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拙的面色已經變得慘白,呆呆的站在那兒如同一尊石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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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會有一個刁婦突然沖出告黑狀。
偏偏這是他最怕孫御史知道的事情。
遂昌的金礦一直是何家把持,那些但凡想逃走的礦工被抓到后都是直接打死。
對此沈拙是心知肚明的。
可他只能選擇沉默。一來何家在遂昌的根基十分穩固,他這一個外來的和尚即便想插手也是有心無力。二來沈拙本人也拿了何家不少的好處,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沈拙自然要庇護何家。
對于那些敢來衙門告狀的礦工家眷,沈拙一概會命衙役把其鎖入大獄收監。這些人要是不肯改口,絕對會不明不白的死在獄里。
沈拙這么整死的礦工家眷沒有幾十也有十幾了,本以為做的天衣無縫,誰曾想還是百密一疏。
難道這真的是天意嗎?
“沈縣令,你有什么要解釋的嗎?”
孫懈安冷哼一聲,扭過頭來沖沈拙質問道。
“下官,下官冤枉啊!”
只要還有最后一絲機會,沈拙都不打算認命。
“看來本憲要好好審理一番此案了,沈縣令如果想證明清白的話便隨本憲走一遭吧!”
巡按御史在巡視過程中的權力極大,但本身并沒有審理官員的權力,最多只是上疏彈劾。
但錦衣衛有這個權力。
等到失魂落魄的沈拙被帶回遂昌縣城,立刻被隱藏在暗處的錦衣衛拿下帶回察院審訊。
直到現在沈拙都不明白為何會在遂昌突然出現這么多錦衣衛,難道說朝廷早就有所察覺,派錦衣衛暗中查訪?
錦衣衛畢竟是專業審訊人才,尤其是陳璉,他在錦衣衛就是擔任的北鎮撫司掌刑千戶,專司刑訊。
雖然察院不比詔獄有十八般刑具,但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縣官只亮出一樣絕活就夠了。
陳璉的絕活就是貼加官。
所謂貼加官,就是把浸濕的紙張貼在受刑人的臉上。受刑人通常都會被牢牢的綁著,仰躺著接受刑訊。一開始他還能通過舌頭捅破浸濕的紙張,可等到貼了三五層之后便是舌頭也捅不破了。這時候受刑人的呼吸便會變得急促起來,心跳血液也會隨之加速。
便是鋼柱鐵打的漢子也忍受不了窒息的感覺,那種憋悶感直是叫人絕望。
沈拙此時已經失魂落魄,由著一幫錦衣衛擺布。等到他被綁好才意識到了什么,拼命的喊冤。
陳璉根本無視沈拙的掙扎,下令麾下校尉開始貼加官。
紙張浸濕后直接貼在了沈拙的臉上,沈拙的呼喊聲隨之低了不少。
正如陳璉所預料的,沈拙本能的伸出舌頭捅破了紙張。
“沈大人,某家是專門負責刑訊的北司千戶,有的是手段叫你開口。不過呢,你若是想多玩玩,某家愿意奉陪。來啊,再給沈大人加一級官。”
陳璉剛一說完,一名校尉便將又一張浸濕的紙張貼在了沈拙的臉上。
如此往復了幾次,已經基本聽不清沈拙的呼喊聲,只剩下低沉的嗚咽。
陳璉見火候差不多了,冷笑道;“怎么樣,現在沈大人想起什么了嗎?如果想起什么了就點點頭。”
求生的本能使得沈拙此刻再顧忌不得什么,拼命的點著腦袋。
陳璉沖一名校尉使了個眼色,那廝便上前一把揭開了糊在沈拙臉上的厚厚一疊濕紙。
“啊!”
呼吸到新鮮空氣的沈拙拼命的喘息著,仿佛想把空氣吸干一般。
“沈大人快些說吧,早點說完某家也好交差。”
一盞茶的工夫后陳璉闊步走出審訊沈拙的屋室,早就等候多時的孫懈安催步上前問道:“怎么樣,陳千戶,那沈拙可否招了?”
陳璉嘆了一聲道:“這遂昌縣令不過是個外強中干的繡花枕頭,要想掰開他的嘴實在太簡單了。陳某本還想多試幾個花樣,可這廝實在太軟了。”
說罷將供詞遞給了孫懈安。
孫懈安從陳璉手中接過供詞,一邊看一邊點頭。
“好,好啊,拿到了這份供詞,我們便可以對何家動手了。”
供詞是沈拙口述,錦衣衛校尉記錄的,又印有沈拙的手印,斷然不會有問題。
“這次陳千戶立下大功,本憲一定會上書朝廷為陳千戶請功。”
在從南京出發前,孫懈安對和錦衣衛合作還很抵觸,認為這樣會有損他清流的名聲。可真真切切合作后,孫懈安卻發現錦衣衛沒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難以相處。
“好說好說,陳某不過是做好自己該做的。倒是孫大人的這出戲演的好啊。”
所謂術業有專攻,錦衣衛擅長刑訊逼供,文官則擅長演戲。
今日桃花山之行就是孫懈安的籌劃,包括那個突然沖出來的婦人都是他提前安排好的。
當然,婦人的那番說辭并不是憑空編造出來的,而是基于事實。
在遂昌的這些日子,錦衣衛通過和一些礦工的接觸了解到遂昌縣令沈拙與何家家主何榮聯手作惡的細節,便把這個第一手的消息報告給了孫懈安。
孫懈安雖然只是一個七品的巡按御史,但在官場摸爬滾打了十來年,嗅覺十分敏銳。
他當即意識到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便根據那些礦工遇害,家眷蒙冤的事實編出了這么一個故事。
這個故事七分真三分假,做賊心虛的沈拙聽了后肯定會神態大變。
孫懈安當即命人找來一個婦人,許以厚利教給她該怎么說。
這便有了后來桃花山岳王廟前的那一幕。
沈拙當然不知道這個婦人是假冒的,只以為是漏網之魚,一時心態崩潰,被孫懈安抓住機會強勢的帶回察院。
到了察院接下來就交給錦衣衛去做了。
陳璉也沒有讓孫懈安失望,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撬開了沈拙的嘴巴。
他們之所以選擇先從沈拙入手而不是何家,就是為了求穩。
畢竟沈拙還是能夠調集府庫兵、巡檢兵、衙役的。
若是他們先動何家,打草驚蛇之下,沈拙萬一狗急跳墻命令麾下士兵包圍察院,恐怕他們就會命喪于此。
而突然發難控制了沈拙,這一危險便消弭于無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