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加入任何的黨派嗎?”,拍賣階段結束之后,人們轉移到了大劇院的后院中,長桌上擺滿了一些冷餐菜品,還有十多名戴著高帽穿著白色衣服的廚師站在火爐邊為客人們烹飪菜肴。杜林端著一杯果酒剛抿了一口,他就聽見身后有人問他這個問題,他立刻轉身,充滿笑容的致意之后,聳了聳肩膀。
“抱歉,我并沒有加入任何的黨派,雖然我的確很想這么做。”,他自嘲的笑著,微微抬手舉杯和眼前的這個家伙碰了一下酒杯,喝了一口果酒,甜膩的味道難以掩蓋果子在發酵過程中產生的酸澀感,即使是相當昂貴的高檔果酒,依然無法很好的避免這個問題,比起自己的雪精靈,這種酒簡直糟透了。
兩人放下手臂,杜林繼續說道:“眾所周知我只是一個農夫,我無法代表某些人或者某一個階級,所以想以我現在的情況,恐怕暫時還達不到標準。”,這倒不是杜林為了謙虛故意亂說,無論是被人們詆毀丑化的舊黨,還是革新政弊的新黨,實際上政權從來就沒有從“高貴者”手中旁落過。
人們只看見了“新黨”掀翻了腐朽的封建帝制皇朝,但是卻沒有看見最早的那一批新黨一個個都是什么身份。他們不是軍隊的將領,就是在社會上擁有巨大聲望的名流,還有一些頂級的富豪,以及新興的抱團的資本家,其中甚至還有一些“開明”的貴族。所以說政權從來就沒有從貴族手里流入到平民手中過,如果用較為通俗的說法,那就是政權不過是從舊貴族的手里,轉移到了新貴族的手里。
所以本質上統治這個國家的依舊是貴族,以杜林這樣農夫出身的身份,是沒有資格加入任何黨派的,哪怕是新黨都不會要他。
訪問者低著頭笑了起來,他喜歡杜林說的話,不是因為杜林說的好笑,而是他聽出了杜林對自己身份明確的認識。
農夫就是農夫,沒有被許可之前,即使擁有再多的財富,也成為不了貴族。
他踢了踢地上的草皮,笑說道:“你太謙虛了,謙虛是一種美德,但是也可以是一種虛偽。”,說著他收住了話,杜林并沒有開口,過了一會他才望著杜林,很正式的說道:“如果現在我邀請你加入神圣帝國的榮光黨派,你愿意嗎?”
榮光黨派是舊黨對自己的稱呼,因為大多數舊黨的核心人物以及中高層都是帝國過去大大小小的貴族,他們認為帝國的榮光現在僅存于他們的身上,他們才是帝國的未來,這個國家終究是要依靠他們來控制的。不過很多平民階級并沒有這種想法,在普通人的眼里,這群貴族就是帝國的毒瘤,所以人們“親切”的稱呼舊黨成員為“腐朽的尸體”,稱榮光黨為“爛泥巴”。當然,這是大多數人心中的想法,當他們開口說起來的時候,還是會以“舊黨”代稱。
邀請杜林加入舊黨并不是倉促之下做出的決定,杜林的私酒生意現在做的風生水起,從他今天晚上能夠拿出巨資來博取大人物們的好感就看得出,這個家伙并不缺錢。而這正好彌補了伍德死亡之后留下的空檔,甚至在“獻金”方面或許能夠超越伍德的貢獻,這對城市里的大人物們很有誘惑力。
不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舊黨是腐朽的石頭,阻攔了帝國革新的腳步,但是在舊黨控制的范圍內,人們也并沒有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這群貴族其實非常善于討好自己治下的公民,這一點也是貴族們歷代傳承的經驗和知識。在過去封建帝制時代,一個貴族如果對領地內的子民不夠好,這些人是會偷偷遷移的,所以想要自己的領地富足并且擁有強大的生命力,那么就要讓領地內的子民們感受到來自貴族對他們的“照顧”。
往更深層次去說,真正影響人們生活的其實并不是城市的當權者,而是新興的資本力量。他們通過聯合、壟斷的手段控制了賣方市場來完成資本最初的資金累積,通過“崗位和薪水”控制著一座城市的經濟體系。然后他們通過壓迫和剝削的手段從如同羔羊的平民身上狠狠的吸血,由此引發了一系列的社會問題。曾經有一名很有名氣的社會名流問過一個問題——為什么勞動的人們越勤奮的工作,反而越來越窮。
這個問題引發過短暫的社會熱議,然后人們又重新回歸到沉重的工作中,再也沒有其他心思去考慮如何解開這個問題。
這名社會名流很快也銷聲匿跡,有人說他提出了一個連自己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之后瘋了,也有人說他被人滅口了。
那么資本家是執政者的朋友嗎?
顯然并不是,執政者希望貨幣能夠快速的在各個環節流通起來,從而帶來巨大的稅收收益,讓他們有足夠的資金去施展自己的政治理念。但是資本家通過哄抬物價和剝削等手段將大量的貨幣累積起來,造成了貨幣的不流通。不能快速流通,自然也久無法產生足夠的稅收,但是這個世界又少不了資本家的存在。
比起新黨為資本家制定了各種各樣的游戲規則制約資本家的發展,舊黨的方法就簡單多了。既然資本家是依靠剝削來吸血壯大自己,那干脆舊黨就成為資本家的“資本家”好了,他們制定了新的階級吸血法則,將資本家的累積的財富以“獻金”的方式抽離出來,用于城市的發展和壯大自身。
簡單粗暴的方法有時候比復雜的運行規則更具備執行力和貫徹力,不過所帶來的后遺癥也遠遠超過了后者,資本家們只能通過剝削來回血,這就成為了一個死循環。工作越勤勞,勞動人民就會越窮,人們越窮,資本家們就越富有,資本家越富有,舊黨對資本力量的割羊毛也就越狠,逼迫資本家更加拼命的壓榨平民的勞動力。
對于實施粗暴階級吸血法則的特耐爾城的當權者們來說,杜林已經符合了被他們吸血的規則,那么邀請他加入到這個永遠輪回不止的游戲中來,就是必然的事情。
杜林并沒有思考太長時間,就答應了這位來訪者的要求,他甚至都不知道這位來訪者是誰,是誰的人,不過并不妨礙他接受來自舊黨的“善意”。
來訪者很滿意杜林的反應,他舉起手中的酒杯與杜林碰了一下,舉杯仰頭一飲而盡,“與你交談是一件非常開心的事情,明天你可以到市政廳的‘政治團體管理局’辦理黨派證明。”,德蘭諾法案的威力一直到今天依然沒有消退,而這正是所有對政治充滿了野心的政客和政治家們所追求的最高成就。
他們希望通過自己來影響以至于改變這個世界,讓自己的某些話,某些看法成為這個世界的準則。
杜林用力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明天就會去。”
來訪者拍了拍杜林的肩膀,一點頭之后轉身離開,就在他走了四五步的時候,略微停了一下腳步,“對了,你可以叫我波羅!”
這位有點神秘的波羅先生剛走沒有多久,一名西裝革履如同精英人士的中年人就出現在他的面前,這中年人有一張讓人看上去非常信任的相貌,厚重的眉毛和略微棱角分明方方正正的臉型,總是不斷的散發著信任光環的偉大力量。
“您好,杜林先生,我是特耐爾城工人工會的主席,奧萊文,很高興能夠在這里遇見您。”,他主動伸出了手,杜林略微愣了一下,也伸出手去。不得不說奧萊文的手很厚,很結實,也很溫暖。當手被奧萊文略微用力握著的時候,杜林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您好,奧萊文先生,其實即使您今天不出現,我最近也會去拜訪您。”,奧萊文收回了手,露出了傾聽的神色,杜林繼續說道:“其實原因并沒有那么的復雜,我到今天為止,依然還是工人工會的會員。可能我賺到了一些錢,不需要再通過自己出賣勞動力去賺錢,但是我認為并不能因此就說明我已經不是‘工人’了。”
奧萊文低頭看了一眼支票,臉上立刻露出了極為親和的笑容,三個“零”讓他對杜林非常的滿意,立刻將支票妥善的放進內衣口袋,“我很高興工會能夠擁有您這樣優秀出色的會員,您提及的也正是我們存在的目的和價值,幫助每一位需要幫助的工人,就是我們的使命。感謝您對工會的理解和捐贈,在后天的例行會議上,我會提出一項提議,邀請您成為工會的名譽理事,您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