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備胎,就是一個輪胎壞了,就拿另一個輪胎來替換。
這很正常。
不然,車不要了嗎?
未免代價太大。
但若是一輛車的輪子被扎破,就得更換另一輛車的,那另一輛車……
沒錯。
岑海心所扮演的角色就是那隨時為了別人奉獻自身的另一輛車。
她用生命詮釋了什么叫做備胎。
題歸正傳,岑海心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兒,住在貧民區,家里特別窮,唯一的媽媽還是個偏心狂。
窮其實不算什么,吃得差點兒穿得差點兒都沒事,關鍵是偏心。
跟哥哥比起來,她就跟垃圾堆里撿來的一樣。
岑海心的哥哥叫岑穩,名字是當初還在世的岑父取的,意思是希望兒子能成為一個沉穩大氣有文化有擔當的人。
然而名字取得再好都沒用。
用她的話來說,她的哥哥岑穩就是渣滓,活在世界上不光浪費空間還污染空氣的那種。
抽煙喝酒、打架群毆、收保護費欺負小朋友、耍錢,無惡不作,爛得不行。
但即便在所有人眼里岑穩都不是個東西,在岑母心里,他都是唯一的寶貝,岑家唯一的根,以后唯一的依靠。
岑海心的父親在她還沒出生就得重病死了,留下一大筆外債,本來家里條件就不好,頂梁柱倒了,還欠了很多錢,更窮了。
但沒辦法,人死了債還是要還的。
岑母在家門口擺了個小攤賣混沌,生意將就,不過要還債,要生活,還要供兩個孩子讀書,就很勉強了。
岑海心剛學會走路就要去店里幫忙,小的時候幫著擦桌子,大了就端碗洗碗剁餡兒包餃子,什么都要她做。
岑穩每天在外面玩得樂不思蜀,岑母還擔心他錢不夠花。
一個忙死,一個閑死。
岑海心忙完店里的活,好不容易騰出時間寫作業,已經深更半夜了,還要被岑母罵浪費電,不許她開燈,讓她要寫就去路燈下寫,別禍禍家里的錢。
“那都是留給你哥的,你想都別想!”
這是原話。
那段時間有小孩下河洗澡被淹死,岑母為了把兒子留在家里,咬牙花了好幾千買了臺電腦,又給牽了網線,讓他在家里玩游戲,還給錢沖幣。時不時的端些飲料水果零食上去,把一個二十四孝好媽咪演繹得淋漓盡致。
女兒就啥都沒有。
這心偏到天邊兒去了。
重男輕女嘛,很正常,這片區誰家不是這樣的。
岑海心想得通。
只不過她家相比起來更嚴重一點而已。
哥哥什么都有,要什么都給買,她什么都沒有,稍有不滿就是一頓打罵,有可能還不能繼續上學了。
岑海心喜歡上學,喜歡學校,學校安寧充滿和平,老師同學都喜歡她,對她特別好。
她學習好,每次考試都是年級第一,貧民區的人也都知道岑家的女兒讀書厲害,以后肯定大有出息,還羨慕的跟岑母說她以后可有福氣了,雖然兒子不爭氣,但女兒牛啊,慕了慕了。
至于岑穩,嘖!
反正鄰居們說起這兩兄妹就一臉復雜。
有人嘴毒就說當初是不是在診療所里抱錯了,不然怎么一個學霸,一個學渣兼社渣,還說岑穩這樣子早晚要進去吃大鍋飯。
進哪兒去。
所有人都懂,心知肚明。
被岑母聽到了就是一番撕比,各種撕,口水大戰,戰到激動處還會發展成肢體沖突。
你咋滴咋滴咋滴……
我咋滴咋滴咋滴……
岑母更看岑海心不順眼,都怪這個死妮子,要不是她,乖兒子也不會遭受這么多的非議。
岑海心就慘了。
不止要干更多的活,還要受氣,還吃不飽。
但即便是這樣,她還是學霸,學霸的地位不可動搖。
沒辦法,考不到第一名就有可能上不了學。
岑母一直不想讓岑海心讀太多書,說了很多次讓她輟學,說家里太窮,學費太貴,還要交好多補課費、書本費、資料費,說女孩子讀書沒用,不如早點出去工作,賺錢貼補家用,給哥哥存錢買房娶媳婦兒,不然在家里幫忙也行。
為了兒子不遺余力的壓榨女兒,仿佛女兒不是親生的,是個贈品一樣。
岑海心心里那個恨呀,看岑母的眼睛都帶著刀子,然而并沒有什么用,最后還是四固的老師找來了,了解了岑家的情況。
每個人都希望在別人心里自己是美好的善良的,岑母也是,就跟老師訴苦,說家里實在困難,負擔不起學費了,不是她不讓岑海心去上學,她也希望女兒能繼續讀書,奈何有心無力之類的。
老師皺著眉頭,給校長打了個電話后,笑瞇瞇的對岑母說,你家岑好心是年級第一,學習最好那個,固長說了,不收她學費,什么費都免了,每個月還給補貼生活費,所以您哪趕緊讓你閨女回班級把,這可是考重點的好苗子呢。
岑母:……
岑海心:就很開心。
學校都不收學費了,岑母自然不可能再說什么家里窮孩子上不起學的話,而且,她在老師面前還要留點面子的。
危機暫時解除,岑海心繼續上學了。
只不過心已經冷了,拔涼拔涼的,心里的恨意像野草一樣瘋狂生長。
她學習更加努力,拼命吸收知識,因為她知道,這些以后都會成為她戰勝困難的盔甲。回到家就是沉默,岑母讓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句話都不說,簡直成了個木頭人。
岑母看她的眼神更不喜,越發蹉跎她。
這些,岑海心都忍下了,想著高考完就好了,念了大學就好了。
忍!
我忍!
我再忍!
就這么一路忍,高考,終于來臨。
沒有人比她更期待這一刻,她完全把這場考試當作人生的重生的唯一機會。
顯然,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岑海心重生得不錯,全市理科第一,志愿填的是本市的R大。
通知書是老師親自送過來的,還有一面錦旗,以及學校獎勵給她的六千塊錢。
給貧民區的街坊鄰居羨慕得呀,嘖嘖,都說岑家生了個好女兒。
岑母臉都笑僵了。
等所有人走后,岑母就拉下臉來,“家里這么窮,大學學費那么貴,你干脆不要念了,念那么多書有什么用,出來就能當大老板了?還不是給人打工的命。既然這樣,還不如早點出來,省得浪費錢。”
反正她是不會把剛到手的錢拿出來的。
“有本事別問老娘要,自己掙學費去。”別想她出一分一厘。
關鍵岑海心才十八,之前一直在讀書,打小就沒什么壓歲錢零花錢,別說幾千,兜里幾塊都拿不出來。
急得她直掉眼淚。
然而媽心如鐵。
不光偏心,還自私,專坑親生女兒,怎么好坑怎么來,恨不得把親女一腳踹進泥坑里去,再狠狠的睬上幾腳,好叫她一輩子陷在里面苦苦掙扎,永遠都出不來。
很“有愛”。
簡直絕了。
有這樣的老媽,岑海心突然不那么恨岑穩了,甚至覺得他可憐,也許可以擁有美好的人生,卻因為溺愛毀了。
至于自己,估計更像自己那個早死的據說是老實人的爹。
她心里恨死岑母了,卻沒什么用,依然木有學費。
趴在床上大哭了一場,忍不住想,難不成是上輩子毀滅了宇宙,才有這一生坎坷不平的命運?
心理都陰暗了,魔鬼在滋生,恨不得拿把刀砍掉所有讓她煩擾的東西。
這個世界和平美好,陽光普照,她卻看不到一點希望。
岑海心都覺得自己報社了。
哭過以后的她決定出去找工作,白天當服務員,晚上就去做家教,休息的時候就去一個輔導班幫忙。
累成狗。
還要忍受岑母的謾罵,休都休息不好。
一個假期下來,岑海心瘦了十幾斤,完全皮包骨了。
但高興呀,學費湊齊了。
岑海心舒心了,發自內心的笑,那么累那么苦是值得的。
為了怕岑母使壞,岑海心連通知書都是貼身帶著的。
岑母沒有撕掉岑海心的通知書,岑海心也湊齊了學費,岑母沒轍了。
岑海心帶著少得可憐的行李去上大學了。
大學比高中大很多,還很漂亮,校園里到處都是人,沐浴在陽光下,臉上的笑容燦爛又明媚。
岑海心的心里充滿了希望。
心里的陰暗瞬間被治愈了。
忍不住想,我以后也會變成這樣的。
但還是恨岑母。
這是多年積累下來的,完全無解。
岑海心期盼著大學美好的生活,吃得不好穿得不好,沒有化妝品,連手機都沒有,課閑就去圖書館。岑海心還進了個畫畫的社團,聽說周末會組織去郊外去山里去風景區寫生。
岑海心從小就喜歡畫畫,然并卵。
夭折。
岑海心唯一沒有夭折過的就是她自己,能活到現在,她真是太幸運了。
運氣這么好,我應該感謝上天。
岑海心自以為擺脫了魔掌,從此就可以朝康莊大道狂奔,就算沒有康莊大道,一條小路總該有的。
然而,一個月后,岑母找到她,說岑穩在外面惹了事,要賠一大筆錢,不然人家就要告他,不然就讓他折一條腿。
岑海心有一種特別不好的感覺,果然就聽到岑母說讓她別念書了,聽說某某街道有個誰在哪兒哪兒找了個工作,很賺錢,勤快的一個月能有好幾萬,十萬也是可能的,還不累,躺著躺著就能掙錢。
工作輕松,一年就能致富,一年就能買房買車娶媳婦兒。
完了回來還能嫁人。
都知道你能賺錢,卻不知道你做什么,找個老實人穩妥妥的,沒毛病。
老實人:……
我惹你了嗎,這個鍋我不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