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強這幾天過得很不好。
每晚都是噩夢連連,他不知道為什么時隔多年還會做這些夢,難道,真是她回來報仇了?
不敢去想,只能希望黑夜能到的晚一些,更晚一些。
但無論怎樣,夜晚終究會到來。
張強窩在被子里,燈開著,房間里猶如白天般明亮,每個角落都看得清楚。
他還是害怕,瑟瑟發抖,也不敢睡。
誰知道睡著了會夢見什么恐怖的事情,誰知道那些恐怖的東西是不是真的。
幾天下來,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臉色枯黃,眼窩深陷,眼底青黑,顴骨高高的聳起,嘴唇青紫。
看起來更加的陰郁。
特別是眼神,完全透著兇光。
村里人看見他都離得遠遠的,有經驗的老人就不斷的搖頭。
其他人就問怎么了。
老人看著張強上了汽車,車子走了,才神色平淡的說道,“他活不了多久了。”
其他人:……
轉頭看向車子離開的方向。
都沒說話。
張強去找王健要錢去了。
如果說要死的話,那也要及時行樂,錢還是很重要的,更何況,他還不想死,就更要用錢了。
王健看見他的時候也很驚訝,短短幾天,怎么就變了副樣子了,簡直認不出來。
但無所謂。
把錢給他,皺著眉頭說道,“阿強,這是最后一次了,我只是個打工的,還要養一家子,真沒錢了,你別來找我了。”
張強一把把錢搶過去,翻開袋子看了看,不耐煩的說道,“到時候再說吧。”
王健:……
不,這可不能到時候再說。
你再找我要錢我也沒有了,這話得說清楚。
剛想反駁,就聽張強突然問道,“小健,你相信報應不?”
王健一愣。
沒說話,就看著他,有點不明白。
張強冷嘲一聲,也沒有解釋,提著袋子就走了。
背影看起來特別的悲涼。
但王健心里真的一點同情都沒有,就是這個人,剛剛還坑了他幾萬塊呢,那錢是他偷偷取出來的,還不知道怎么跟老婆交代。
一想起來,就恨得牙癢癢。
張強有了錢,這次沒有去賭場,而是去了一家和尚廟。
住持是個白胖的禿子,脖子上掛著一串長長的佛珠,笑起來兩只眼睛都看不見了。
他跟住持說了最近遇到的那些事,還有那些夢。
住持:……
雙手合十,說了句阿彌陀佛。
然后看著張強,“施主,老衲觀你面相,印堂發黑,你最近恐有血光之災呀。”
張強就忙問他有什么方法化解。
住持就說了。
這樣吧,邪祟都怕我佛家的經符,你買點兒回去,沐浴齋戒,晨昏打坐念經,把那符紙貼到房間的各處,再請一尊開了光的菩薩回去,就沒事了。
最后花了很多錢。
抱回一大堆不知道有沒有用的東西。
當天晚上,就把符紙貼滿了整個房間。
張母看到都嚇壞了,忙問他怎么回事,張強沒說,把她推出去,關門的時候,突然問道,“如果我被人殺了,你會怎樣?”
張母一愣。
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張強冷笑一聲,把門關上了。
也沒往以前想,就以為張強在外面惹了事,心里一慌,也顧不得什么了,大力的拍門,“阿強,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跟媽說,媽給你想辦法。”
實在不行,就先出去躲一躲,等事情過了再回來。
這個家什么都沒有,村子里也是各種嫌棄,回不回來都無所謂。
張強一把拉開門,臉色沉郁,額頭上青筋凸起,吼道,“再吵,弄死你。”
張母睜大眼睛,臉上有幾分痛心,但更多的是麻木,顯然已經習慣了。
動了動嘴唇,卻什么話都沒說。
張強再次把門關上,這一次,一直到晚上都沒有再出來了。
晚上思如看到屋里這么多符紙,都有點驚呆了。
有點無語,有那么害怕嗎,不就是做了幾個噩夢,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當初殺人碎尸的時候也沒見你有什么心理壓力呀。
這么些年也沒有說后悔過。
害怕什么。
難道說做了虧心事真的會良心不安?
思如嗤笑。
別人也就算了,但你,誰知道呢,說不定良心早被自己吃了。
不過今天就算了。
有點忙。
好不容易把李佳怡的奶奶弄出來,肯定要送走的。
橫死,還心有不甘,死的時候里里外外全是紅,時間還專門選在半夜。
這不成厲鬼成啥。
李佳怡的事情宣判了沒多久,就死了很多人。
那次在場的所有人,法官,書記員,還有辯護的律師,都死了。
之后,又鬧了很長一段時間,還上了報紙,雖然都在說判得不公平,但法律如此,能怎樣。
法院大樓也廢棄了。
思如找到李佳怡奶奶的時候,她還游蕩在法院的過道樓梯,各個地方。
兩只眼睛已經變成了紅色。
看見思如的那一瞬間,頓時就流出鮮紅的眼淚。
“佳怡呀,我的乖孫女呀,奶奶對不起你呀,不能給你報仇,讓那些害了你的人還好好的活著,可憐你還那么小,就沒了,死得那么慘,都是奶奶的錯,當初就不該讓你回來,你回來了,奶奶怎么就沒照顧好你呀,我的佳怡呀。”
思如就任由她抱著。
嘆了口氣。
“奶奶,我沒怪你,你跟我走吧,這個地方,已經沒必要待下去了。”
李奶奶點頭,但有些猶豫,“可是佳怡,這個地方,奶奶出不去。”
思如拉著她的手,很冷,手上滿是皺紋,說,“你閉上眼睛,跟著我,就能走出去。”
李奶奶:……
她死在這個地方,又是橫死,根本出不去,已經試過很多次了,每次都被一道看不見的屏障彈回去,還會受傷,要很久才好。
不過既然孫女想要帶她走,就走吧。
能再次見孫女一面,她已經很滿足了,就算馬上灰飛煙滅都無所謂了。
自己殺了那么多人,身上罪孽深重,是要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的。
臉上帶著慈愛的笑容,“恩,都聽你的,我佳怡說什么都對。”
就這樣,由思如拉著她,從待了十五年之久的法院大樓出去了。
有點懵。
真出去了?
可她真的試了很多年都沒成功過呀。
就看著思如。
滿是不可思議。
思如就說了,表情很無辜,就是這么出去的呀,就跟剛才進來一樣,什么都不想,就當前面什么都沒有。
李奶奶就明白了。
大概是小孩子太干凈,心思純潔,人長大了,就沾染了這世間的塵埃,就不干凈了。
跟著思如一路回到村里,恩,還嚇了張強一把。
其實按她的想法,這個人是殺了自己孫女的罪魁禍首,死了都不解恨。
但思如攔住她,說嚇嚇就行了,不希望她身上再添新的罪孽。
勾唇,你把他弄死了,自己還做個屁的任務呀。
思如要送李奶奶走,但她不想走。
沒有看到那些殺人犯獲得應有的懲罰,走得也不甘心。
思如就說,“走吧,留在這個世間也沒用,到時候老天把你這筆賬算到你兩個孫子身上就不好了。”
李奶奶:……
“我有孫子?”
思如點頭。
恩,還是兩個呢。
所以,放心的走吧。
這種事情還是要自愿。
李奶奶最終還是走了,可能也猜到了某些事,臨走之際,看著思如,“她,去哪兒了?”
說的是李佳怡。
思如手里掐著訣,說道,“去她該去的地方了,你放心吧。”
說完,李奶奶的魂魄就變得越發透明,到最后變成星星點點白色的光飛上了天空。
很久,思如才離開。
雖然思如沒有去嚇唬張強,但他還是沒睡好。
已經被嚇出條件反射了。
就算有很多符紙,還是不敢睡。
凌晨才瞇了一小會兒。
起來的時候天都大亮了,精神還是不怎么好,黑眼圈特別重。
打著哈欠。
在村里逛了一圈兒。
想到又沒錢了,干脆坐車去了縣里,找長期飯票要點銀子。
王健看見等在外面的張強,都要崩潰了。
又要錢,當他是自動提款機嗎。
沒有。
不給。
張強看了眼他身上穿著的西裝戴著的手表。
當即就嚷嚷。
“誒,這里有個……”
王健忙捂住他的嘴,把他拉到一邊,張強也沒抗拒,笑嘻嘻的看著他,一副痞子無賴樣。
臉上就寫著兩個字,給錢。
王健:……
好氣哦。
不過他真的沒錢了。
遇到這么個吸血螞蝗,也是醉了。
沒辦法,就找辦公室的同事借了幾千塊錢,說有個遠房親戚家里有人生病了,身上也沒帶錢,過幾天就還。
張強拿著錢,臉上一副嫌棄的表情。
“就這么點,你打發叫花子呢。”
王健差點沒氣得一口氣上不來。
有誰打發叫花子幾萬幾萬的,簡直……
恨不得掐死這個挨千刀的。
怎么不去死。
木著臉,“就這么多,你要不要。”
扭頭,當然要,有總比沒有好。
大不了下次再來就是了。
揣著錢走了。
路過一個天橋的時候,被個老道士喊住了。
“這位朋友,你有血光之災。”
老子特么的當然知道了。
面無表情的哦了一聲。
就走了。
道士:……
搖了搖頭,也走了。
張強冷笑,血光之災又咋樣,老子有開了光的菩薩保佑,什么都不怕。
揣著錢,想買點烤雞回去吃,又想到住持說的要齋戒,算了,等這事了了一定吃個夠。
慢慢的走著。
夕陽西下,照得天邊的云霞如同鮮血一般。
回到家,張母已經把飯菜都做好了。
張強吃了飯就躺到床上去了。
還是做夢了。
大半夜的直接被嚇醒了。
醒過來,滿頭大汗,抹了一把汗水,打開燈,喘著粗氣,一看手上,槽,全是血。
嚇得都忘了尖叫。
連滾帶爬的從床上下來,沖到門邊,卻發現,門怎么都打不開。
就在這時,房間里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是小女孩的笑聲。
最開始還是清脆的,到后來就慢慢變得粗嘎刺耳。
覺得自己心臟都要嚇停了。
趕緊從口袋里掏出在山上花重金買回來的符紙。
手抖著,連聲音都在發抖。
“我不怕你,我不怕你。”
思如嘻嘻的笑,“真的嗎?”
騙你的。
其實心里嚇死了。
就看到天花板上開始滲血出來。
那些血一滴一滴的滴到地上,匯成一團,突然,那一團血開始激蕩起來。
張強嚇得往后退,但退不動了,已經抵在門上了。
就看到,從血水里慢慢的爬出一個人來。
是個臉上帶著詭異笑容穿著紅裙子的小女孩。
眼睛大大的,臉色蒼白。
明明很可愛,但張強卻像是見了鬼一般,“別來找我,我錯了,我錯了。”
腿一彎,就跪在地上了,不停的磕著頭。
思如微笑,“你哪兒錯了?”
“我不該殺你,不該砍你的頭。”
張強的聲音帶著巨大的恐懼,他不敢抬頭去看思如,怕看到什么更嚇人的東西。
思如點頭。
“是啊,你不該砍我的頭,我的頭好疼呀,不信,你看。”
說著,就把頭摘了下來,扔到張強手里。
手捧著頭,小女孩的頭還在對他微笑,說好疼。
“啊……”
終于尖叫出聲。
張母聽到聲音,忙爬起來,使勁的拍門。
“阿強,阿強,你怎么了,快開門吶,出什么事了。”
然而張強已經沒有辦法回答了。
他的手里還捧著頭,眼睛睜得老大,嘴巴張開,身體直直的往后倒了。
思如嘆氣。
膽子還是太小了。
居然就被嚇死了,真是沒出息呢。
本來還有更加精彩的節目沒上呢,算了,留給以后的人吧。
張母拍了很久的門,里面都沒反應,就慌了。
今晚上她一直心驚膽跳的,總覺得有什么事要發生。
再也待不住了,趕緊出去叫人。
已經跟村里的人很久沒有來往了,但此時也顧不得什么。
被吵醒的人其實很煩。
睡得正好呢。
直接拒絕,不干,怕染上晦氣。
張母拍了一圈兒的門都沒人愿意幫忙,最后沒辦法,只得找村長,都給村長跪下了,村長才松口找人去看看。
才剛剛走到大門口。
吸了吸鼻子,問道,“這是什么味兒?”
轉頭看向張母,“你家把糞坑移到院子里來了?”
不然怎么這么臭。
張母一臉茫然,“沒有啊。”
明明剛剛出來的時候都沒有的。
趕緊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