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原，什么事啊？”
大家進群之后，首先就目標明確地詢問夏原出了什么事。
因為他們知道夏原不是為了問一句吃沒吃飯而開群視頻通話的人，找他們一定有事發生了。
“大家飯吃了嗎？”夏原問。
“沒有……”
“正在吃……”
“快了……”
眾人回答。
夏原把煙掐滅，正打算說話了，結果發現群里只有賈倫斯還沒有接通，就問：“賈倫斯還沒接？你們誰跟他在一起？”
大家也發現整個群就欠賈倫斯了，于是紛紛搖頭。
“他可能在忙，一會兒才好。”韓覺說。
眾人就看向韓覺，因為感覺韓覺知道點什么。
“你怎么知道？”氣質姑娘見縫插針地和韓覺說了一句話。其他人同樣也很奇怪。
韓覺就解釋：“因為他就在……”
“嘩啦。”
下一秒，視頻連通的提示音響起，是一頭從水里扎出來的聲音。
賈倫斯姍姍來遲上線了。
然后大家就從視頻里面看到賈倫斯披頭散發出現在屏幕里，形狀的下巴擱在地板上，看樣子整個人都趴在地上。
從后面依稀可見的家裝布置來看，有些人記得這就是韓覺的家。
“你是在韓覺家吧？你躺他家地上干啥呢？”氣質姑娘奇怪地問道。
“你別管，這是秘密。”
賈倫斯剛說完，一只哈士奇就突然出現在眾人的手機里，蹦蹦跳跳地踩到了賈倫斯的背上，跑過來又跑過去。
賈倫斯在地上使勁撲騰了一下，哈士奇就滑下來，爬起來之后又跳到賈倫斯的背上。
“噢”
大家看到狗之后，頓時理解了賈倫斯所謂的秘密。
所有人當中，只有韓覺一臉訝異，覺得他看到的賈倫斯是個假的賈倫斯。之前他還擔心賈倫斯會虐待小動物，現在他看起來很享受被小動物虐待？？？
“夏原，什么事快說，我忙的很。”賈倫斯翻了一個滾之后，一臉嚴肅地對著屏幕說他很忙。
“行，那我長話短說。”夏原點點頭。
聽到夏原說正事了，眾人紛紛仔細聽著。
夏原說：“現在韓覺在我邊上。原計劃今天是我帶劇組的主創去勘景，但是，因為導演事前在沒有和韓覺商量的情況下，就擅自修改了韓覺的劇本。剛才韓覺在車上知道了這件事之后，很不高興，就和導演發生了爭執。”
眾人不時點點頭，很認真地聽著。
夏原簡單講述了一番劇本被改動的地方，最后問道：“……所以現在，導演表示劇組里有韓覺就沒有他，韓覺表示他可以退出劇組。大家怎么看？”
一邊是賈倫斯的心愿，一邊是朋友的委屈。眾人沉吟著，并沒有很快發表想法。
除了賈倫斯。
“他怎么敢！他竟然敢改我最喜歡的教堂婚禮？！fuxk！直接讓那個導演滾蛋！”賈倫斯在地上費力地翻了個身之后，氣喘吁吁地說。
“那誰來當導演呢？你不是很喜歡他最近幾部的電影嗎？他來當導演你都開心死了。”氣質姑娘驚訝了。
等等！賈倫斯竟然喜歡這個導演的電影……韓覺的注意力完全跑偏了。
“我已經不喜歡他了！導演多的是，沒了他就再找一個！”
賈倫斯的蠻橫不講理有時候是種雙刃劍。韓覺之前被誤傷，現在卻享受它的鋒利。
但韓覺認為沒必要：“別，現在時間還來得及，換個新劇本就好了。”
“伙計，韓，聽我說。我知道第一個劇本對你來說意味著什么。我也明白辛辛苦苦寫出來的劇本被人挑毛病是有多么的難受。我很喜歡你的那個劇本，我能感受到你對西方文化的認真，真的。所以放輕松，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等，等等……”韓覺有點慌了，這語氣，這種興師動眾的感覺，讓韓覺感覺自己像是被欺負之后找大家的小學生。
“夏原！”賈倫斯對著手機高喊。
“安靜一點，我聽得到。”夏原說。
“夏原！把那個導演弄走！”賈倫斯對著電話說。
夏原笑了笑，側過頭吐出一口煙，點頭說：“行。”
“是隨便給他幾張紙，讓他拍個垃圾，還是直接解雇，付違約金？”群里的法律擔當問了。
“我賠。”賈倫斯平靜道。
“還有什么事沒有？沒有我就掛了。”賈倫斯的腦袋邊上，出現了一只狗頭，哈士奇疑惑地看著屏幕，似乎看到了臉熟的韓覺，就伸出舌頭來舔屏幕。
“等等，你這太隨便了吧！”韓覺喊，“導演都還沒找到……”
“你來當導演唄，”夏原突然開口，“你連分鏡都畫出來了，是專業水平。心里有完整的畫面了吧。”
眾人驚訝了，他們絲毫不懷疑夏原話里的真實性。說專業水準，那就是專業水準。
賈倫斯看著屏幕久久都不說話，墨鏡后面的一雙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哦喲？韓覺？可以嘛”氣質姑娘聽夏原一說，是相當驚訝。
韓覺被夏原點了名，嚇了一跳，甚至把手機往遠處舉，瘋狂搖頭道：“我？不行不行不行，我當不來導演的。”
這時候，賈倫斯開口了，說：“如果說，我們……電影的投資人和制作方，要你改劇本，你同意嗎？”
韓覺毫不猶豫道：“不同意。”
前世，韓覺有一個編劇朋友，他最接近成功的時候，是有一次幾千萬的投資機會砸在腦袋上。但“劇本還有一點小問題”，投資方要他修改，他沒什么意見，接受了所有來自投資人的建議，“這樣肯定能成功。”她就一直改劇本，改到最后，他突然發現故事已經不是他最開始想講的那個故事了。這事到最后還是黃了。這位編劇朋友笑著說，他最好的故事，是在酒吧里喝醉了賣出去的。
這位朋友給了當時還是新人的韓覺，一個建議：“你要寫就寫你最感興趣的東西，創作者都是自戀的，這是好事，因為有時候你得獨斷專橫一點。千萬別聽那些制片人，投資商的意見，也別被成功的可能性綁架。只有你被你的故事說服了，別人才能被你的故事打動。”
這番話韓覺一直記得，在出道后也一直秉持這個念頭，想讓自己顯得“文人”一點。然而這話說來簡單，沒幾年，韓覺就知道這話對于窮人來說，就是屁話。那時的韓覺他有狗又有女朋友，還準備著結婚，養家糊口呢，哪來的底氣玩傲骨。所以他還是折倒在金錢下，不得不接受一個個來自投資方的建議，把自己弄得身心疲憊。
現在，他終于不必為了吃口飽飯而委屈自己，所以他有底氣堅守自己的創作了。
“我不同意。”韓覺說。
“所以事情很簡單了，”賈倫斯點點頭，并沒有生氣，而是在傻狗狂風驟雨般的踩踏之下，說，“我很喜歡這個劇本，想看到它被拍出來。但你是最了解這個劇本的人，我現在不放心其他導演了，我只相信你。”
“所以，你來當這個電影的導演。”賈倫斯說。
整個群都沒人說話。
韓覺愣住了。
一下子遠的近的，聲音都安靜了。
夏原這時候放下手機，抬起頭對不遠處的韓覺說：“你難道想看到你心里的畫面，被別人拍成另外一種樣子嗎？”
韓覺抬起頭看著夏原，皺著眉頭，眼神閃爍。
夏原也是文字工作者，知道有一種境界是寫出所謂的畫面感，但文字里的畫面感，再怎么描繪終究是不如真的畫面來得直觀。
影視圈有些編劇寫劇本寫著寫著，發現導演拍出來的畫面不是他心里想的，終于有一天忍受不了了。那怎么辦呢？總不能學韓覺硬剛導演吧？于是就自己寫劇本，自己拉投資，自己當導演來拍。
在夏原看來，韓覺偷偷摸摸地（韓覺：并沒有偷偷摸摸！）學了畫分鏡頭，學了如何架攝影機的機位，如何布置燈光，所圖甚大，所圖甚大啊！
“我覺得可以。”氣質姑娘開口表示贊同韓覺當導演。
“還蠻期待的。”律師說。
“再差總不會比賈倫斯拍得差了吧？”另外有人說。
“閉嘴！”賈倫斯氣憤道。
其他人也覺得，賈倫斯都同意了，他們也沒什么理由反對。這電影畢竟是拍給賈倫斯的禮物。
“行了，就這樣了，韓覺當導演，讓他拍，”賈倫斯等了半天韓覺還在發呆，最終不耐煩了，“我去忙了。”
說完，就下線了。
“韓覺，加油啊！”氣質姑娘說完也下線了。
“等等啊……”韓覺阻止道。
但沒有人聽韓覺的，韓覺就聽著每個人跟他說了一聲加油之后，就一個個退出了視頻。
事情就這么定下了？
不專業……太不專業了！玩兒呢？！韓覺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導演怎么可以隨隨便便。
一個有投資一千萬，并且后續資金充足，制作人員專業的團隊。并且投資人完全放權，監督神通廣大，編劇就是自己。
不過……我是導演了？韓覺喘著氣，像跑完了一萬米。
韓覺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在顫抖。這不是緊張，這是興奮。身體亢奮地仿佛連帶這靈魂都興奮起來了。
好像，他的身體已經等待這一刻很久，很久了。
韓覺呆呆地坐在原地。
夏原把煙掐滅，就在眾工作人員的視線中，回到了車里。
導演似乎就坐在第一排在等著她，見夏原一來，導演就慢條斯理地說：
“夏監制，我想好了。我的要求嘛，也不多，只要韓覺當眾給我沏茶賠罪，劇本的事，以后可以商量著修改。怎么樣？”
夏原摘下了墨鏡，一臉真誠地說：“趙導演，今天這件事鬧成這樣，取景反正是取不成了。這樣吧，咱們都先回去，回去之后慢慢再說，好吧？我去把大家都叫回來。”
“誒，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