了下來，感慨道：“這都是發展路上必然會經歷的陣痛。我們除了做好自己的事情之外，別無選擇。”
“你也不要因為姜胡海的死，而有什么心理負擔。”
“他看上去確實可憐，但是真的就那么可憐嗎？我看未必吧。”
邱擎心中有些凜然。
因為李厚國的言語中，流露出了一絲淡漠。
李厚國也沒顧忌他的眼神，冷笑道：“你自己想想看嘛，屁大點的村長，就有過億的財產，這是什么概念？”
“當年我們喊的口號是不拿群眾一針一線！”
“他們倒是貫徹的好，確實是不拿一針一線，那是除了一針一線，什么都拿了嘛！”
“哼！死有余辜！要是量刑，都夠他死去活來再死去幾回的了！”
他越說越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邱擎徹底呆住了！
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的老領導雖然嫉惡如仇，但絕不會這么直白的破口大罵！
看著自己這個老下級有些驚疑的眼神，李厚國才無奈的搖搖頭：“行了，這個案子，你可以結案了。”
“結案？”
邱擎大驚：“那幾個人，可都是在姜胡海自殺之前跟他有過直接接觸的，只要查下去，說不定就能……”
“你查不下去的！”李厚國打斷了邱擎的話：“如果不是正好這兩天大老虎們都去上京市參加兩項會議，你以為你這小猴子能當山大王？”
“再查，就破壞平衡了！”
“到時候，誰敢保你？除了犧牲你換取默契之外，別無他法！”
“你想想孫悟空大鬧天宮以后的下場吧！”
邱擎這才明白過來李厚國的怒火來自于哪里！
姜胡海自殺了。但他的財產卻一點損失都沒有。而那些與他相關的人，也全都會安然無恙。
情況根本不會有根本上的改變……
誰會甘心？！
原來不僅僅是自己被無形的大網阻攔者，掣肘著，就連老領導……
也一樣！
“治標不治本吶！”邱擎有些頹然，自顧干掉一整杯，隨后不住的咳嗽起來，直咳到連眼睛都泛紅了。
至于到底是因為牛欄山的辛辣？還是因為對現實的不甘？
不得而知！
“小邱，你也別太灰心了。”李厚國反過來安慰道：“我們東江市，乃至整個楚南省，說不準離變天已經不遠了。”
邱擎艱難道：“老領導，誰有本事做這么大的事情呢？”
李厚國聞言，總算露出一抹微笑，腦海當中閃現出一個人來……
“以正合，以奇勝！”
他只給邱擎留下這么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