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鬧鐘響起的時候,妮可閉著眼下意識推了推身邊的人。然而直到手臂伸直了也沒觸碰到床單以外的東西,妮可這才反應過來——離了婚,就得由她一個人照料孩子了。
好在孩子已經在讀小學二年級了,作為家長,撫養孩子最艱難的時期已經過去。
妮可按掉鬧鐘,穿好衣服,一邊攏著散亂的頭發,一邊去孩子的房間把人叫醒。賴床的人總是分秒必爭,為了能多睡一會兒愿意付出一切。從孩子那得到“再睡一分鐘”的哀求之后,妮可接著去到廚房準備早餐。烤土司、泡牛奶、煎雞蛋和培根,這些準備起來并不算難,每當完成一樣,妮可就去催促一次孩子起床。當一切都準備好之后,孩子的神志也清醒得差不多了。
餐桌前,孩子用吞下一大口吐司來驅逐睡意,并且滿懷希翼地問:“為什么我們還沒去華夏啊。聽說在華夏讀書根本不用這么早起床,真想快點過去。”
妮可昨晚看書看到深夜,此時臉上仍有疲憊,她說:“你不要想得太美了。你華夏語學不好,到了那邊不管有課沒課,肯定要早點起來,多補點功課。”
孩子“啊——”一聲慘叫,但聲音里的悲傷只是裝裝樣子而已,他對華夏那個國度充滿了好奇和躍躍欲試,恨不得今天就馬上飛去華夏。學校那邊的課他已經沒有心思學了,放學后華夏語的培訓課他反而學得十分起勁。同學們已經知道了他將要去華夏生活,一個個都十分羨慕。但實際上,最讓同學羨慕的地方還不是這個。
“媽,到華夏是不是可以經常看到韓覺啊?”孩子神采奕奕,臉上的困倦已經完全沒有了。
對于演員和導演的工種差別,孩子并沒概念。對于母親前幾個月豁出一切參加的選拔,他也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直到一個月前,母親的朋友和父親的朋友絡繹來到家里,笑容滿面地恭喜母親,說些以后當了大導演不要忘了他們之類的玩笑話。孩子聽不懂什么火苗,什么美利堅影視圈,他唯一能聽懂的,就是韓覺。知道自己母親即將成為韓覺的同事,甚至要在韓覺的指導下拍電影,孩子才猛然明白,原來自己的母親干了多么了不起的一件大事。
那可是韓覺!
盡管他才小學二年級,但他對韓覺已經很不陌生。原本同學之間為的明星不同而互相敵視的事常有發生,但自從韓覺在美利堅出名之后,這樣的事情已經極少出現了。韓覺成為流行文化的前沿,大家被他俘虜,都成了自己人,根本吵不起來。即便有個別同學表明了討厭韓覺,鄙視眾人崇華媚外,其他人對此也不生氣,只是可憐地勸告那人“多聽點好的音樂吧”、“思想不要那么狹隘”、“民族主義會禁錮你對藝術的感受能力”……高年級低年級,男學生女學生,好多都是韓覺的粉絲。學校開晚會的時候,總是一連出現好幾個節目是表演韓覺的舞蹈,唱韓覺的歌,或者彈奏韓覺的鋼琴曲。
韓覺像神話人物一樣距離他們遙不可及。而他卻可以比所有人都更接近韓覺。
“到時候我能見到韓覺本人嗎?”孩子見母親不說話,于是又問了一遍。
“能。”
“那他會給我簽名嗎?”
妮可取過餐巾紙擦了擦嘴,想了想,點頭:“會。”然后她讓孩子快點把早餐吃完。
孩子歡呼一聲,埋頭迅速吃完早餐,隨后跑進房間,把書包背在身后,迫不及待要去學校收割小伙伴們新鮮的艷羨眼神。
妮可開車送孩子去到學校,回家把餐盤收拾好之后,泡了一杯咖啡,到書房繼續看起了昨晚沒看完的書。書是一個月前韓覺推薦的,有好幾本,她現在看的是最后一本。
正是這張書單,讓妮可在面對孩子能否見到韓覺并獲得簽名的問題上,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這一個月來,妮可就見過韓覺兩面。一次是選拔最終輪,一次是簽約。
選拔那天,韓覺給妮可留下了惡魔般的恐怖印象,但在簽約那天,韓覺給她的是另外一種感受。
簽約那天,他們一批人緊張地等來韓覺,在檢查合約的同時,小心翼翼地把積攢多時的問題拋向韓覺。韓覺則針對大家的疑惑,進行逐一回答。沒有打官腔,也沒有打太極,所有問題都是正面回答。
“到華夏之后,多久可以回一次美利堅?”
“你們的假期和在校生是一樣的,法定節假日的時間由你們自己安排,可以回美利堅,也可以待在華夏。”
“到華夏那邊要誰來給我們上課?”
“到了那邊,培訓和實習一起進行。上課的是由魔都電影學院的教授來上,另外也會找一些導演來進行交流。實習是在我們火種的劇組里實習。”
“小孩如果一起跟去華夏的話,就學環境怎么樣?”
“學校是硬件設施和師資力量都很不錯的私立小學,而且里面外裔孩子不少,最大程度地降低了被歧視的可能。當然,學費會由公司提供。”
大概二十分鐘后提問結束。
大部分人提出的問題都得到了令他們滿意的回答,就算有少部分人對“我們什么時候才能開始導自己的電影?”“這個并不確定,具體的標準我說了算。”這樣的回答感到不滿,但也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最后還是簽下了名字。
簽約之后,韓覺沒有多待,跟大家告別一聲后就走了。
這短短的二十分鐘,其實并沒有讓妮可感覺拉進了和韓覺的距離,韓覺的氣場依然令人膽寒。但當天下午,她回到家之后接到了韓覺打來的電話。電話里,韓覺更細致地跟她談論起了她那部有關婚姻的參賽作品,指出了她作為導演的特質和優勢,也指出了一些不足,最后建議她如果要拍長篇處女作的話,可以把這短片擴展開去。這通電話打了近兩個小時。
妮可認真地聽取了韓覺的建議。然后掛了電話沒一會兒,韓覺便發來一張書單,上面有工具書,有女性導演的回憶錄,也有一些有關兩性婚姻的文學作品。很明顯,這是韓覺針對她個人而列的書單。妮可心里充滿了感激,敏銳地發現了韓覺外冷內熱的性格,并對韓覺這個明星中的明星有了更立體的了解。
她沒有自作多情到認為韓覺這么做對她有意思,畢竟章依曼如一座大山壓在任何對韓覺有所覬覦的女性面前,她不覺得自己能撼動章依曼的位置,她也不覺得韓覺這樣的人會在感情方面令人失望。
“叮鈴鈴鈴鈴鈴鈴——”
響起的電話鈴聲把妮可從書本里拉回現實。
妮可皺了皺眉頭。一半的不滿是因為被打擾了閱讀,另一半則是這段時日她接了很多通電話,條件反射開始提前感到厭煩。
火苗結束之后,媒體已經把第一期的十六個人著重報道了個遍,把他們每個人都說得像是美利堅影視圈的未來。簡直夸張到讓人害怕。而群眾們也熱情得不行,像看一檔選秀節目似的,各自找到了要的對象。
妮可明明只是個作品都沒有的預備導演,卻已經有了數目不少的粉絲,甚至還有不少圈內人找了上來。一些人想通過她搭上韓覺,一些人想在她作品里預訂角色,還有一些人看好了她的未來想提前下注。妮可在離婚之前就做好了人生發生劇變的準備,沒想到劇變的方向如此夢幻,如此喜人。當初報名這個新人導演選拔項目的時候,她其實沒有報多大的希望,想著自己沒了職業沒了婚姻一切已無可失去,奮力一搏,最后竟收獲了意想不到的果實。職業生涯還沒起步,卻提前享受到了成名的滋味。如果不是詹妮弗直言不諱的一番提醒,妮可幾乎要在虛假的幻覺里迷失自己。
“叮鈴鈴——”妮可拿起手機,發現是詹妮弗打來的。
妮可微微松了一口氣,接通電話。
“護照發下來了,你現在方不方便來拿?”詹妮弗在電話里問妮可。杰克和詹妮弗如今在美利堅地位超然,咖位另起一檔,除了參加各種活動,閑暇之余也抽空擔當火苗1期的輔導員,負責一些事宜。
妮可只見過詹妮弗一面,被簡單交代了一下出國的事情。之后再看到詹妮弗,都是電視上。妮可心想,如果她當初出道以后一直拍電影,而不是中途跑去演話劇,那她的人氣和知名度或許依然比不上詹妮弗。僅兩部電影,一部電視劇,詹妮弗就超越了美利堅大多數女演員半生的奮斗。
妮可不敢指揮詹妮弗跑腿,于是就說:“不用麻煩,我現在有空,現在去拿就行。”
沒想到詹妮弗說:“我反正現在也沒事情做,我順路帶去你家好了。”
妮可也不扭捏,道一聲謝就掛了電話,坐在沙發上進行深呼吸。現在護照下來,意味著前往華夏的日子就在這幾天了。妮可沉沉地呼出一口氣,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她不知道自己到了那邊之后,是像詹妮弗一樣以美利堅人的身份征服華夏觀眾,還是成為無數水土不服的一員灰溜溜地回來。
沒過二十分鐘,詹妮弗就到了妮可的家門口。進來之后,把護照一遞,人往沙發上一坐,看起來是打算在這里蹭飯了。
看著妮可翻出一堆外賣單,挑出一張,照著上面的號碼打電話叫外賣,詹妮弗不由搖頭感嘆:“太復古了。”
妮可點完午餐,掛了電話,才對著詹妮弗好笑道:“你在那邊也才待了兩年啊。”意思是不要一副外賓的樣子。
“只要一年時間,感受過一些好的,再回美利堅對那些差的就不適應了。”詹妮弗話語里指代的似乎不止是外賣。
妮可聽出來了,但也沒什么立場去反駁,畢竟詹妮弗當初遭遇不公之事鬧得沸沸揚揚,她當時也有所耳聞,心有戚戚焉。
“不過這次回國還是有點驚喜的,最近聽到的幾首歌,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說到這里,詹妮弗臉上有些欣慰,似乎之前的那些憤怒,都只是怒其不爭。“做音樂跟做電影是一樣的,如果不找到自己的文化特色,一味地模仿和討好,永遠只能走在人家后面。”
“說反了吧,應該是做電影跟做音樂是一樣的。”妮可糾錯道:“音樂換道在前,電影在后。”
“錯了。”詹妮弗說,“《時空戀旅人》比《群星閃耀時》出現得更早。”
妮可揚了揚眉。
詹妮弗對自己的這部電影早就層層剖析過,此時說起來毫不費力:“《時空戀旅人》展現的家庭觀念和愛情觀念,跟華夏的儒家文化是不一樣的。比如主角為了讓孩子健康成長,就得下定決心和父親告別,而他最后也的確這么做了。而在儒家文化里,對長輩的孝是最重要的。再來,男女主角是決定結婚了,然后才去通知父母。在我們國家的文化里,子女結婚之后組成的新家庭,往往比原先的家庭更重要,所以長輩就算再不喜歡子女的另一半,其實也無權干涉太多。但是在儒家文化里,如果沒有長輩的允許,子女想要結婚就會很困難很困難。
老板把一個外國的故事搬到了華夏,實際上內核依然是地地道道的外國文化內核。正是因為老板大膽展現了外國的人文特色,不過分討好華夏觀眾,最后電影才能成功,票房才會爆發。噢,當然了,靠譜的監制、導演手法、故事賣點、敘述節奏和演員表演,也是作品成功的原因。”
妮可聽明白了。明白了火種的意義,也明白了自己今后在華夏拍電影的話該怎么使力,更明白了韓覺在電話里跟她講過的一句最個人的東西,就是最有創造性的東西。妮可對自己的華夏之行,多了點把握。
“叮咚。”
外賣到了。
妮可付了現金,捧回一盒披薩。詹妮弗扯下披薩的一角,一邊吃著,一邊跟妮可耳提面命,傳授一些作為前輩的經驗:
“賈老板雖然是股東,但實際上是公司的吉祥物,誰都管不了他,他也誰都管不了。他如果要給你提意見,你一句都不要聽,他如果想改你的本子,你不要理他,他如果大吼大叫威脅叫囂要開除你,你就跟夏監制去說,夏監制會收拾他的。”
“夏監制是公司的三巨頭之首,也是我的偶像。你有什么問題都可以去找她解決,甚至包括一些工作之外的問題。”
“孫導,就是拍《網絡謎蹤》的那個導演,水平很高,是韓老板的半個老師,你導演方面有問題的話可以請教他。”
“還有……”
“最后,公司里還有一個叫小周的,是韓老板的大徒弟,一直跟在韓老板身邊,你應該看到過他。雖然人看起來腦子不太好使,但是天賦很強,很全面,會編會導會拍會剪,甚至演技也能拿得出手。孫導說,除了編劇方面,小周在其他方面的才能有超過韓老板的可能。你們火苗1期如果沒人能壓住他的話,他就是你們這一期領軍的了。”
妮可聽到最后有些錯愕,她實在沒想到韓覺身邊那個雖然長相可以,但跟賈倫斯嘻嘻哈哈,渾身冒著傻氣的助理,竟然還有著這樣的本事。
妮可問:“他現在有作品沒有?”
“有的。”詹妮弗回答:“他的短片已經拿去金牛獎參賽了。”
妮可瞪圓了眼。
她雖然對火苗1期領軍不領軍的沒什么興趣,但一想到將來要被這樣的人代表,妮可頓時戰意熊熊燃燒。
妮可問詹妮弗:“什么時候去華夏?”
“做好準備。”詹妮弗說:“就在這兩天了。”
兩天后。
妮可牽著孩子的手走在魔都機場里,精神相當振奮。深吸一口氣,空氣里滿是社會主義的自由的味道。
同行的年輕導演們都很興奮,一些人精神亢奮,臉上滿是征服此地的野望,一些人神情不安,聽著廣播站的華夏語,心里充滿了鄉愁。
隊伍在移動著,而杰克和詹妮弗跟老年旅游團的導游似的,叮囑大家不要脫離隊伍,不要突然拍照,更不要悄悄溜走。
走著走著,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喊:“是老板娘!”
大家順著鞋拔子臉的手指紛紛看過去,發現原來是不遠處的牌上,出現了章依曼涂抹口紅的冷艷影像。眾人既松了一口氣,同時又有些失落。但男導演振作得很快,鬧哄哄一陣,馬上就開始了找老板娘的小游戲。因為肉眼可見的機場環境,真有不少地方能看到章依曼。
妮可隨便一看,就看到再遠一點的地方,一塊大屏幕正無聲地放著綜藝節目《一路有你》,里面章依曼穿著運動服,綁著馬尾辮,風風火火地在跟一幫人踢足球。而章耀輝散步一樣走在后面,似乎是在大聲為對手加油并現場指揮,讓對面的人趕快防住他女兒。
女導演們不甘落后,也開始玩起了在機場找韓覺的小游戲。可惜韓覺的數實在比不過章依曼,很快就被找完了。
妮可走到鞋拔子臉旁邊,問他們為什么把章依曼叫作老板娘。
鞋拔子臉說是跟杰克學的。杰克給男導演們進行入職培訓的時候,竟然首先強調了章依曼的超然地位。
妮可點了點頭,卻沒有打算跟著叫的打算。
盡管離婚已經是好幾個月之前的事了,但妮可對此仍心有余悸。離過婚的她對一段關系的預判,總是充滿了悲觀的不確定性。畢竟結了婚都可以離婚,更何況戀愛時無拘無束的兩個人。戀愛時的兩個人,是最親密的戰友,最親切的朋友。結婚之后就不一樣了,結婚之后,兩個是彼此最寬容的法官,是最嚴厲的老師,是落難時最前排的觀眾。妮可看著章依曼,就像看到了過去時的自己。
眾人邊玩游戲邊走,很快拿到了各自的行李。
機場外,公司派來的大巴已經在等著他們了。
來接他們的人是火種的靈魂人物,同時也是吉祥物的賈倫斯。賈倫斯在車上大聲歡迎了各位,并且熱情地給他們派煙,同時親切問候他們吃過飯沒有。以一種溫馨的方式展示了華夏式社交,似乎是希望他們從這一刻開始適應華夏生活。
年輕導演們如臨大敵,紛紛回憶起輔導員的培訓,給出了各自的應對。有的人擺手說不會抽,有的拿來卻夾在了耳朵上,還有的提前拿出備好的打火機,機靈地要先給賈倫斯點煙。
杰克和詹妮弗在前排轉身往后看,仿佛兩個目送學生進了考場的老師,在心底為學生暗暗加油。
賈倫斯走到妮可這里遞煙的時候,妮可擺手說“不會”。賈倫斯正準備走,妮可的孩子卻伸手攔住了賈倫斯,說:“給我來一根。”
賈倫斯停下腳步,一臉嚴肅地看了看孩子,再看了看邊上的妮可,大聲呵斥:“你就是這么教你孩子的?”
妮可感覺慚愧,連忙道歉,表示孩子應該是在開玩笑。
賈倫斯俯下身,用墨鏡后面的一雙眼,認真而嚴肅地盯著孩子。孩子被盯得發毛,正準備道歉。,賈倫斯緩緩開口:“以后跟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要東西的時候,先說一聲‘打擾了’,再說‘請給我什么什么“,最后說’謝謝‘。知道了嗎?”
孩子眨了眨眼,愣愣地答道:“知道了。”
“你現在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打擾了,請給我一根煙,謝謝。”
賈倫斯滿意地點了點頭,大大方方地給孩子遞了一根煙,似乎還打算幫孩子把煙點上。
“哎!哎!哎!”眼看孩子就要抽上香煙了,眾人連忙從呆滯中回過神,七手八腳地攔下了賈倫斯。
被杰克慌忙拉走的賈倫斯不明所以,大喊“怎么了?你們這是想干嘛?快放開我!”
妮可把孩子手里的煙碾得粉碎,大聲給孩子灌輸正確的知識,并且要孩子今后遠離賈倫斯。
吵吵鬧鬧之后,大家的心里已經少了一些緊張,多了一些期待。
透過車窗,眾人近距離感受著魔都,他們看到了精美的公共雕塑,看到了底蘊十足又富有設計感的一棟棟建筑,看到了街上行人們出格卻不引人注目的裝扮……面對藏在每個細節的繁華和氣魄,火苗1期的年輕導演們覺得,如果可以,他們一定要在這里闖出一片自己的天地。他們對此很有信心。畢竟連賈倫斯這樣的人都在華夏取得了成功,這難道不正是華夏夢的完美體現嗎?
大巴在火種公司的樓下停住。
眾人下了車,懷著朝圣的心情跟在賈倫斯后面往公司走去。
此時時間是早上九點,正是上班的時間,人很多。然而不知是因為賈倫斯兇名在外,又或者是因為一堆外國人神情激動地走來,陣仗十分嚇人,總之同一棟樓急著上班的職員們都不敢攔住他們,紛紛讓出電梯,目送他們上去。
真有面子!電梯里,眾人眼神傳遞來傳遞去,都覺得火種牛逼極了。而賈倫斯一臉淡定的樣子,使大家對火種愈發感到向往。
出了電梯,就到了此行的最終目的,火種影視。
一進門,當先入眼的便是一副章依曼的九宮格畫像。這畫曾在《時空戀旅人》里出現過,眾人沒想到能在這里看到它。望著這幅畫,男導演們這才明白為什么杰克入職培訓的時候最先強調了章依曼。
杰克補充說這幅畫“開業的時候就在這里了”,眾導演們頓時肅然起敬,不自覺對著畫像喊道:“老板娘!”
妮可也差點脫口而出。之前的悲觀念頭,在面對這幅畫的瞬間差點產生了動搖。
繞過畫像進到公司內部,大家就看到了一派忙碌的局面。公司的空間很大,職員來來往往也不顯得擁擠。
經過作品長廊,一大面墻上暫時只有四張巨大的海報。大家在長廊上步子邁得很慢,心卻跳得很快。因為所有人都在幻想自己的作品將來也能貼這上面。
到了辦公區,眾人參觀了他們將來的辦公環境,然后走到了一間門口貼著《黑鏡》二字的會議室。
“你們以后實習的話,就跟在這個劇組實習。”賈倫斯推開門,引著大家進去。
眾人進去之后,好奇地張望四周。
會議室很大,但讓人感覺十分擁擠。使房間擁擠的不是他們的人數,而是房間里已有的東西讓他們感覺下不去腳。會議室被分成了好幾塊區域,每面墻貼滿了韓覺的分鏡手稿,桌子上鋪滿了資料,白板上寫滿了會議的內容,就連地上,也躺著好幾個工作到通宵的劇組人員。
導演們踮著腳尖,分散到各個區域,瞪大了眼睛看那些手稿和資料。
妮可在一個叫《你的全部歷史》區域前面停下。
人人都植入內置芯片的時代,記憶影像可以被隨時翻查……多疑的律師一再懷疑妻子與前男友仍保持聯系……他在三人記憶中搜查妻子不忠的證據,終于導致婚姻破裂,妻子崩潰離去。
妮可看著故事簡介,心忽然被刺了一下。
如果不是看了資料的日期,知道這個故事早在幾個月前就被寫出來,她險些要以為韓覺拿了她的經歷加工成眼前這個故事。但妮可想了想,又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可笑。導致婚姻破裂的原因,無非那么幾種罷了,她只是萬千案例中的一個而已。
詹妮弗之前跟她講過,《黑鏡》雖然是電視劇,但是個單元劇,里面故事各自獨立,題材和風格也不盡相同。他們如果要實習,可以挑契合自己的方向進組。
妮可看了看《你的全部歷史》的其他資料,迅速在心里做了一個決定——她打算在這個故事里實習。
決定完之后,妮可心里輕松了一些。但她很快又變得不輕松起來。因為當她轉到其他故事前面的時候,發現其他故事也很吸引她!
皇室公主遭遇綁架,而釋放公主的唯一條件,是首相在電視里直播干豬……
在未來世界,衣著統一的人們只通過虛擬網絡交流,依靠日復一日騎自行車賺取賴以為生的消費點數……
一個人從昏迷中醒來,失去了所有的記憶,發現世界變得很不一樣,周圍到處都是拿著手機在拍她的圍觀者……
一個游歷世界的青年,為了賺取回家的路費,他參加了一場虛擬現實游戲測試……
除了這些正選故事,角落里那些沒有被韓覺選中的故事,也出人意料的精彩。
妮可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這些故事當中,科幻其實只是載體,諷刺是方式,真正探討的是科技對人類社會的影響——大多是負面影響,最終指向對人性的思考。這些思考或許不會太深,但對普羅大眾來說已經足夠,或者說剛剛好。
妮可心里有對韓覺的欽佩,而后是對華夏創作環境的羨慕。這些故事,是美利堅影視圈創作不出來,也拍不出來的故事。
妮可的想法和大家的想法是差不多的。大家懷著憧憬的心在房間里轉來轉去,流連忘返,想在每個故事里都參與一下。
鞋拔子臉比較慘,被賈倫斯抓住,說他那里有一個警匪片的本子,很適合他去拍,叫什么《現代無敵之熱血警探風云》,聽起來相當厲害,鞋拔子臉十分心動。
眾人在會議室里聊著,分享著,突然就聽到有人說:“老板娘來了!”
眾人在來的路上太多章依曼的影像,導致現在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這次來的老板娘是真人,是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