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市中心,驚魂未定的記者們正在快速引燃鎂光燈將一地狼藉的市中心拍攝下來,實在是太嚇人了,他們甚至懷疑如果不是躲的遠了一點,以及這些暴民對記者心中存在的一絲絲畏懼感,可能他們手中的相機都會被搶走。
杜林一臉沉痛的帶著站在空曠的市中心,上空的煙柱至今沒有熄滅,到處都是被打砸的店鋪,以及躺在地上哀嚎的無辜市民。杜林抿了抿嘴,“對發生在這里的一切,作為市長我深感到自己的罪責。所有人的損失我來彌補,免費的醫療,免費的重建,以及額外的補償。我保證,這絕對是最后一次!”
這時一些記者突然意識到這也是一個新聞,頓時圍了過來將杜林包圍的水泄不通,海特帶著警察一直在警惕這些記者,讓他們和杜林之間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市長先生,你怎么看待這次游行?”,一名女記者不斷朝著里面擠過來,她雙手拿著筆和本子,高高的舉在頭上。杜林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不用看就能把自己聽見的記錄下來,不過這并不妨礙他發表自己的看法。
“你說錯了,女士,這不是游行,而是暴動!”,杜林第一句話就讓記者們稍微安靜了一點,他的周圍立刻響起了書寫的沙沙聲,“帝國給予了所有公民通過游行聲張自己的權益的權力,但是有一點,游行必須保證安全,游行者的安全以及其他圍觀者的安全。”,他伸手揮向兩邊,譏笑著說道:“瞧,這里像是安全的地方嗎?”
他腳尖抬起落下,啪嗒一聲,地上的鮮血飛濺到他的褲腳上,同時也發出了擊水的聲音。
“不,這不是游行,這是暴動。他們以游行的名義行使暴亂的目的,這是犯罪!”
女記者滿臉通紅,她很喜歡這個年輕的市長,因為他說出了整個帝國公民明天早上最想看見的新聞,她連忙緊跟著想要繼續提問,卻被一名年輕的記者擋在了身后,那名年輕的記者問出了自己的問題,“市長先生,您認為誰應該為這次暴動背負責任?是您,還是組織游行的工人工會?”
市長看了一眼那名記者,皺了皺眉頭,“這個問題問的很好,眾所周知今天發生了大罷工,由工人工會分會長布喬親自發起,據說還涉及到了總工會的會長。他們不僅罷工,還遞交了一份游行申請,那份文件現在還在我的辦公室放著。眾所周知工人工會通過罷工和游行的方式已經不止一次造成了巨額的經濟損失,但這是他們的權力,我批復給了他們,并且在回函中注明一定要保持秩序,保持理智,保證安全。”
他微微揚著頭,聲音也稍微高了一些,“但是你們看見了,這與他們所說的不一樣。”
“我不否認工人工會在社會中所起到的作用,可是如果因為他們是工人工會就忽略掉一些問題,這才是錯誤的。今天,就在這里,就是現在,這些問題出現了,我們應該正視這個問題以及問題背后可能存在的更加深刻的現象,而不是去糾結誰去負責。單純的用我來負責,或者工人工會來負責,能夠彌補今天發生這一切所帶來的,對市民以及帝國的傷害嗎?”
杜林搖了搖頭,“不能,先生。”,他嘆了一口氣,“無論工人工會那邊有怎樣的處置辦法,我都會賠償這些無辜市民所受到的損失,無論是財物上的,還是健康上的。”
大家都不是傻子,杜林這些話看上去冠冕堂皇但是已經把責任推給了工人工會,并且把這次時間定性為“現象”,這是要把事情鬧大的節奏。加上他主動提出賠償,顯然把工人工會置于了一個非常不妙的境地。年輕的記者非常的滿意杜林的回答,他甚至已經想好了明天早上如何用駭人聽聞的標題把讀者的視線牢牢的吸引在他的文章上。
緊接著又有一名看上去非常冷靜的記者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市長先生,我有一個不太明白的地方,當暴動發生的時候軍隊快速的切入了市中心,您是對此有所預料嗎?如果您有所預料,為什么要放任暴動的爆發,而不是提前用士兵來威懾這些人,避免這場暴動所引發的不必要的損失?”
并非所有的記者都是中立的立場,也有一些記者向著工人工會的立場,不是說他們是工人工會的鐵桿支持者,而是報紙需要更加勁爆的新聞來賺取足夠的眼球。
如果說杜林知道這場暴動會爆發,并且提前準備好了用于鎮壓的士兵,那么這就是一場陰謀。
比起游行引發的暴動,或許人們更加愛看被揭穿的陰謀和氣急敗壞的政府官員。
杜林笑了笑,“這個問題很有趣,如果有一天你回到家里發現你的妻子在和別人偷情,你的妻子指責你說你明知道她會不忠,但是卻不在一開始就制止她,并且認為這一切都是你的陰謀,你會作何感想?”,他不給那個記者反駁的時間,在周圍人群的不太合適宜的笑聲中繼續說道,“從布喬會長遞交給我他們游行的申請書時,我確實聽到了一些風聲,說是他們打算給我一點顏色看看!”
“我不確定這場游行會演變成怎樣的事態,但是本著我應該盡我市長職務的責任的態度,我通知了帝都警戒區,告訴他們這里有一場游行。當時警戒區的回復是讓我派警察維持秩序,可當我告訴他們這場游行可能涉及到到上萬人甚至更多人的時候,警戒區開始重視起來,并且派來了士兵。”
“先生們,請你們正視這場游行的規模,那是數萬人參與的游行,我不想抹黑工人階級的成分,但是我們都應該明白,這個世界上總會有好人,也總會有壞人。同時我還想提出一個反問,如果在這場暴動中好人居多,那么為什么進入市中心相對繁華地段之后就會出現問題?”
“一小撮人控制不住貪婪的,以為借助集體的力量就能夠混過關,我聽說甚至有人說出‘法律不會懲罰大多數人’這樣的口號,如果這些參與了游行的人本身一身的正義感,為什么絕大多數人都參與到了這場暴動中?我不可能控制他們的思想,也不可能預知到會有這樣一場災難,一切都是按照規章制度辦事。如果你讀一讀帝國法就應該明白一件事,在沒有發生危害到城市安全和市民的財產、人身安全的時間發生之前,軍隊是不允許進入城市的!”
對面這些記者,杜林輕描淡寫從容應對。
可是在城外,布喬狼狽的躲藏在路邊的泥坑中才躲過了陸軍的追剿,他聽著周圍似乎沒有動靜了,才從泥坑中爬出來。他知道自己完蛋了,毫無疑問的工人工會總部那邊絕對不會伸出援手來拉他一把,如果他們伸出手了,就會把麻煩也一同拉過去。所以他們更可能會一邊譴責自己的行為和過失,一邊盡力的彌補這次暴動所帶來的負面影響。
總之自己完蛋了。
就在幾個小時之前,布喬還覺得自己能夠逼迫市政廳和那些資本家低頭,其實這只是一件小事,只要杜林和那些資本家愿意主動拿出一筆錢來補償那名受傷工人的所有損失,讓工人工會以及他得到一些并沒有太大意義的聲望,他根本不可能組織這樣一場大罷工和大游行!不過是低一下頭,有那么難嗎?
他回頭看了一眼奧迪斯市,最終做出了決定,他要離開這里。他不會為了本來不屬于自己的責任去陪葬,他還有很遠大的理想和前程,沒必要糾結在這個地方。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的銀行賬戶是匿名賬戶,這要感謝帝國央行一直以來的政策。或許在聯邦,會有更適合他的位置。
這場“浩劫”終于過去,第二天一大早幾乎所有報紙都報道了有關于奧迪斯市暴動被鎮壓的事情,超過一千人被逮捕,現場被擊斃七百多人,還有許多人潰散之后不知所蹤。更讓人覺得啼笑皆非的是陸軍居然有傷亡,一共三十多人受傷,其中一人傷勢較為嚴重,已經送到了帝都最好的私立醫院接受治療。
這一則消息似乎為工人工會吸引了不少的火力,或者說工人工會總部連夜的公關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大量的報紙大篇幅的報道這次暴動之后,開始質詢帝國陸軍。面對手無寸鐵的暴民,這三十多人是如何受傷的,那名已經受到了監護的重傷軍人是如何重傷的。或許這就是聯邦在南北戰爭期間差點能夠打到帝都的原因。
緊接著工人工會總部發表了嚴正的聲明,解除了布喬的職務,并且督促布喬盡快自首以換取法官的酌情減判,同時工人工會愿意為此事所產生的損失進行賠償。在聲明中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們似乎并沒有說明愿意承擔這次暴動的責任,反而把責任推給了一些“懷揣著惡毒心思”以及“一小撮別有用心”的工人身上。
這件事看似已經進入了余波階段,但這余波比人們所想像的要大得多。
甚至可以說是海嘯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