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局長看著酒店的大堂經理,顴骨上的肌肉跳了跳。
其實在帝都這個地方能夠成為警察局的助理局長,本身的權力和地位是遠高于其他地區的警察局局長,而且高了不只是一級。從過去到現在帝都在政治上的地位都沒有動搖過,馬格斯曾經考慮過為了要消減皇室對于帝國的影響力,把政治中心從靠近北方傳統貴族區域的這里,搬遷到南方城市,可后來這個想法也只是一個想法,連說都沒有說過。
他不知道什么叫做牽一發動全身,但也明白幾百年的歷史和沉淀堆積出來的政治中心并不是內閣去哪就在什么地方,這個核心永遠都會在這里,哪怕皇室都不在了,也還是會在這里。
在新舊交替的那幾年,帝都發生過很多次血拼,參與戰斗的其實并不是普通人或者幫派份子,反倒是那些貴族!
有人跟隨新黨占了便宜,成為了沒有貴族頭銜的新貴族,有些人則固守著過去的榮耀,成為了被歷史淘汰的舊貴族。在這些新舊貴族中有的有一些家族之前就有了矛盾,趁此機會互相狠狠的打了幾場,也成為了帝都市民街頭巷尾談論不休的趣聞。哪位伯爵家的孩子腿被打斷了,哪位侯爵家的孩子牙齒被人打掉了。
以馬格斯為首的新黨知道這是舊黨對他們突然間篡位的不滿,通過這樣的方式發泄出來,他們也沒有怎么著動用官方的手段。不是要打嗎?來,大家操刀子上,看誰先趴下。
打完之后,收拾殘局的還是地區警察局,面對一個個過去堪稱國家棟梁的大貴族,帝都區警察局局長也就是一個男爵,根本無從下手。好在后來大家彼此的氣都消了,有些倒霉的孩子被丟進監獄里象征性的坐一坐牢,才把事情的手尾都收拾掉。
這位警察局的助理局長,那個時候還是一名小警員,但是此時此刻在這里,他還是感覺到了當時那種小麥苗遭遇龍卷風的不適感。
凱樂先生一直都是帝國和聯邦兩個國家的國際事務顧問,雖然這個國際事務也就只有兩個國家的事務,但是他的身份非常的尊貴,地位特殊,經常出入帝國議會提供一些自己的獨特見解。在社會上也非常的有人脈,能量很大,不少人都以認識凱樂先生為榮。
戰后帝國和聯邦陷入了冷戰當中,雙方之間民間的交流完全阻斷,國家高層方面的聯系也因戰爭完全消失。凱樂先生的出現打破了這個僵局,讓兩個巨大的國家最后因為一個小小的商人的舉動,重新建立了聯系,為兩國關系破冰的凱樂先生與眾不同的地位連帶著讓凱樂門在帝國內都有非常特殊的地位。
另外一方則是一個新興勢力的首領,同鄉會的大boss杜林,很多人可能對杜林的認識還停留在報紙上,比如他受了委屈,比如說他賺了多少錢,比如說他可能是一個基佬,又或是包養了某某女影星。但是這位助理局長對內幕倒是清楚的很,同鄉會和他的代理商們是一個以杜林為首的大型犯罪集團,到目前為止已經確認的成員數突破了十二萬,分散在全國各地七十三個城市,這是一股無法忽視的力量。
況且他還是一名成功的商人,總有人想要算清楚杜林倒地擁有多少的資產,但是誰都搞不清楚。因為他特殊的身份他和那些商人們之間的生意中除了基礎的東西會以文字的方式記錄在合約上,其他的完全都是一種口頭性質的契約。不管算得清算不清,總之杜林非常有錢就對了。
在當今這個社會,有人,有錢,就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一方面是有著特殊政治地位的凱樂先生的產業,一邊是杜林這樣新興的犯罪集團頭目,恍惚之間讓這位助理局長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段時光。
好半天他才回過神來,瞥了一眼這個不省心的大堂經理,拿出了筆記本和筆,問道,“為什么報警,發生了什么事?”
警察的到來以及警衛環顧,這讓大堂經理徹底的放松了下來,他語氣也變得柔和了不少,“這位先生想要進入酒店消費,但是我們查出他有許多犯罪前科,認為他可能會傷害到酒店里的客人,所以我們拒絕他進來。這位先生拒絕讓步,為了避免發生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我們選擇了報警。”
助理局長在本子上把事情的起因記錄了下來,然后看向了杜林,“那么你呢,他不讓你進去消費,你換個地方不就行了?帝都那么多比這里更加豪華的酒店,何必非要選這里?”
亞當斯及時的站了出來,并且拿出了自己的名片,“我是亞當斯,這是我的名片,請和我到旁邊,我會代替我的當事人回答你的問題。”
助理局長拿到了名片看了一眼就頭疼如裂,在帝都誰能夠不認識亞當斯這種流浪律師?連帶著他的律師事務所也成了流浪律師事務所,這群人為了錢完全沒有下限,但同時他們出色的業務能力也讓他們成為了主流社會,特別是高塔高層人士最喜歡的律師,沒有之一。哪怕雇主殺了人,他們也會堅持認為是死者主動撞向了雇主的刀子,這是陷害,是構陷,是為了讓雇主身敗名裂所使用的一種卑劣手段,雖然代價稍微大了一點。
沒有道德感,沒有社會責任感,只要給他錢,他就能把事情擺平,這也讓亞當斯成為了“難纏”的代名詞。
助理局長扶著額頭一邊緩解脹痛的腦袋,一邊走向一邊,他沒有辦法拒絕亞當斯的要求,這是帝國法律賦予他的權力——受到代理人的授權后,律師可以全權代表代理人在法律上的權益。
警察局的助理局長被亞當斯弄走之后,兩名高級探員感覺到了什么,其中一個人主動走了過來,并且出示了自己的證件,“杜林先生,凱樂門的情況非常特殊,希望你能夠稍微收斂一點。”
杜林本來不想說話,但是他頭一扭,斜睨著這名高級探員,在進入酒店之后第一次主動和別人開口說話,“你的意思是作為帝國公民的我,在這里享受不到一名帝國公民該有的權力?還是說因為這里是聯邦人開設的酒店,因為他們侵略過我們,所以我就必須低著頭看著他們的鞋尖和他們對話?”
這句充滿了火藥味的話一說出來周圍的記者頓時興奮的都要呻吟出來,這句話的信息量太大了,太踏馬的過癮了,明天妥妥的頭版頭條啊。甚至一些記者都已經在這一瞬間擬定好了標題——《二等的帝國公民和一等的聯邦友人》
鎂光燈不斷的閃爍,這也讓那名探員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他立刻臉色鐵青的閉上了嘴巴退回到一邊冷眼看著這里。杜林臉上掛著輕蔑的表情,看向了那些記者,他幾乎不需要時間去醞釀,臉上就浮現出一抹悲涼,“有很多記者朋友在這里,我希望你們能夠幫我在報紙上為凱樂先生提一個醒,讓他記得在門口書里一個標牌,上面寫著帝國人與狗不得進入,只有這樣我才不會冒失的闖進來!”
這句話直接點燃了累積的氣氛,記者們積極的相應也讓周圍很多看熱鬧的人,以及酒店的大堂經理意識到問題變得嚴重了。雖然說這句話是出自杜林的口,但是這口鍋卻穩穩的扣在了凱樂門甚至是凱樂先生的頭上,如果不能夠消除這些麻煩,且不說他的工作和前途問題,說不準他還要為此吃官司并且坐牢。
在一個國家的帝都羞辱這個國家的人,這和找死有什么區別?
大堂經理剛準備解釋什么的時候,從酒店外突然飛過來一個磚頭,非常準的砸在了大堂經理的臉上。只聽見咔嚓一聲,這個倒霉蛋捂著臉就蹲在了地上,鮮血順著他的指縫流出來,讓他看上去非常的……受傷。
警察、警衛以及兩名探員立刻朝著身后望去,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酒店門外已經聚集了很多人,這些人的情緒看上去非常的激動。助理局長說了一句對不起之后就準備去警告順便按撫一下這些激動的“路人”,可他慢了一步。有人喊了一句打死那個狗賊后,這群人沖了進來。這些熱心的路人有著非常強的目的性,他們直接找上了那些警衛以及酒店的工作人員毆打,對于一旁的警察連問都不問。
兩名高級探員立刻朝著杜林走過去,在他們離開杜只有三米遠的時候,都佛擋在了他們的面前,并且還按住了剛才主動和杜林說話的那名高級探員的胸口,臉上露著似有似無的笑容,“對不起,請不要靠近杜林先生。”,兩人還想要動手,可是看著周圍那些熱心路人望向自己的眼神時,他們突然間失去了力氣。
越是了解杜林的人,越是知道這個人是一個神經病,為了這件事把自己的小命給斷送了可不劃算。盡管從五月份以來同鄉會和杜林的代理商們就像變了性格一樣,沒有再做過任何犯法的事情就像變成了守法的公民,但你也得相信他們不會變回去是不是?
就在這個時候,槍聲響了,整個大廳的混亂都為止一靜,助理局長拔出了手槍鳴槍示警,特殊的時候需要特殊的辦法,他可能需要寫一份為什么在凱樂門內開槍的報告,但是這是目前唯一能夠直至這場騷亂的唯一辦法。
不過很可惜,他的經驗與實際情況沒有結合在一起,這群人不是奧格丁人,不是那些很容易就慫了的省雅人,頓時有幾名年輕人跑過去緊緊的將助理局長圍住,讓他朝著他們的胸口開槍。
杜林淡淡一笑,帶著人轉身朝著電梯走去,在他路過正在被毆打的大堂經理身邊的時候,笑著說了一句,“這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