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總是那么的令人難以忘記。
曾經杜林一度以為在鄉下時居住的地方應該是他這輩子最差最爛的地方,兄弟六人擠在一起的感覺絕對能夠讓人飄飄欲仙。每天除了干活就是干活,經常會疲憊到直接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沒有清理過的臥室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散發著淡淡的腳臭味以及汗臭味,姐姐妹妹們來過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愿意進來。
可是在這間只有三十幾個平方的房間里,居然擠了二十個人!別說汗臭味和腳臭味了,還有一種說不上來,但是散發著某種能夠引起人體內激素變化的濃烈味道。發黃發黑的墻壁上貼滿了一些女人赤果的海報,這些海報上總是這一塊那一塊的布滿了各種發黃的水印。
廁所就在臥室的門外,令人窒息的尿騷味和下水道升起的類似鄉下肥料坑里的味道總是在開門關門之間充滿整個臥室。
躺在感覺濕漉漉的床上,手中的薄被過著一層油泥灰,還散發著一股餿臭味,杜林卷縮起身體情愿挨凍,也不愿意蓋那床顯然糟糕透頂的被子。
這一也睡的特別的踏實,半夜的時候他仿佛不再懼怕溫暖,又回到了家中躺在自己的床上那樣。
當第二天起來的時候,他才意識到溫暖從何而來——那床發黑的被子已經被他蓋在了身上,在失去了主觀思想之后生物的潛意識總是能夠為生物們找到更加合適的東西來避免自己受到傷害,低溫的傷害。
他帶著惡心的將被子推開,沒有梳洗的地方,一群人擁擠著一起走向了車站站臺,早上的第一班貨開始了。
搬運的東西和昨天的沒有太大的差別,而且還很熟悉。木頭的支架里面是嚴密包裝的盒子,走起路來搖晃的時候隱約的可以感覺到里面搖晃的液體,偶爾還會有玻璃碰撞的聲音。
“這里面是什么?”,杜林捧了捧格拉夫的胳膊,問了一句,“好像都是水。”
“水?”,格拉夫不屑的斜睨了一眼杜林,“這里面都是鈔票懂嗎?鈔票!”,過了一會,他才小聲的說道:“別到處亂說,里面都是高度酒。”
杜林楞了一下,他剛準備追問的時候,格拉夫瞪了他一樣,將他想要說的話給咽了回去。
帝國法律中有一些法律條文關于酒水的釀造運輸和銷售的,其中有明文規定,嚴謹任何地方釀造高度酒。按照法律的規定,所有糧食類酒水飲料其酒精含量不能超過百分之九,葡萄酒的酒精含量不能超過百分之十三。超過了就算違禁品,需要被銷毀,釀造的廠家也需要接受處罰。
之所以有這樣的法律,據說是因為在神權法中關于所有酒精類的飲品都被認定為充滿了惡魔的氣息,所以禁止神職人員和信徒們飲用。一開始的時候帝國是不承認神權法中關于酒水飲料的解釋的,后來因為帝國三皇子飲酒過量,噴出了黑色的液體之后很快死亡,這一條法律才被通過。
從那以后,高度酒就成為了違禁品。
要問這個世界上賺錢最多最快的生意是什么,看一看法律書籍就能夠明白。帝國官方禁止釀造出售高度酒,反而讓高度酒成為了暢銷產品。加上戰后變革的社會還處在一個低沉萎靡的狀態中,更多的人需要能夠盡快麻醉自己的東西,其中高度酒就是很好的選擇。
明面上高度酒是禁止生產銷售的,但是為了能夠讓人滿足的鈔票,很多地方都在半明半暗的生產銷售,甚至用蒸汽機車來運輸!每天連夜趕路的貨物幾乎都是高度酒,這些酒會通過蒸汽機車和鐵路運輸到全國進行銷售,賺取巨額的利潤。
在坊間有一句人們編的短語,叫做“離惡魔越近,口袋越滿”,說的就是高度酒水所帶來的利潤。
天亮之前,杜林一邊搬運貨物,一邊考慮有關于高度酒的事情。從夢境中的世界他了解到,酒水是可以通過蒸餾獲取高純度酒精的,然后在勾兌香料和一定比例的水,就成為了高度烈酒。他不知道那些叫做白酒的東西喝到嘴里到底是什么感覺,可是依稀能夠從別人的臉上猜到那些東西的口感。
這一上午的工作,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他把格拉夫拉到了餐廳外的鐵路邊上,四周望了望,才問道:“格拉夫,我們是兄弟,對嗎?”
格拉夫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當然,兄弟!”
“很好,兄弟,能告訴我高度酒值多少錢嗎?我是說一瓶子,就像我們早上天不亮搬的箱子里的那些酒瓶。”,杜林筆畫了一下,他需要有一個比較,才能夠知道自己這么做會不會賺錢。
格拉夫看上去是個大塊頭,還有點蠢——沒有聰明人會在卷煙的時候還放一點辣椒面進去,可他就做到了。
但他絕對比他所表現出來的要聰明的多,當杜林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立刻就變得警覺起來,“怎么?你想要買一瓶?聽我的話,你這樣的菜鳥一個月的收入,頂多也就能買到一瓶。”
“這么貴?”,杜林倒吸了一口涼氣,要知道他這個月最起碼能夠收入五塊錢,也就是說一瓶酒就等于他一個月的收入?心中原本早已熄滅的火焰再次被點燃,他身體都因此微微顫抖起來。該死,該死!自己每天累的如同一只老狗那樣只能夠值一瓶酒的價錢?該死!
看著杜林有些瘋狂的眼神,格拉夫用力拉了拉他,“你怎么了?”
杜林一怔,回過神來,終究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即使做夢的時候夢到了一個大人物的一生,他也還是藏不住自己心里的東西。他用力想要繃緊臉上的肌肉,最終還是笑了出來,“我沒事,放心吧,我從來沒有感覺到像現在這樣好!”
“對了,能告訴我低度酒多少錢一瓶嗎?”
格拉夫往四周看了看,拉著杜林走的更遠了一些,按著他和他一起蹲在了草叢里,“該死的,我就一定你知道你有什么來錢的辦法,你是打算用高度酒勾兌水來出售嗎?別考慮這個蠢辦法了,你會虧本的。低度酒一瓶只要六十分,好一些的才八十分到九十分,如果用高度酒兌水絕對要虧本。”
杜林望著格拉夫,表情很古怪,變了又變。好一會他才吁出一口氣,問道:“我能夠相信你嗎?”
格拉夫從后腰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了一柄十幾公分的刀子,嚇的杜林差點跑掉,他將刀子的刃口用力攥在手心,使勁攥住,然后將刀子抽了了出來。鮮血一瞬間就從他的手中如同水泵一般往外涌,他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變色。接著,他緊緊的抓住杜林的手,然后在他的手心也開了一條口子,“你是瓜爾特人嗎?”
杜林點了點頭,他是瓜爾特人,整個帝國中瓜爾特人差不多占據了總人口的百分之十五,至少帝國官方的統計報告是這么說的。
“那你的父親一定還沒有告訴你我們瓜爾特人的傳統,當我們手握著鮮血的時候,就是一生中最莊嚴的時刻!”,說著他將自己掌心被割開的手與杜林掌心被割開的手狠狠的握在了一起,“這是我們瓜爾特人的儀式,無論是效忠還是友誼,都將受到所有人和神明的祝福與監督!”
“現在,你可以相信了我。如果我有一天背叛了你的話,我將會受到神明降下的懲罰,而且你也是!”
杜林望著兩只緊握的手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格拉夫急了起來,碰了碰他,“你還在考慮什么?”
“我……”,杜林臉上有些委屈,“我手麻了,我會死嗎?流了這么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