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走廊上的腳步聲讓安道爾更加的驚恐起來,他就像神經質一樣突然將舉起手中的獵槍對著門就來了一槍。門外傳來他兒子的驚呼聲,這讓他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嚇一大跳。
“是我,父親,是我,我現在能進來嗎?”,長子心有余悸的回頭看了一眼走廊墻壁上被擊毀的一幅畫作,幾顆銳利的碎片撕裂了畫框,加上震動讓這幅好幾千塊的畫作成為了一件廢品。
獵槍子彈有兩種,一種是通用彈,也是目前最主流的子彈,包括了制式和非制式的大多數槍械都在使用這樣的通用彈。還有一種是分裂彈,需要在槍口加裝一個槍口分裂器,特殊的彈頭在經過分裂器的時候會產生輕微的震動。這個震動非常的小,但足以讓子彈分裂成六瓣射出去。這種分裂彈主要是用于大型動物的狩獵捕殺,以及近距離的破壞性殺傷。
分裂彈的射程不遠,只有二十米,但是對于使用來說已經足夠了。
安道爾沒有出聲,他在仔細的傾聽門外的聲音,過了大概十幾秒,他才問道:“只有你一個人嗎?”
“是的,只有我一個人,現在我們該怎么辦?”,長子不斷的朝著走廊盡頭的窗外望去,耳邊密集的槍聲已經消減了不少,甚至會有短暫的幾秒鐘出現停頓。
如果不是入侵者已經被擊退了,那么只剩下另外一種可能,他最不愿意見到的可能——護礦隊失利了,他們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當初建造整個營地的時候營地被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是奴隸們的日常生活區,一部分是員工的日常生活區和礦石分揀區,以及這棟別墅所在的生活區。三個生活區之間除了奴隸生活區用高高的圍墻與鐵絲網包圍起來之外,另外兩個區只有半人高的矮柵欄。如果護礦隊的人被擊敗了,這就意味著那些入侵者要不了幾分鐘時間就會來到這棟別墅的外面。
別墅沒有什么地下通道這樣的東西,當初建設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這里會受到威脅。整個礦區有兩百多人的護礦隊,足以鎮壓奴隸們的任何行為,加上營地外還有一圈高墻,足以讓安道爾對自己的安全非常的放心。
現在想要離開,是沒有什么可能了,唯一的辦法似乎也只有守在這里等待命運的宣判。
過了一會,房間里傳來了安道爾“進來吧”的聲音,長子小心的打開門,然后舉高雙手站在了門外,確保他的父親可以看見他,他才走向了里面。
“把門關上!”,安道爾動了動槍口,他的長子立刻將已經破了一半的門重新關上,他放下獵槍靠在了一邊,然后招呼著他的長子朝著展列柜走去,“來,搭把手,把柜子推過去,還有沙發……”
兩個人幾乎將房間里所有可以移動的東西都推到了門口,將門嚴嚴實實的堵住。他們心里都還有一絲期冀,如果那些入侵者進不來,等到天亮的時候說不定會有人發現這里的異常,會報警,那么他們就得救了。
營地這么多人每天的吃喝用度都是一個非常龐大的數字,加上營地本身不經營農牧,所以每天的食物都會有人送過來。每天早上五點,會有兩輛馬車將營地一整天的東西都送過來,如果他們發現了不對,說不定父子二人還能夠獲救……希望如此!
“會用槍嗎?”,安道爾將一把獵槍塞進了長子的手里,并且給了他一盒子彈,都是那種分裂彈。
長子點了點頭,他和安道爾一起打過兩次獵,比起安道爾對打獵的熱衷,長子更喜歡文明一點的東西。不過現在情況特殊,他按照記憶中的動作將供彈器插入獵槍中,并且打開了保險,父子二人對望了一眼,坐在房間的角落里,靜靜的盯著房門的方向。
屋外的槍聲越來越少,斷斷續續的槍聲仿佛隨時隨地都會停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黑夜恢復了寧靜,再也沒有任何槍聲響起,就好像之前的熱鬧都是虛假的幻覺。
“有傷亡情況么?”,杜林叼著煙從大門走了進來,他看見了都佛的胳膊上綁著一圈繃帶,問了一句。
都佛點了點頭,“死了七個人……,受傷的有三十多人。我們對這里的地形不熟悉,被他們放黑槍打掉了七個。”
在這樣的戰斗中有傷亡是很正常的,哪怕是在外面負責掩護狙擊的基拿也不敢說自己就能照顧到所有的地方,加上很多地方還堆積了一些礦石,流彈跳彈也是造成傷亡的一部分原因。
杜林面色凝重的點了一下頭,走到了正大門進去之后的空地上,空地上堆滿了尸體,一個挨著一個,看上去讓人有點頭皮發麻。
“人都在這了?”,都佛以點頭回應了杜林的問題,杜林皺著眉頭搖了一下頭,“去找幾個礦上的工作人員和奴隸過來,讓他們指認一下。”
按照杜林的要求,他們抓了幾個看上去像是工作人員的家伙和兩個奴隸,讓他們指認這些護礦隊員的尸體,并且計算有沒有漏網的。經過幾輪指認之后,發現還有三個人不在其中,杜林剛準備下令再把整個非奴隸的生活區清理一遍的時候,艾爾利斯帶著漏網的三個人出現了。
“boss!”,艾爾利斯笑瞇瞇的走向杜林,他身后三個護礦隊員已經解除了武裝,雙手捏著耳朵跪在地上。
這三人一開始也想著要去戰斗,可是突然間開始減緩的交火頻率讓他們有一種大事不妙的感覺。他們很清楚礦上的習慣,如果是入侵者被擊退了,安道爾肯定要通過大喇叭把所有的奴隸都叫起來,當著奴隸的面把一些還沒有死的入侵者殘忍的殺掉,來威懾那些奴隸。這些事情沒有發生,那么可能只有一個——護礦隊敗了。
這個時候他們唯一的想法根本就不是為安道爾或者其他同事報仇,他們以前都是一些淘金者,后來放棄了危險的生活加入了護礦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忠心問題,純粹就是拿錢工作吃飯,沒必要為安道爾陪葬。所以他們把艾爾利斯等人放了出來,并且上繳了武器徹底的投降。就算是牛腦子都能猜到這些入侵者為什么會來,所以投降是唯一可能保住自己生命的方法。
看到艾爾利斯完好的出現杜林松了一口氣,他走上前去仔細打量了一下,還讓艾爾利斯轉了一個圈,“他們沒有怎么對你吧?你向他們保證了什么嗎?”,這句話有兩個指向,后面一句話說的是那三個投降的人。
艾爾利斯稍微動了一下腦筋才反應過來,“當然沒有!”
都佛不等杜林下令,上前一步扣動了手里手槍的扳機,三個家伙應聲倒地。
“我們這次死了七個兄弟,勝利的喜悅也無法沖散我失去這些兄弟所帶來的痛苦,我把他們帶了出來,卻不能夠把他們活著帶回去,這是我的失職!”,杜林彈了彈煙灰,狠狠吸了一口,冬天的寒風讓他看上去有些落寞,“犧牲的兄弟的名字會刻在所有教堂的英靈碑上,永遠受到我們供奉。他們的家人會有一筆三萬塊的撫恤金,并且每個月都會再得到兩百塊的補償維持生活!”
“我曾經的承諾,也將有效,他們的父母,從今天開始就是我的父母,他們的兄弟姐妹,就是我杜林的兄弟姐妹,任何事……”,杜林狠狠的將煙頭摔在地上,濺射出的火星在他腳下亮起的瞬間就熄滅了,“任何事只要一個電話,我就會為他們做好,這是我對他們的承諾,也是我對所有人的承諾!”
那些來自其他地方的瓜爾特人雖然激動,但并沒有表現出什么,本地的瓜爾特人卻一個個顯得有些震驚。
按照目前帝國法律規定的賠償,死亡最高賠償金額是八千塊,可是實際上很多時候那些工人因為不管什么原因死掉了,最多也就能夠獲得四五千塊到五六千塊的賠償金,這還是要打官司的情況下。如果不通過司法,純粹的私下解決,可能只有兩三千塊,甚至更少。杜林一下拿出三萬塊并且每個月會給每個家庭兩百塊的補償維持他們的生活,甚至還承諾會包攬這些犧牲者家庭的事情,這讓許多西部的本地人的呼吸都急促起來。
在這片土地上他們見慣了廝殺和死亡,見慣了斗爭和失敗,人命本來就不值錢。
杜林的這番話讓他們徹底明白了,為什么會有人愿意為杜林去死,甚至一點也不后悔,害怕!
有些人甚至在那么一瞬間覺得,就算自己現在死了也值了,最少家里人可以過上好日子,那些弟弟妹妹們終于可以填飽肚子,穿上暖和的衣服,不需要在受到羞辱才能換來一頓飽飯。
“走吧,讓我們去見見制造了這一切的那個人!”,杜林大步向前,在員工的帶領下走到了安道爾的別墅外。
他看著這座被探照燈照亮的別墅,在門外站了一會,然后讓人為他拿來一個擴音器。
“安道爾先生,我如約來了,你不出來見見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