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覺看著這個名為天才鼓手的文件,疑惑道:“這是什么?”
林芩答:“節目組發來的素材。”
然后也不等韓覺做好心理準備,這個視頻就開始播放了。
“咚次噠次,咚次噠次,咚次噠次……”
視頻開門見山,黃進十分突兀地出現在了屏幕中央,坐在一組架子鼓后面,面帶局促,繃緊了身子在那打鼓。
鼓聲非常單調,和天才二字完全沒有半點關系。
韓覺:“就這?”
林芩點頭,說這就是《閑著》音樂接力的初始素材,天才鼓手黃進的表演。
“我們……你要在這個基礎上加東西?”韓覺微張著嘴。
“是我們,”林芩笑著拍了韓覺一下,把韓覺的語病糾正回來,“沒事的啦,這個蠻好玩的。”
林芩對收視率、影響力和收益什么的不怎么在乎,只要事關音樂她都感興趣,覺得有趣就會去做。
“你是今年金曲的最佳編曲和最佳單曲制作人啊。”林芩給韓覺加油打氣。
“沒錯,我的確很擅長編曲和制作,”韓覺點點頭,探出手握住了鼠標,“所以我能把這個鼓刪掉嗎?”
“不能。”林芩趕緊拉住韓覺。
林芩面對這段就算在小學也沒法成為明星樂手的鼓聲,琢磨著該往里面添加什么樣的樂器才能把音樂接力這個項目順利進行下去。
林芩之所以能作為音樂接力的第一棒,是因為黃進指定的她。
黃進當初聽到音樂接力這個概念之后十分感興趣。他本身就是酒吧出身的歌手,還出過唱片,人脈里不缺厲害的音樂人。但他對參加過上一季《極限男人》演唱會專場的林芩印象十分深刻,林芩會的樂器極多,風格多樣。因此黃進就把第一棒給了林芩,算是一種欣賞,一種提攜,也算是感謝林芩當初的支援。
“你就跟我說實話,拿到這樣的素材是不是感覺很為難?”韓覺問林芩。
“是。”林芩這頭點得毫不猶豫。
她是個正直的人,對于音樂十分虔誠,不然剛才也不會想著用手刀砍韓覺的脖子。
“那你打算怎么來?加吉他?還是鍵盤?”韓覺問林芩。
林芩看了一圈屋子,最后看到了剛才用過的小提琴,說就打算演奏最擅長的小提琴。
林芩進到了一旁的小錄音棚里去,就閉著眼睛開始演奏。
韓覺則拿著攝像機跟在一旁,幫忙拍攝。一拿到攝像機,韓覺的導演屬性自動發揮,尋找機位,構思鏡頭,設計運鏡,還很有意識的拍了幾個拿弓或揉弦的特寫。
林芩悠悠揚揚拉完了小提琴,問韓覺怎么樣。
韓覺點頭:“挺好的。挽救了那段糟糕的鼓。”
林芩笑著問韓覺,接下來到他手上的話,他打算怎么弄。
音樂接力的魅力就在于,每個音樂人都可以,林芩現在用小提琴把音樂弄得有些古典,到了韓覺這里,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把曲子往爵士,或搖滾甚至電子樂的方向去弄。
韓覺最擅長吉他,其次是鋼琴,他在想著一段鼓一段提琴,他要怎么加,加什么進去。
“屋子里的樂器你都可以用。”林芩拿著攝像機拍著沉思的韓覺。
電腦的前面就是一臺電子琴,韓覺坐下,流利地操作著軟件,然后雙手扶在身前的電子琴上,開始了彈奏。
韓覺是戴著耳機彈奏的,所以林芩聽不到,只能看著韓覺的指法,在腦海里模擬出相應的音樂。
林芩拿著攝像機湊近了韓覺,打算拍些手指的鏡頭,結果靠近了韓覺,竟隱隱約約聽到韓覺口中輕聲唱著什么。
最美的時光,聽搖滾樂
你的臉輕輕貼著我心臟,不慌不忙
青春的低頻將延續播放
越叛逆越顯感傷……
林芩睜大了眼睛:這是當場作詞?
聽著詞的調子,林芩明白,就連曲也被韓覺做出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韓覺之前有了誤解,明明只要演奏一小段樂器就可以的,韓覺卻直接把整首歌的調子也給定了下來。
不過……
如果這真是誤解的話,就是一個美好的誤解。
因為這個調子在林芩聽來實在太美了。
林芩盡管沒有親眼見過韓覺的創作,但一直有聽說——聽章依曼說,聽張子商在節目里說,聽顧凡說,在去年的演唱會專場和今年的藍鯨音樂課里也看到過。林芩自認有些天賦,算是在音樂創作這條路上走得還算順暢,但她從來就沒見識過韓覺這樣的人。無論她怎么做好心理準備,她始終都覺得韓覺跟她們不是一個次元的人。
現在目睹了韓覺的創作,林芩在感慨之余,也不免心生艷羨:上天太偏心了。
韓覺不知道一旁林芩的心理活動,他自彈自唱完一段,就暫且停了下來,伸手在鼠標上操作了一通,然后繼續彈。
林芩看到了韓覺的操作,知道她之前的提琴在這里要進來了。
你送了花,粉紅的花
我的笑聲,無邪的不像話
再壞的傷,不過就是七月底的陽光燦爛
夏天偷偷刺了一道吻痕在肩膀……
戴著耳機的韓覺唱到這里,已經忘了要控制聲音。隨著手指逐漸往高音區走去,輕哼的音調也漸漸變高,如登天梯,變成了天上的云。
那么多愛,那么多幸福
那樣的感覺,變成一段,流行的歌
音調到這里落了下來,聲聲往下,宛如嘆息般惆悵,最后趨于平淡。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韓覺雙手從鍵盤上移開,摘下耳機。
“はやく(hayaku),はやく,”林芩迫切地想聽到韓覺所彈的曲子,急得都冒出了櫻花語,“快快快,放出來聽聽看。”
韓覺放出了音樂。
放的先是韓覺的鋼琴獨奏版本。
林芩凝神細聽,越聽越驚訝,有古典樂底子的她發覺,韓覺這曲子幾乎可以當成一首古典曲來聽,而且品質極高!
華夏音樂自古以來,向來重詞比重曲多,一首歌的音樂性不是最主要的。檢驗一首歌的音樂性如何的方式很簡單——把人聲部分拿掉,看剩下的曲子耐不耐聽就是了。
就林芩所知,華夏樂壇里想要做有音樂性曲子的音樂人不是沒有,但都影響力不大,要么步子邁得太大,要么沒邁錯了方向。現在林芩知道,有一個人做到了各方各面的平衡,那就是韓覺。
作為西方流行樂的新標桿、美利堅流行樂教父、美利堅流行樂教科書的韓覺,雖然詞寫得也極好,但也十分注重音樂性。近幾年韓覺異軍突起,聲勢迅速壯大,不僅僅是因為他帶來了一首又一首讓人耳目一新的歌曲,還因為他開始用作品慢慢改變觀眾聽歌的習慣。用超過大眾半步的方式,讓觀眾逐漸習慣聽一首歌,不僅要聽詞,還要聽曲,聽節奏,聽和聲……可以說是從音樂性上開始影響整個樂壇。
林芩看著韓覺,一堆措辭在嘴里醞釀著,卻不知道該怎么表達。
韓覺放完鋼琴獨奏之后,才放了三種樂器混合的曲子。
鼓聲,鋼琴聲,提琴聲,交織在一起,可以說已經十分完整和飽滿了。
“接下來呢?”
“我覺得樂器部分已經夠了,接下來只要再找人調整,修改,加點小細節豐富一下編曲,就差不多了……”韓覺說到這里,扶著脖子說面有不善地看著屏幕,“真想把那個鼓好好修一修啊……”
韓覺在和自己的強迫癥做對抗,十分痛苦。
林芩笑著寬慰韓覺之后,問他:“你剛才是不是把詞唱出來了?”
韓覺訝異道:“你聽到了?”
林芩點點頭:“我覺得那個詞很好啊,就是不知道你的詞會不會用上。因為游戲規則是一人負責一個樂器或一個環節。你已經做了曲,詞應該就不能再做了。”
韓覺點頭,表示遵守游戲規則。
但林芩或許覺得實在可惜,就通過攝像機向導演建議道:“這個詞丟了好可惜啊。我覺得到這里可以分裂出兩個版本。一個是用你的詞,另一個是用后續作詞家寫的詞。”
韓覺表示不用他的詞也行,因為“我打算自己弄一個版本來玩。”鼓是一定要換掉的,不過提琴還是會用林芩的這版。
林芩表示可以。
林芩問他:“那下一棒你要傳給誰?”
“姜綺。”韓覺想起了《唱作人》結識的小迷妹。“姜綺比較擅長營造氛圍,這首歌如果帶點病態的哀傷,感覺會不錯。那種曝光過度的青春短片的感覺。”
“時間是不是差不多了?”韓覺看了看墻上的鐘,發覺已經差不多到該前往體育場彩排的時間了。
“對。”林芩收拾好樂器,關了電腦,“走吧。”
“韓老師,這首歌你希望誰來唱呢?”林芩笑著調戲著韓覺。
韓覺看了看林芩手里的攝像機,發現已經關掉了。
“明知故問。”韓覺回答。
“她現在在哪里?”
“現在的話,應該在飛機上了吧……哈”
“你在笑什么?”
“沒什么,只是想到了一個笑話。”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