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外界的壓力,來自內在的壓力,以及這兩種壓力下產生新的波瀾正在讓商會的高層躁動不安。
商會的組織結構中最重要的其實并不是那些早已名聲在外的各大企業和資本家,反倒是商會內部會員中規模中小微的那一批,這些人才是商會真正的核心組成部分。
像是大企業,大資本家乃至于財團,對商會的依賴程度不高,他們有自己的一套商業生態環境,相反的是商會對他們產生了一定的依賴。
現在商會中的中小微企業都在等著商會一如既往那樣快速的解決這些問題,每多耽擱一天,這些人對商會的信心就會減少一分,這是很可怕的。
特別是小微規模的企業和資本家,他們本身的企業結構還處于發展初期,一旦對商會失望,就很容易產生了其他的想法,調轉企業方向也非常的簡單。
恰恰任何一個組織最重要的部分就是決策層和底層,缺一不可,為了避免事態持續發酵引起商會內底層會員的不安和不信任,出現一些潛在的危險,商會還是決定盡快解決此事。
從安比盧奧州一些商會成員果斷退會加入安比盧奧州商團就看得出,這些小微企業在立場方面并沒有多么的堅定,只要能夠有好處,能夠讓自己的企業生存下去,他們無所謂誰來當他們的爸爸。
商會行政顧問的問題直指問題的核心,杜林操作了這么多的事情,到底是想要從商會這里得到什么,還是有其他的目的。
這個問題并非是毫無意義的,盡管的確有一些人不在乎起因只重視結果,可杜林一而再的和商會產生分歧,商會也想搞清楚到底是為什么,為什么他就盯著商會不放了。
拉羅杰也開始集中注意力,不動聲色的觀察著杜林,在極為短暫的靜默之后,杜林朗聲笑了幾聲,“因為這里是我的地盤……”
此時一種氣勢正在快速的蒸騰,房間里另外兩人也感受到了一種非常特別的壓力,或者說是被壓制的感覺。
杜林的形象,他的聲望,他的地位此時此刻融合在一起,在兩人的腦海中居然形成了一個短暫的鮮明的巨大的形象。
就像是一座山,巍峨聳立,而他們,就是山前不起眼的小石子,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這錯覺來得快,去的也快,兩人稍稍一怔,杜林就說出了下半句話。
他笑著說,“在我的地盤上,我說了算!”
行政顧問的臉色有些僵硬,似乎被杜林的氣勢壓制后還沒有恢復過來,他眨了眨眼睛,揉了一下臉上的肌肉,用頗為贊同的語氣附和著說道,“您說的對,在這片土地上您才是主宰,那么我們是否可以知道更加細節一些方面的內容呢?”
他說完就立刻解釋道,“對于您的要求我覺得這并不過分,但是我認為了解到更加詳細的內容有助于我們更快的達成協議。我相信杜林閣下您每天都有許多的工作要做,沒有必要讓一點小事時時刻刻牽絆您的注意力。”
他臉上露出了些許惶恐的表情,一看就是假的,“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杜林瞥了他一眼,點了一下頭,他才繼續說道,“是和商會的職能有關系嗎?”
說完這句話他就低下頭去,反倒是拉羅杰一直在觀察杜林的表情變化,杜林沒有什么表情變化,不過這也讓拉羅杰確定一定和權力有關系。
在他來之前,議會中就有了猜測,杜林是馬格斯在政治上的接班人,那么他的政治路線肯定會在很大程度上秉承馬格斯的政治理念,馬格斯不止一次想要收回他親自賦予商會的權力,但是沒有能夠成功。
現在他退休了,作為他的接班人,杜林在他的熏陶下,以及加上自身對社會的理解,對國家的理解,有同樣的想法不足為奇。
拉羅杰輕咳了一聲,不管如何他已經知道了杜林為什么要和商會開戰,知道了問題出在什么地方,就好解決的多。
“杜林閣下,我剛才一直在反思為什么安比盧奧州這邊的商會會出現許多我們預料之外的情況。”
“原來的分會長長期在外,只是權力旁落,給了本地總商會中層管理人員可以從中牟利的機會,加上缺乏有效的管理監察制度,腐敗和瀆職叢生,才會發生這么多的問題。”
“其次安比盧奧州的商業環境與南方城市不同,對于杜林閣下您提出的綠色經濟我們也是第一次接觸,這也讓本地的工作難以為繼。”
“鑒于這兩點,我有一種想法,沒有人比您更了解這邊的情況,那么為什么我們不讓商會和本地政府合作,組建一個全新的以本地政府為主導地位,專門為本地特色經濟服務的服務型機構?”
“目前安比盧奧州的商會從上到下都被辭退,您可以挑選您信任的人充填其中,這對本地的企業家非常具有意義,能夠讓引導他們更快的轉型為綠色經濟服務,也能夠減少您在工作之外的一些事情。”
拉羅杰直接給了杜林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他之所以步步緊逼就是因為這些年來商會對待主政者乃至于內閣的態度都很堅決,就算是為此打官司他們都不愿意放開手中的權力。
這樣的做派也杜絕了杜林想要一步步蠶食本地商會的打算,干脆直接驅逐出去了事。
只是他沒想到,在他認為最不可能的事情上,商會作出了最大的讓步,直接把商會交給州政府管理,連人員的變動都由州政府說了算。
這反而讓杜林覺得有些麻煩了,他們退的步子太大,給自己看上去留下了很充足的空間,可實際上他們根本什么都沒有損失,反而把自己框了進去。
一旦他同意了這個要求,他扶持起來的安比盧奧州商團就很尷尬了,這會讓那些團結在他周圍的利益集團感覺到被背叛的憤怒。
如果他不答應這個要求,商會把這邊的過程經過一些戲劇化的加工宣傳出去,他們立刻就掌握了主動,反而能夠借助杜林的不講道理,讓一些會員產生同仇敵愾的氣氛,從而團結這些人。
加上輿論的造勢,甚至可能會有人向媒體透露他身為一名州長卻通過海軍扣押無辜商人的貨輪給商會施加壓力。
現在商會的壓力有多大,后面他的壓力就會有多大。
社會中最多的就是那些不經思考全憑借感覺去看待事務的人,大多數普通民眾都是如此,有著強烈的愛恨觀,讓他們認識到杜林的強硬還不講理并不是多么復雜的事情,只要把自己塑造的足夠悲情即可。
當年杜林就是這么從社會中獲得很多人的同情,以受害者的身份活躍在帝國內的。
他摸了摸下巴,一退一讓之間,商會已經挽回了被動的局面,有點不好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