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文昌館。
七年前,莫塵召天下能人異士入京,除了大批高手被用于督造通天塔與祭壇之外,還有大量的學者被安排進文昌館編纂書庫。其中不僅需要編纂歷史,同時還有諸子百家的經典,甚至還有眾多的雜學。
為了能夠完成這一切,莫塵甚至不惜調動全國之力尋找各種已經失傳的古籍,或者不為人知的流派傳人。
故而,雖說文昌館并非大晉實力最強的地方,也不是大晉守衛最森嚴之地,但絕對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
故而當錦衣衛出現大規模調動,文昌館中的各路學者第一時間就收到了消息。
文昌館,一處寬敞明亮的宮殿。
宮殿內擺放著數十張紅木色的矮案,其上摞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其中有紙張做成的厚重書冊,也有古老甚至殘破的竹簡。此時天色蒙蒙亮,宮殿內只有數人。
“哎,這些年天災人禍不斷,天下早已經流言蜚語四起。陛下此時大舉出動錦衣衛,實在不知到底是福是禍。”一位華服老者微微搖頭,嘆惋不已。
“噓,王兄還請慎言,此事若是傳到陛下耳中,怕不是要平起波瀾。”
“左兄所言甚是,我們只管編纂書庫,何必理會外面的動靜。而且此次錦衣衛不僅有四大名捕出動,甚至連陰后祝玉妍等人也紛紛出動,只怕事情不小啊。”
“什么,連陰后祝玉妍也出動了!”
“可不是,據說此次出動的高手委實不少,除了陰后祝玉妍之外,甚至還有供奉黃月英等人。而且,你們可知他們此次的目標是何處?”一道須發斑白的中年人從外面走了進來,聲音透著幾分神秘與緊張。
眾人紛紛側首,王通大儒眉頭微挑,意外道:“黃兄莫非得到了消息不成?”
“孔家,陛下要對孔家出手了啊!”黃峰神色緊張,又透著幾分不安。
其他人聞言,不禁神色大變。
孔家,這世上能讓錦衣衛出動這么多高手的孔家,除了儒家圣人孔子后人的那個孔家,還能有哪個孔家?
可是始皇帝為何會突然對付孔家,這完全說不過去啊。
要說當年分裂帝國的罪人,孔家根本排不上前列,甚至曾經還是最大的保皇黨成員。始皇帝縱然是秋后算賬,也不該從孔家開始。而且孔家不同于其他普通世家,那就是一個赤果果的馬蜂窩。
因為自從當年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后,儒家就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大發展。雖說因為權勢之爭,儒家后來分裂成了數個學派,比如公羊學派,谷梁學派等等。
但不管他們是什么學派,內部碾壓傾軋有多么嚴重,終歸都還是孔圣人的弟子,要借著儒家的那種大皮搞事。所以哪怕在經義上已經與孔家的儒道南轅北轍,心中恨不得孔家全部死光光,但明面上他們還是要對孔家保持一定的敬意。
故而孔家或許不是勢力最龐大的世家,但絕對是最難惹的世家。因為一旦有人動了孔家,那就是向天下儒家學派宣戰。哪怕是平日與孔家充滿齷齪的學派,此時也必然要發聲支援。
以始皇帝的智慧,絕對不會看不透這一切。
“陛下莫非聽了奸人的挑撥,否則怎么會做出如此不智的決定?”王通眉頭緊皺,臉上滿是擔憂之色,急聲嘆道。
“呵呵,陛下有沒有聽奸人的挑撥不好說,不過外面可是已經徹底地鬧翻了天。諸君莫非沒有發現,今日前來文昌館編纂的博士少了很多人。現在不論是公羊學派,還是谷梁學派,又或者其他大大小小的亂七八糟儒家學派,現在全都去皇宮外面情愿去了。
我從外面趕來的時候,聽說皇宮外已經匯聚了數十位儒家大儒,以及數千人的儒家弟子。按照他們的這個鬧法,只怕事情越鬧越大。”黃峰冷笑一聲,眼眸中閃過淡淡的鄙夷,以及幾分興奮。
自從武帝當年獨尊儒術罷黜百家,諸子百家全都受到了相當嚴峻的打擊。而他,正是農家傳人,也是農家為數不多的傳人。對他們這些苦了幾百年,甚至躲躲藏藏不敢見人的諸子百家傳人來說,能夠看到儒家失勢,那絕對是最值得興奮的事情。
而最讓黃峰鄙夷的事情,是很多儒家學派明明心中恨孔家恨得要死,但一個個到了此時反而跳出來假惺惺,實在是讓人作嘔。
此時,皇城。
自從得知錦衣衛大舉出動,甚至連供奉黃月英等人也隨之前往了山東孔家的消息,可謂是在皇城中引爆了一發深水炸彈,引起了軒然大波。
其中有人惶惶不安,生怕自己成為莫塵的下一個目標。也有人心中興奮萬分,仿佛看到了無上機遇。更有人心懷鬼胎,早就尋思著要給大晉找些麻煩,此時得知這個消息簡直如獲至寶。
孔家,那可是天下最大的泥潭啊!
縱然是始皇帝這等人物墜入其中,不死也要弄得一身腥臭。
公羊學派一處隱秘的集會地點。
房間中人不多,只有四五人罷了。但他們任何一人拿到外面,都是名動天下的一代大儒,能夠引得八方才子求學的當代文豪。
“自從始皇帝登基以來,天下大事無不是獨斷獨行,壓得朝堂諸公連喘息都不敢大聲。而且始皇帝縱容天下傳百家之道,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始皇帝欲動孔圣之后,當為我公羊學派的良機。”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神色鄭重,凝聲道。
“正是此理,始皇帝處事獨斷獨行,讓人心驚膽顫。而且當今天下紛亂,各種天災簡直聞所未聞,不正是應了董師的天人之說。若非始皇帝得罪上天,又豈會降下如此駭人聽聞的天災。今日始皇帝受奸人挑撥,欲對我儒家出手,吾等當不可繼續沉默下去。”
“不錯,此次儒家聯合一致,正是展現我們公羊學派力量的時候。若是能夠壓制始皇帝,則公羊學派必然再次名震天下。”
“這,此事事關重大,我等是否要先聯系一下董師,否則。”一位兩鬢斑白,面容祥和的中年男子滿臉遲疑。
“張老弟此言差矣,時機稍縱即逝,我們若是不立刻站出來援聲,只會便宜了谷梁學派的那些小人。而且張兄可曾想過,此事關乎我儒家全體,我們若是現在保持沉默,天下儒生會如何看待公羊學派。哪怕此事過去,我們又如何在天下立足?”之前開口的白發老者滿臉鄭重之色,聲音凝重多了幾分厲色。
張大儒聞言,不禁沉默了下來。
他也知道,在莫塵對付孔家的事情上,公羊學派不能保持沉默。可他總感覺此事并非那么簡單,若是萬一因此得罪了始皇帝,公羊學派難道還能落得好處不成?
哎,但愿結果不是最糟的那一個,也不知谷梁學派如今意欲何為?
“哎,此事就依呂兄吧。”張大儒嘆息一聲,不再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