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隨風涌動,一波波在高昂的船頭上撞得粉碎。
船頭犁開細碎的浪花,‘珍一’號龐大的船身,箭一般的向前方沖去。
“珍一”號,是朱由檢為這艘屬于他的珍運船,隨便制定的船號。懶惰的朱由檢把四艘珍運船簡單的從一排到四,就算完成了命名。在朱由檢心中,對這些運輸船他實在缺乏命名的熱情。
坐在珍運船寬大的甲板上,朱由檢擰著眉頭沉思著。
在登州,袁可立展示出來的,召他回京的詔書是內閣發出的正式文書。詔書竟然是由內閣發出的,這讓朱由檢感到非常的不安。
要知道,朱由檢出京所持的,是天啟皇帝的中旨,并未經過內閣正式予以確認。真要按大明朝廷現在的規則,朱由檢出京其實是不合規矩的。
朝中雖有魏忠賢壓制,可朱由檢也不覺得,內閣會捏著鼻子承認這種破壞規矩的中旨。那也太打擊內閣的威望了。
就這種情況,內閣竟然會發出召喚他的正式詔書,這就非常讓人奇怪了。這不啻于內閣默認了皇帝的中旨。
是什么讓內閣對皇帝作出了如此大的讓步?
是因為皇帝現在不方便簽發中旨了嗎?
朱由檢心中猛然一陣抽搐。
難道大哥朱由校出事了?
想到袁可立完不同于上次,那異乎尋常的熱情,朱由檢心中明白了許多。
朱由檢相信,袁可立并沒有對他隱瞞京城傳來的消息。王恭廠大爆炸的細節袁可立應該也不知道。
不過,京城雖然沒有傳來明確的消息,可袁可立這種人老成精的老官僚,肯定能從朝廷的詔書中嗅出他們所需的味道。
袁可立對他朱由檢一反上次的冷漠,熱情的都完不像是面對藩王的態度。甚至還主動派出登萊水軍的戰船護衛他返航。
是什么讓袁可立的態度出現如此大的轉變?
朱由檢只能向心中最不愿的方向猜去。
他的大哥,天啟皇帝朱由校肯定出現了問題。
這才天啟六年啊,大哥難道這就落水了?
歷史不是已經改變了嗎?
可歷史這是到底改變成了什么,朱由檢心中忍不住哀嘆一聲。
歷史上,天啟七年天啟皇帝游園落水后,正當盛年的天啟皇帝只纏綿病榻一個多月,就迅速宣告駕崩,給后世留下了無數的疑團和話題。這今世…
眼光猛然一凝,朱由檢一下站起身來。
大哥,你不負我,我也絕不負你!
“沈壽堯,把速度給孤提到最快。”
一邊焦慮的高聲下令,朱由檢一邊在默默的祈求:“大哥,無論如何你都要堅持到我回京啊。”
聽到朱由檢的指示,沈壽堯臉上露出幾分為難之色。
躊躇一下,沈壽堯小跑到朱由檢身邊,低聲建議:“殿下,我們的速度不能再提了。若是再提,他們就很難跟上了。”
他們?
朱由檢隨著沈壽堯的目光望向側后的兩艘戰船。
登萊水軍派來護航的戰船是兩艘百料海船。無論船體的大小、桅桿的高度以及船帆的寬窄,都和1300料的珍運船相差甚遠。
剛過半載的‘珍一’號珍運船,若是速前進,兩艘水軍戰船那是拼上老命也跟不上的。
“跟不上,那就打旗號告訴他們,讓他們回去或隨后慢行。我們沒時間等他們。”
心中的焦慮讓朱由檢的面孔都顯得有些猙獰。深吸了一口氣略略壓了壓心中的躁動,朱由檢大聲的吼道:“沈壽堯,別他媽婆婆媽媽的。你盡管跑,你要是還能跑出50結的極速,孤就賞你一艘速度超過百結的快船。”
聽信王殿下粗話都吼了出來,沈壽堯一個機激靈:殿下決心已下,不能再勸了。
“打旗號,讓他們盡量跟隨。”
先發出命令,又撇了一眼船上所有熟悉的水手,沈壽堯豪氣大增:“弟兄們,固定好所有物品,我們就再破一次50結。”
在滿船水手的轟然應諾中,沈壽堯向朱由檢深深一躬:“謝殿下賞,那小將就卻之不恭了。”
旗號翻飛間,珍一號船頭微調、三座寬大的船帆部升上了桅桿。
在兩艘護航戰船驚詫的眼神里,吃足了風力的珍一號與他們迅速拉開了距離,一路絕塵而去。
臉色蒼白的朱由檢,略帶蹣跚的走出船艙,迎面而來的清冷海風吹得他精神為之一振。
老天保佑,這一天一夜間既無風雨也無海嘯,讓他們安安的跑完了大半的航程。
這一程,沈壽堯的操船技術得到了充分的發揮。沈壽堯真的很擅長飆船。雖然登州到天津間的風向并不算順風,可沈壽堯操控的珍一號,卻依然跑出了近40結的高速。
只是隨之而來的副作用,就是朱由檢再次出現了暈船的現象。
不過,相比上次,已做好充分準備的朱由檢,在墨魚干的幫助下,到現在依然還能堅挺的站立在船上。
“沈壽堯,我們到哪里了?”
朱由檢看看水天一色的海面,平靜的問道。
無法入睡時,朱由檢想到了很多。
雖不知具體情況,但大哥朱由校出事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了。
那,會不會有人會趁亂作怪?
想到這種可能,朱由檢赫然發現,他的處境很危險。萬一有人不想讓他平安的返回京城,那這回京的旅途就是對方下手的最好時機。
難怪袁可立非要給他安排上兩艘戰船護航,這老人精的考慮,確實遠比他面啊。
“殿下,再有一刻鐘左右,應該就能看見天津的海岸了。”
同樣一夜未睡的沈壽堯,看不出絲毫疲倦,依舊精精神神的跑到朱由檢身邊。
“殿下,我敢保證,晌午之前我們就能趕到天津港。可惜,我們這次始終沒能再次跑出50結的極速。”
提到船速,沈壽堯臉上顯出幾分沮喪的神情。
沒好氣的瞪了沈壽堯一眼,朱由檢淡淡的說道:“用不著表功,不到50結,船是沒辦法送你了。最多讓你當當第一任船長,看你到時候到底能飆出什么極速。”
“真有能突破百結船?”
聽到朱由檢異常肯定的話,沈壽堯臉上沮喪盡去,都轉變成難以置信的模樣。
“有船!”
沒等朱由檢回答,桅桿上的瞭望哨突然發出了異常尖利的叫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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