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看著在箭雨中反復倒下,卻又總能再次豎起的云梯,阿濟格臉上的獰笑再也掩飾不住。
“哈哈、哈哈,這些尼堪干的還真不錯,我倒要看看明豬到底還能撐多久。”
聽到阿濟格的叫囂,德累格嘴唇一動,卻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阿濟格的想法倒也不錯,如此猛烈的箭雨下,明軍的傷亡必定極大。確實沒必要讓鑲白旗勇士現在就去沖鋒。
箭雨再多持續片刻,鑲白旗也不過多死上幾個尼堪,而傷亡過大的明軍則離崩盤就更近了一步。
這種戰局,經驗老道的德累格可是見過很多次了。
薩爾滸、遼沈、廣寧明軍不都是這種表現嗎?
只要箭雨徹底擊破了明軍的信心,那破城不過就是彈指間的事。
想到此處,德累格便不再開口安心的站在阿濟格身后,面帶笑容輕松的望向鐵山城頭。
城頭上,毛有俊看著助陣的義勇在箭雨中不斷的倒下,心中感到萬分愧疚。毛有俊已看透后金韃子的卑劣手段,可他卻沒有別的應對辦法。
為了多保存幾個東江軍老卒,好多殺幾個后金韃子,毛有俊也只能狠心的看著義勇們去死。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城上城下依然喊殺聲一片。
一刻鐘,云梯倒了又立。
再一刻鐘,云梯立了又倒。
到了第三刻鐘,云梯竟然還未能穩定的靠上城頭。
阿濟格嘴角的獰笑已經僵在臉上。
鐵山明軍好強的韌性啊!
德累格有些站不住了,他上前一步主動請纓。
“十二爺,還是我去督戰吧?”
“不,我親自去。”
似被踩到尾巴一樣,阿濟格暴躁的叫道。
他一定要把這個屢次折損他面子的鐵山守將,親手撕成碎片。
“十二爺……”
沒等德累格再開口,阿濟格已經騎上馬徑直向鐵山城沖去。
看到阿濟格的將旗前壓,鑲白旗士卒頓時士氣大震。
鑲白旗士卒知道,總攻的時間到了。
嗚嗚的號角響處,城墻下的尼堪被鑲白旗士卒迅速驅趕到一旁,鑲白旗士卒全面接手云梯,全副武裝的沖陣死士開始爬上云梯。
從城垛的縫隙中看到后金將旗已壓到城下,毛有俊知道鐵山城最大的考驗來了。
“讓弟兄們準備,時辰要到了。”毛有俊陰著臉拔出自己慣用的雁翎刀。
果然,原本比較容易推動的云梯變得有些難以撼動,城頭落下的箭雨也變得稀疏起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直射的羽箭,射的城垛叮當亂響。
八旗死士的身形,穩定的慢慢貼近了城頭。
“弟兄們,到了咱們拼命的時候了。殺畜生!”
站直了身形,揮刀大吼中,毛有俊帶頭向云梯處撲去。
城頭上,已休息很久的東江軍蜂擁而出,灰瓶礌石雨點般的向城下砸去。
看到鐵山城頭的反擊密度此時才猛然加大,阿濟格臉上的獰笑再次綻放。
死士已經很接近城頭了。明軍若指望這種程度的反擊,還能阻擋住鑲白旗的勇士,那他們可就大錯特錯了。
戰局發展正如阿濟格所想,雖不停的有沖陣死士從云梯上被礌石不斷砸下,但還是有死士沖上了鐵山城頭。
“嗷。”
看有死士沖上城頭,阿濟格發出一聲如狼般的嚎叫,緊催戰馬向那架云梯處跑去。
“穩住,穩住。趕下他們去。”
城頭上,毛有俊一邊大呼,一邊揮刀向才踏上城頭的后金死士砍去。
“當”的一聲巨響,毛有俊和沖上城頭的后金死士重重的拼了一刀。巨大的力量把毛有俊震得向后連退了數步。
但有毛有俊的這一擊阻礙,后金死士身上破綻大開,被東江軍老卒趁機用長槍捅下城頭。
“老大,那邊已經沖上來三個韃子了。”
近衛的吼聲在毛有俊耳邊響起。
“留下一架云梯,其他都趕下去。”毛有俊毫不猶豫的大聲叫道。
等奮力推翻了眼前這架云梯,毛有俊抬頭望向城頭預想處。
眼前的情況讓毛有俊倒吸一口涼氣。
3、4個后金死士已經在結成一個小型軍陣,相互呼應著把一架云梯護在身后。云梯上盔纓晃動,眼見得又有一個死士既將要登上城頭。
這可不是毛有俊預想的局面,這分明是讓后金突破了城頭。
看看周圍東江軍的臉色,深深嘆了口氣,毛有俊放聲大呼:“丟檑木。”
隨著毛有俊的喊聲,東江軍急忙抬出數十根長有兩三米,足有合抱粗細的樹樁,向云梯砸去。
這又長又粗的檑木,才是云梯真正的克星。
一根上百斤的檑木從高處丟下,帶起的動能何其強大,那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抵擋。而單薄的云梯受到如此力量的重擊,也只有黯然折斷的下場。
檑木落下,一時間,鑲白旗的2、30架云梯紛紛被檑木砸斷。唯有4名后金死士護住的那架云梯,因東江軍檑木無法攻擊到而得以幸存。
城上城下的焦點,頓時全聚集到這唯一完好的云梯處。
“當。”
又是一聲巨響過后,毛有俊抖了抖震得發麻的雙手,再次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這些韃子絕對不是鑲白旗的士卒。
鑲白旗毛有俊曾打過數次交道。鑲白旗士卒雖然戰力也很強,但還沒有眼前的韃子強。
更可怕的是,眼前的韃子相互間的協調保護做的非常好。
4名韃子結成的軍陣,東江軍就已很難攻下。就連毛有俊親率東江軍發起的這次攻擊,也只殺死了1名死士。
好不容易殺死一個,可后金從云梯上又補充上來一名,站穩腳跟的后金死士依然維持著4名。
毛有俊的信心終于動搖了。
雙方的戰力差距太大了,他的計劃看來根本沒有成功的希望。
從城垛的縫隙中再次撇了一眼城下,雖看不太清楚,但毛有俊知道,韃子的主將并未登上云梯。
唉,可惜。
可惜城頭的局勢已經不容他再等待了。
“放火。”
毛有俊怒吼一聲,揮刀又向后金死士沖去。
接到毛有俊的命令,東江軍士卒抱出一些粗瓷酒壇就向城下丟去。
那唯一完好的云梯處,東江軍也從兩側丟過去7、8個酒壇。
酒壇從兩丈多高的城頭落下摔得粉碎,酒壇中的液體濺的云梯上和城下到處都是。一股刺鼻的氣味開始在城下蔓延。
此時,興奮的阿濟格剛跑近完好的云梯處。聞到這股氣味,阿濟格的臉色頓時變了。
寧遠城下的遭遇,阿濟格至今還記憶深刻。
尤其是寧遠城燃放過的那把大火,阿濟格更是一輩子都不會忘。
這明顯是火油的氣味,鐵山守軍也要放火?
阿濟格一激靈。
“撤,撤。”
阿濟格撥轉馬頭,調頭就跑。
鑲白旗撤軍的牛角號才剛吹響,東江軍的火把就從城頭丟了下來。
火光騰起處,鑲白旗士卒倉皇向遠處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