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鄭宅。
鄭芝龍背負雙手在書房內踱步。
就在不久前從廣西傳來消息,桂王朱由榔想要提早舉兵,希望得到鄭芝龍的積極響應。這樣兩廣福建連成一片可以對明廷構成較大的威脅。
鄭芝龍雖然答應了但心里其實還是有別的想法的。
他當初答應和瞿式耜合作只是權宜之計。因為明廷對他實行封鎖,他只能就近從兩廣買糧食。
而廣東的丁魁楚態度曖昧,只有瞿式耜相對而言配合,鄭芝龍只能和瞿式耜合作。
搭上這根線之后鄭芝龍才知道原來瞿式耜背后是桂王朱由榔。
而朱由榔野心勃勃想要尋找機會把當今明廷的皇帝拉下馬自己做皇帝。
僅就這一點來說二人是有共同目標的。
只是要讓鄭芝龍全力配合朱由榔的行動真是有些難。畢竟戰時的消耗是驚人的,鄭芝龍平日里養這些士兵都很勉強,真要打起仗來怕是會拖垮整支鄭家軍。
最好是把消息報給北京,讓清軍出兵。
這樣鄭芝龍不出一兵一卒也能夠做到幫桂王漲聲勢。
若在以往要做到這點并非不可能,畢竟這對滿清也有好處。
可現在卻是難了。
鄭芝龍當初搭上滿清這條線靠的是洪承疇。可如今清軍在四川吃了場大敗仗,許多名將被斬首。洪承疇也不知所蹤。
雖然清廷方面對外宣稱洪承疇已經返回陜西,但鄭芝龍總覺得不對勁。
清軍在四川慘敗,總要有一個背鍋的。這種時候洪承疇這個漢人自然是不二人選。
可是洪承疇卻并沒有出現在北京而是留在了陜西,這實在是讓人費解。
唯一的可能是多爾袞希望通過冷處理把這件事的火藥味淡下來。可鄭芝龍覺得這種可能性并不大。
更可能是洪承疇已經死了,清廷為了面子稱洪承疇已經逃回。至于說博洛等人因為尸首在明軍手中,即便他們扯謊也沒有什么意義。唯有洪承疇的失蹤讓他們得以大做文章。
若洪承疇真的死了事情就難辦了。
鄭芝龍跟清廷搭關系搭的太晚,故而跟清廷高層說不上話。
這還是體面的說法。若是粗俗一些那就是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別看他擁有一支無敵水師,但在多爾袞眼里還真未必算的什么。
這或許是因為滿洲人的自大,亦或是因為他們實力使然。
不論是哪一種鄭芝龍都將處于一種十分尷尬的境地。
不過鄭芝龍還是決定一試。
兩害相權取其輕,讓清軍出血總比讓自己出血的好。
思罷鄭芝龍便提筆蘸磨,揮毫疾書了起來。
口吻嘛自然是極為謙卑的,一口一個主子喊的親切。
既然做奴才就要有做奴才的覺悟,一切以哄主子開心為上。
反正寫些肉麻的話又不會掉塊肉,這種沒有任何損失的事鄭芝龍最愿意干。
他在心中早有腹稿,言語又不用過于華麗,故而這封奏疏寫的是一氣呵成。
鄭芝龍寫罷之后吹干上面的墨跡,將其封了起來。
然后喚來心腹鄭重其事的交到他手中。
“這封奏疏很重要你跑一趟,走海路,親自送到天津,要確保萬無一失!”
秋天到了,望著殿外有些枯黃的樹葉多爾袞的心情惆悵了起來。
四川慘敗,消息傳來之后多爾袞當即暈了過去。被御醫救醒后他還是不敢相信數萬精兵的八旗軍會敗的那么徹底。
八旗軍有多久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慘敗了?
多爾袞記不清了。他只知道這是奇恥大辱。而這奇恥大辱竟然是拜他最鄙視的南人所賜。
這真是太諷刺太真實了。
此戰過后清軍已是傷筋動骨,傷了元氣。
多爾袞不得不下令旨給陜西的阿濟格,命他切莫輕舉妄動。
四川拿不下來不要緊,若是陜西再丟了,清軍就真的在北邊站不住腳了。
好在陜西還有吳三桂在,這也是不小的兵力補充。若是明軍發動進攻,應該守得住吧?
眼下當務之急是怎么穩住軍心防止士兵生出對南人的恐懼。
當然滿洲八旗子弟也是要安撫的。死了那么多人總要有個背鍋的,多爾袞最先想用洪承疇做替罪羊,可惜洪承疇也是不知所蹤。
這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怎么拿來做替罪羊?
那些八旗子弟可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若不讓他們看見洪承疇被明正典刑他們是不會罷休的。
無奈之下多爾袞只得把責任推到死去的漢中巡撫佟養和身上。
反正死人不會替自己辯解,這件事便算是暫時避過去了。
今年多爾袞已經不想再大動干戈了,先把這個年過好吧。
便在多爾袞悵然若失時,親兵突然來報說有一封來自福建的奏疏。
多爾袞喃喃自語:“福建,看來是鄭芝龍了”
罷了又轉向親兵道:“取來給本王看。”
親兵恭敬的雙手呈上,多爾袞一把抓來展開看。
他通識漢字,故而閱讀鄭芝龍的奏疏沒有什么問題。
看罷之后他嘴角難得的勾起一抹笑容。
“好,好啊!總算等來一個好消息。”
他實在沒有想到,在這種時候給他帶來好消息的竟然會是明廷皇帝的叔父。
這個桂王圖謀篡位不料被發現,現在是要狗急跳墻了啊。
只是桂王畢竟實力薄弱,故而希望清軍能夠出面攻打明軍防線緩解他的壓力。
這些話當然是鄭芝龍轉述的,至于其中有多少是鄭芝龍自行添加的就無從可考了。
不過多爾袞覺得這件事總體來說對清軍是好事情。
南面有鄭芝龍和桂王牽制,清軍行動將更為靈活。
至于這次要不要出兵多爾袞一時還沒有想好。
出兵的話就會有糧秣消耗,原本怨聲載道的旗兵肯定會滿腹牢騷。
但若是不出兵,坐看桂王被明廷剿滅似乎也有些虧。
思前想后多爾袞還是難以抉擇。
以往這種時候他都會向洪承疇問策。可惜現在洪承疇身死未卜。
多爾袞嘆了一聲,吩咐道:“去把范文程放出來吧。”
自打上次軟禁范文程后,這名清廷謀臣便結束了政治生命。現在多爾袞無人可用,不得不再次啟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