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注意到這些人的時候,下意識的拿起了報紙,對照了一番不難發現,那個有些憔悴的大個子就是克拉克,另外一個稍微矮小一點的就是安普。要說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情報組織是什么,杜林覺得或許記者和特稿社就是,他們拿著新聞記者證,以新聞自由的名義到處尋找隱私然后曝光出來,他們的消息真的太靈通了。
瞧,報紙上已經把愁眉苦臉的克拉克和面無表情的安普照片曝光出來,真要感謝這些人!
“他們的東西,我請了。”,杜林對正在送餐的咖啡店老板囑咐了一聲,從口袋里拿出了三張二十元面額的大鈔,壓在餐碟下面。咖啡店的老板一愣,下意識的就朝著那群新來的客人望去,而克拉克以及安普,也都望向了杜林。
氣氛有些怪異,沒有想象中請客者和被請客者之間的熱絡,反而有些說不上來的肅殺。周圍的雪花打著旋在雙方之間瀟灑的落下,好一會安普才笑了起來,他拿出了自己的皮夾,掏出了一些零錢,“非常感謝您的慷慨,但是不必了,我們自己承擔這筆費用就好。”
杜林不在意用手指點了點桌面,“收我的。”,說著他瞥了咖啡店老板一眼,后者頓時一個激靈,勾著腰走過來杜林餐碟下的六十塊錢收了起來。在伊利安,杜林流傳著許多傳聞,有人說他非常的慷慨,哪怕朋友出賣了他,他都不會在意。但也有一些傳聞,說這個人其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么大度,惹了他,有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管這些傳言中那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咖啡店老板只是一個社會中下層,他沒有勇氣,也沒有能力去反抗杜林這樣上層人物的要求,除非他不想繼續生活在這座城市中。
安普見狀也沒有強調什么,他把皮夾塞回了內側的口袋中,端著咖啡遙遙舉杯,順口問了一句,“我們認識嗎?”
杜林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氣,已經不如之前那么滾熱,他將報紙提溜起來,反過來讓那個新聞頁對著他們。
克拉克暗罵了一句,這群女表子養的記者,真的什么東西都敢報道出來。安普也是眼神一凝,頓時恍然大悟,他這次站了起來,越過風雪走到了杜林的身邊。
杜林坐著,他站著,他居高臨下俯視著杜林,卻有一種仰望高山的錯覺,他嘴角一翹,“您就是杜林先生吧?”
杜林眨了眨眼睛,也站了起來,主動伸出手,面帶和善的笑容,“您如那些資料上所說的一樣,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安普先生。”,說著他看著站在遮陽傘外,仍由雪花落在身上的安普,若有所指的問道:“要不要坐著說?外面下著雪。”
安普抬頭看著灰沉沉的天空,搖了搖頭,“很抱歉,我不喜歡坐著說話。”
安普的拒絕也在杜林的意料之中,他本身不算笨蛋,又有著非凡的際遇,他很理解安普這種“天之驕子”的想法,他要維持自己的自尊,維持自己的本心,這也是必然的事情。杜林松開了手,問道:“我們什么時候會再見面?”
安普再次抬頭看了看天,“天晴的時候!”
“那么……再見!”,杜林稍微摘了一下帽子表現出了很高的教養與素質,安普也微笑著點頭。
目送杜林離開之后,安普才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坐會到同伴的身邊,臉色有些嚴肅。杜林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麻煩,如果他不是狂妄到目中無人,就是對自己有著絕對的自信。如果是前者,或許安普根本不需要來到伊利安尋找最后的線索,就能夠直接把杜林釘死在這個案子上。可他認為杜林表現出來的不是狂妄,是一種無與倫比的自信,這種自信很可怕,可怕到足以影響到安普對將接下來工作的情緒。
克拉克嘴唇蠕動了兩下,還是硬著頭皮發問,“會不會影響我們的調查取證工作?”
安普端著咖啡,沒有喝,他的手指一直順著杯子的邊沿不斷的滑動,目光緊緊盯著杜林留下的椅子,“不會,他肯定會讓我們去調查,然后看我們的笑話。這類罪犯有著強烈的自尊心,他們認為別人都不如他們聰明,所以他們不介意有人調查他。不得不承認,這個杜林和我所見過的罪犯有著本質的區別,我們應該重視起來,或許這也是他的‘致命缺點’所在!”
原本在寒冷的冬天早上喝一杯熱咖啡,吃一點暖和的東西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可杜林的突然出現,讓整個調查組都陷入到一種沉寂的怪異氣氛中。
坐在車上的杜林還在回憶著他從凱文那里拿到的關于安普的資料,負責開車的都佛透過后視鏡看了一眼杜林,問道:“boss,要不要除掉他們?”
杜林回過神來,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等需要動手時,我會和你說的。”
在動手之前,杜林想看看這個帝國,這個世界中都足以稱得上巔峰的人物,與自己有多大的差距。就像安普對杜林所評價的那樣,他對自己充滿了自信。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持續了兩天多的時間,要等到雪融化還需要很久,雪剛剛停下來,安普就帶著兩名組員來到了胡安跳樓的地方。他這么做的目的是吸引杜林的注意力,然后讓克拉克去警察局查閱珠寶行注冊人的信息,爭取在第一時間把這個人找出來。
調查胡安自殺事件也不純粹是障眼法,如果能夠從這件案子里把杜林牽扯出來,對于調查組來說也是一個非常有利的事情。只要有了借口和目標,上層還是希望能夠追回流失的七千萬資金,這就給了安普更多的時間,更多的便利去深挖杜林這個罪犯以及他的犯罪集團的機會。
站在銀行大樓的樓頂上,看著白茫茫的一片積雪,安普搖了搖頭。他繞過警察指出的胡安跳樓的地方,走到了另外一邊。此時大雪覆蓋,如果強行的把這些雪清除,說不定會破壞什么沒有被發現的證據。盡管大雪融化之后也會對許多證據造成毀滅性的損壞,可那畢竟有限。
站在銀行大樓的邊緣,安普探出頭向下張望,一名警員站在了胡安落在地上的位置,抬著頭望著安普。
他眉頭微微一擰,想起了官方現場調查報告中有關于胡安死亡的記錄,記錄里說胡安死在人行道上。從安普自己所占的角度向下看,想要死在那個位置其實沒有那么容易,因為跳樓都會有一個慣性,不是說跳出去在什么位置,就一定落在什么位置。他讓人找來找來了兩個大麻袋,里面填裝了一百三十斤的東西,一個是直接讓人抱著丟下去的,還有一個是沖刺了一段然后丟出去的。
一個落在了人行道上,還有一個則落在地上翻滾了一下,移動到馬路上。
安普示意可以回去了,他已經明白了,胡安不一定是自殺,可能是被人制服之后,從樓頂丟下去的。
他知道查出這個問題其實對破案的意義不大,因為杜林以及他身邊的人都有不在場的證據,而且不是只有一個人看見,是很多人看見。
這次他要對付的不是一個罪犯,而是一個犯罪集團,安普深吸了一口氣,這恐怕是他面對過的最難以偵破的案子了,沒有之一。
有一個聰明的大腦,有一群執行能力強大的手下,必要的時候這些人恐怕還會不按規矩行事。他想到這里,立刻找到了市長大人,要求市長大人協調一下,調集幾名海軍來保護他在伊利安調查期間的人生安全。
“有必要嗎?”,市長大人坐在椅子上,身體微微后傾,對于安普的要求他覺得很滑稽,“杜林先生是伊利安的社會名流,在本地有著非常高的聲望和名譽,我覺得你這樣的要求有一些……”,他翻了翻手腕,“可笑!”
“如果他真的是罪犯,并且已經讓你感覺到你的生命有可能會受到威脅和傷害,你拿出證據來,我會滿足你的要求。但是你這樣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任意的污蔑誹謗本地的富豪,對伊利安的形象也是一種抹黑,很抱歉,我沒辦法答應你這個要求。”,市長大人看了看手表,“我等下還有一個會,這樣吧,我安排幾名警官保護你,怎么樣?”
要不到與社會脫軌的軍人,要一些可能和社會有牽連的警察,這只是沒辦法的辦法。安普可以不要,可他最后還是同意了這個要求,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一旦他受到了任何形式的威脅,就必須派遣海軍來保護他。對于他提出的這個要求,市長大人沒有拒絕,也同意了下來。
晚上回到酒店,在房間里碰頭的時候,調查組所有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他們考慮過異地調查,以及沒有上級大力支持可能出現的阻力,只是沒有想到阻力居然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