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之花,開今日之果。
當初三寶太監,那毫無收益的舉動,招致了群臣的反對,以至于最終,將這下西洋,扼殺于搖籃之中。
可是……
當大明再下西洋,佛朗機人肆虐西洋之時,驚恐不安的西洋諸國,幾乎不約而同的想起了這個有道德的鄰居。
所以……道德……并非完全不用啊。
佛朗機人需花費無數的槍炮才能獲取的東西,大明卻不需動用一兵一卒,自有人奉上。
而這輿圖之中,三十多個港口,俱都是上連各國的重鎮腹地,下,則適合艦船避風,且得天獨厚的天然港灣,甚至可扼守某些黃金水道的津要之地,而在西洋之中,本就有的是大漢的遺民,一方面,可讓大明派駐軍馬,同時,還可直接打通商道,實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弘治皇帝眉飛色舞。
還有什么榮耀,可以更加顯現,大明天子德被四海呢,這就是明證啊。
如此一來,大明對于西洋各邦的控制能力,將達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不只如此,未來船隊補給,便不再成了難題。
甚至……朝貢的體系,將更加的緊密。
西洋的香料,以及無數的物產,將可源源不斷的輸送入大明,而大明數不清的布匹、絲綢、瓷器,以及各種商貨,也將源源不斷的深入西洋諸國。
商貨、文化也將更加的緊密。
弘治皇帝不禁頷首,連連點頭:“此大功一件,卿家輕描淡寫,只一筆帶過與各國交涉之事,可朕何嘗不知,這其中的艱辛。”
所謂的交涉,就是談判,不但要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且還要盡量的少付出對方想要的東西,哪怕是各國受到了佛朗機人的威脅,希望借大明之力,來制衡佛朗機人,可對方,也絕非是案板上的魚肉,里頭,徐經功勞不小。
弘治皇帝眼睛發亮,哪個皇帝,不好大喜功呢,只是有的天子,沒有功勞,也非要弄出點什么,顯得自己居功至偉。而有的,尚能認清自己罷了。
可這是實打實的功勞啊。
將來,在自己的實錄里,這都將記錄下來,固然是徐經有功,可這又何嘗不是弘治皇帝朝的功勞呢。
弘治皇帝道:“卿家繼續說下去。”
徐經正色道:“此后,臣等,在昆侖洲,在天竺,與佛朗機人有過交鋒,佛朗機人船堅炮利,確實非等閑之輩,不過我大明水師,亦是不遑多讓,奪取了數處港口,將來,可為我所用。”
徐經繼續道:“大明的艦隊,此后深入了黃金洲,除了開始建立據點,以保障未來水路的暢通,同時,也需使其與大明連接,臣奉旨,在黃金洲設據點三處,建三處城鎮,命人開墾,同時,與附近的土人交涉,誅其不臣,同時,也宣揚我大明的仁德。臣組織了數支探險隊,曾深入內陸,進行探索,其結果,甚是喜人……這黃金洲,實是得天獨厚,乃上天所庇佑之地,其地平坦,林木茂盛,又有大量的銅鐵、金銀,不只如此,土地極其肥沃,幾乎沒有災害,內陸疆土,竟有萬里,飛馬二十日,竟不見盡頭。其土人,大多尚且飲血茹毛,或數千人聚集為族,或建城邦而為一國,有的土人部族,頗為桀驁不馴,可其戰力,卻不足為懼,有的土人,卻很是溫順,愿與我大明交往,和睦友鄰。”
徐經口若懸河,又道:“臣斗膽而言,若將我大明之民,悉數移至黃金洲,那萬里沃土,亦足以使我大明,人人衣食無憂。”
‘弘治皇帝聽了,不禁色變。
可以養活整個大明,還可衣食無憂。
這是一塊多么廣博和肥沃的土地啊。
也就是說,三寶太監遺留下來的輿圖,都是真的。
徐經又道:“只是,佛朗機人比之我大明,占得了先機,他們對我大明,甚是忌憚,得知我大明已在黃金洲建立了據點,他們似乎,并不愿意分出精力,來與我們作戰,卻似乎將這黃金洲納入其統治,更多了幾分急迫,因而,在黃金洲大加殺戮,安置其移民,建立許多的村鎮、據點,修筑堡壘,掠奪金銀……陛下……”
弘治皇帝皺眉:“朕記得你和你的恩師,曾說過一句話,那便是,這黃金洲,其沃土萬里,與我中國,不遑多讓,我中央之國,有民萬兆,實乃普天下之,四海之內的沃土,俱為我所有,因而……天下萬邦,在我大明面前,俱都不值一提,此乃我大明的根本。”
弘治皇帝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步:“可是……若黃金洲之中,只有土人,尚可與之和睦相處,方卿家……”
方繼藩忙是出來:“臣在。”
弘治皇帝感慨道:“可若是佛朗機人,占據了整個黃金洲,他們狼子野心,在西洋便是打家劫舍,宛如強盜,他們又都堅船利炮,其火炮和火銃,甚至所造之船,都不在我大明之下,甚至有些,比我大明,更為犀利,區區彈丸之國,竟可遠渡重洋,以區區偏師,而舉手之間,便可滅亡一國,不容小覷。”
弘治皇帝面若寒霜:“若是當真讓他們占據了黃金洲,大明對此,置若罔聞,那么……三十年之后,一百年之后,三百年之后,若是大明宗廟尚存,他們的艦船和火器,將更加犀利,他們的人口,靠著黃金洲的繁衍,將不在我大明之下,他們若依舊兇殘如故,到時,便是心腹大患。”
弘治皇帝背著手,臉色尤其的嚴厲,他正色道:“似此等負其兇橫,不知收斂,而日甚一日,無所不至,侮慢神圣,全無禮義之徒,遲早,便是我大明腹心之患也,今制佛朗機,便是免使子孫萬代受此獠危害,黃金洲,絕不可在佛朗機人之手,我大明,需設更多據點和城鎮,加強警戒,拉攏土人,枕戈待旦,以備未來,在黃金洲,面對佛朗機,與之一決雌雄!”
方繼藩忙道:“陛下圣明。”
越是下西洋,對于佛朗機的行徑,弘治皇帝越發的反感。
方繼藩的佛朗機威脅論,更是使弘治皇帝寢食難安。
他不是一個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
就如有的人,今日之想著今日的事,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不過弘治皇帝,似乎是延續了老朱家太祖高皇帝的某種性格,那太祖高皇帝,所想的,都是千百年后的事,生怕子孫們受苦,于是殫精竭慮,成日想著如何為子孫們去除隱患。
弘治皇帝,大抵也是如此。
弘治皇帝想定了,臉色微微緩和,隨即看向徐經:“聽說佛朗機人,距離黃金洲很近?”
“是的,比大明要近得多……不過……卻也未必。”
“什么?”弘治皇帝看向徐經。
徐經道:“在航行的過程之中,我們發現,腳下的大地,似乎是一個球。”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你繼續說下去,三寶太監的天下輿圖,似乎也可進行證明。所以……臣在黃金洲東側經營據點,而壽寧候、建昌伯二人,卻率一支艦隊,圍繞著黃金洲航行,他們預備抵達黃金洲的最南端,而后,再繞行整個黃金洲,抵達黃金洲的西岸……就是金山所在的位置。”
弘治皇帝一臉詫異:“這……是嗎……”
徐經又道:“在他們抵達了金山之后,將會進行修整,此后,他們將一路向西航行……”
“一路向西……”
弘治皇帝有點懵。
這兩個傻大舅哥,真的不知死啊。
他們哪里來的勇氣,敢脫離主力的水師,繞行整個黃金洲,這路上,但凡有一丁點的危險,難道就不怕葬身魚腹。
“糊涂!”弘治皇帝忍不住斥責。
徐經道:“陛下,臣也曾勸阻過,不過……壽寧候和建昌伯,念了一句詩。”
徐經道:“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弘治皇帝竟是無言。
怎么和張皇后交代呢?
這是他們自己要作死的。
可張皇后相信嗎?
他那兩個貪生怕死的兄弟,還有如此凌云壯志?
不存在的!
多半張皇后會認為,兩兄弟奉了自己的密旨行事吧。
弘治皇帝嘆了口氣,卻是微笑:“他們有此志向,好,好的很,這天下這么多男兒,敢乘風破浪,他們又有何去不得?”
方繼藩一臉無語。
這兩個家伙,不會真去找金山去了吧。
大爺的,這舊金山,可能和他們所想象的,不太一樣啊。
若是他們到了金山的位置,會不會日夜詛咒我呢。
啊……不,應當是詛咒三寶太監,反正這輿圖,是‘三寶太監’留下來的。
天哪,可憐的三寶太監,到了死后,竟也不能安生。
方繼藩忙道:“壽寧候和建昌伯歷來深明大義,有勇有謀,今日臣一見,果真忠義也,陛下,臣佩服的很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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