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桌的碗碟都被撤了下去,換成了南方所特有的功夫茶。
懷石料理的店老板,也終于現身了。
是個三十多歲、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成熟風情的嫵媚女人。
女人姓元名治曉,是元鎮海的遠房侄女,元媛喊她為姑姑。
懷石料理的來歷,經由元治曉重新介紹,自然是比付正義解釋的詳細了許多,于是輸了個承諾出去的元媛也就一直黑著臉,滿面的不忿。
亂器、納茶、候湯、沖泡、刮沫、淋罐、燙杯、斟茶……
元治曉這一整套的流程做下來便猶如是行云流水,那嫻靜、安逸的姿態令她有了種出塵的味道,就連平日里喜歡喝綠茶的付正義都不由得豎起了大拇指。
抬手示意付正義品茶,元治曉微笑著開口道。“僅僅是個人喜好罷了,不值什么的……”
“以前沒喝過功夫茶,從未想到過喝茶會有這么多的講究,更沒想到南方竟然可以將功夫茶的整個沖泡過程變得如此藝術化,簡直令人嘆為觀止!”
付正義的稱贊令元治曉笑容越盛,而等齊海峰將他的身份介紹出來,就連元鎮海都大感詫異,實在想不明白眼前這個看起來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是如何成為一家資本雄厚的海外公司的執行董事的。
善于察言觀色的元治曉見付正義不愿意提及這方面的事情,便笑著說。“付先生的知識面真廣,懷石料理在國內很少的,我回國前在日本想要邀請善于制作懷石料理的廚師,可那邊的廚師一開始都不愿意應聘,認為這邊沒有人可以懂得懷石料理的精髓、欣賞懷石料理的所蘊含的文化……其實說難聽點就是在這邊開了店、也沒有顧客會覺得這樣的餐飲是值得品嘗的,所以最終我不得不以許于高薪,這才終于將這個店開了下來……”
雖說付正義沒覺得這家店里的料理有多好,不過看在元鎮海教授和齊海峰的面子上,他也不會說些什么的。
倒是齊海峰在了解到這邊的服務員都是自愿的、且有一些還是在日本生活過一段時間,于是便對之前所品嘗的懷石料理大加贊賞,甚至在最后還說需要讓媒體在‘跪式服務’的報道方面能夠盡可能多的了解情況,不要人云亦云的一味抵制國外的風俗習慣,這樣才可以讓鵬城真正成為可以‘兼容并蓄’的國際性大城市。
各種理論是張口就來,齊海峰的一番說辭讓他的導師元鎮海連連點頭、很是滿意,店主元治曉更是激動的說要去拿照相機讓齊海峰在店里留個影。
“留影還是算了,身為政府工作人員悄悄過來看看真相是必要的,但要是留了影成為了這里招攬顧客的噱頭那可就不好了,”說到這里齊海峰轉過臉沖著元鎮海說。“老師,您說呢?”
元鎮海點了點頭。“治曉啊,別為難海峰了。他是這里的領導,留了影會讓外面說閑話的,要是你在其他地方搞這種懷石料理的話,倒是可以商量一下……”
元治曉眼睛一亮。“這可是您說的啊,明年我就準備將分店開到燕京、開到您旁邊去!到時候要是承諾兌現不了,我可是要去討說法的!”
“要是你真將分店開到其他城市,我負責幫你找些明星拍些照片幫你的店鋪招攬生意,保證比把我掛在墻上要合適……”
齊海峰很是風趣的說辭,引得眾人無不莞爾,就連一直滿肚子怨氣的元媛也撲哧一下笑出了聲,端起面前的茶盞沖著付正義說。“想不到你這么年輕就有這么大的本事,之前是我不好,現在向你鄭重道歉……”
付正義剛端起茶盞,拉門就被人從外面移開,跟著一個滿頭白發、紅光滿面的胖老頭就闖了進來,用手指點著元鎮海便笑道。“老元啊老元,大家這次過來可是參加討論會的,你可倒好,竟然跑這里來悠閑了!說吧,該怎么罰……”
元鎮海苦笑。“老岳啊,早上討論的那些我又不懂,我要是站上去說我的研究,你們又該造大反了,大家都是相看兩生厭,那又何必集體行動呢……”
付正義心里是成千上萬頭神獸呼嘯而過,心說‘相看兩生厭’難道還可以這么用嗎?
元媛雙眼一瞪,有些氣急敗壞的嚷嚷了起來。“外公!你說什么呢!這話不是這么用的!你、你、你氣死我啦……”
元鎮海哈哈大笑著將想要站起來的元媛拽住,說這句話乃是自己在外孫女看的書里面學到的,覺得不錯、所以也就拿來用了。
元媛還想要站起來,門外又傳來了一個聲音。“老元啊老元,女孩子家家的喜歡看些言情,難不成你也有這嗜好?”
付正義聽到這個聲音覺得有些耳熟,等外面的人走進來他可就只好站了起來。“唐校長,您怎么也會在這里?”
從門外走進來的唐銘方,見付正義在里面可也就有些懵。“咦?你小子怎么在這里?”
瞅了瞅元鎮海,又看了看他外孫女元媛,付正義心想有些事情都已經說開了,自己想瞞似乎也瞞不住了,只好說自己是代表一家海外公司,準備在鵬城投資建造一棟大樓的。
元媛終于甩脫了元鎮海的束縛,跳過去抱住了唐銘方的胳膊炫耀般的介紹道。“唐爺爺,這小子可不是只準備蓋座普通的大樓,他所代表的公司是準備在鵬城蓋一座超過地王大廈高度的新亞洲第一高樓……”
唐銘方愣住了,紅光滿面的胖老頭也愣住了。
等眾人重新坐定,付正義這才知道姓岳的這個紅光滿面的胖老頭叫岳浩銘,乃是交大經管院的院長!
而元治曉的真實身份,則是交大物理系的博導、物理研究所的所長,研究的方向是新材料的工業運用。
身為即將成為外國語學院大三學生的付正義,面對齊海峰這種學者型的領導不會怵頭,可在知曉了元鎮海、岳浩銘的真實身份、明白各自所擅長的領域之后之后,可就真的是有些懵了。
中午喝了不少酒,唐銘方坐下來就指著付正義感嘆了起來。“沒想到啊沒想到,之前只是覺得你跟那個雨瑤公司有些瓜葛、已經很不簡單了,可沒想到今天才知道你小子背后還有個資金實力雄厚的海外公司做后盾,不出手便罷、一出手就要建亞洲第一高樓,后生可畏啊……”
唐銘方的感嘆,讓其他人都懵了。
付正義可堵不住唐銘方的嘴。
于是等唐銘方將所知道的情況一說,齊海峰的雙眼可就亮了起來,心想三年前這個年輕人在上高三的時候就能捐資五百萬給外國語學院去建圖書館,那顯然資金方面的實力是有的,目前福田區這個項目應該是真實、有效的,福田區這個項目給自己帶來的壓力,算是能夠解除了。
交大的岳浩銘則面露驚奇,跟唐銘方咬了會耳朵之后便沖著付正義開口道。“小付啊,你對目前的國際經濟形勢有什么想法?”
付正義哪里敢在這種場合說些什么,苦笑著雙手一攤。“國際經濟形勢?您老這是難為我了吧?我不過就是一大三的學生,哪里會去關注什么國際經濟形勢啊……”
唐銘方苦笑起來,拍了拍岳浩銘的肩膀說。“老岳啊老岳,你的那套危機理論哪里是他這樣年輕的大學生能明白的。一早上你說的口都干了,還不是說服不了其他人?你現在就是病急亂投醫、亂了方寸啦……”
岳浩銘吧嗒了下嘴,端起一杯茶便灌了下去,跟著便有些氣惱的嚷嚷道。“時不我待啊!那幫子食古不化的家伙,總是抱著老的理論不放,也不看看都什么年代、什么情況了,東南亞這幾個小國雖說不好跟我們比,可新加坡元的幣值也遭受了嚴重沖擊,一旦新加坡放棄固定匯率施行浮動匯率,那接下來要么就是韓國、日本,要么就是香江,這次可不是區域性的金融危機,一個不好就要變成整個地區的金融危機啦……”
元鎮海是搞物理研究的,對岳浩銘的說辭是根本就不理會的,擔任外國語學院校長的唐銘方又哪里能聽得懂他的這套理論,只是陪著笑喝著茶,就是不表態。
身為鵬城市副市長的齊海峰,倒是可以就經濟問題跟岳浩銘討論一下,不過事務性的工作并未能夠讓齊海峰將目光放到國際上,因此很快就被岳浩銘說的啞口無言。
付正義坐在旁邊一直在認真的聽,他發現岳浩銘的這套說辭雖說理論性、猜測性的內容比較多,但已經觸及到了這場注定將會波及整個亞洲的金融風暴的本質!
早上在大會上進行的那場辯論,岳浩銘自然是張口就來、嫻熟無比,因此在跟齊海峰的辯論期間發現鵬城市的副市長都不能很好的領會自己的觀點,失望之余便將注意力放在了付正義的身上。
見他在自己結束了跟齊海峰的辯論之后唇角揚起、似乎有話不吐不快,心中一動便故作惱怒的站了起來,指著付正義便嚷嚷起來。“你!跟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