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珍聲聲泣血，“我省吃儉用幾年連件新衣服都舍不得買，天天熬夜做報表好不容易才存了那十幾萬，眼看著就要湊到首付了，不成想……”她咬著嘴唇一雙灰白的眼睛卻沒流出一滴淚，“我不是心疼錢，錢沒了還能賺，大不了我再多兼兩份工熬幾年，可你看看我那老公說的什么風涼話，還怪我沒把錢拿出來用了。要不是他沒本事又不顧家，我能這么辛苦？難不成我賺的錢他就沒花？現在錢沒了他不單不心疼反倒是幸災樂禍的嘲諷我。”
她慘笑一聲，“我算是明白了，在他心里根本是把我當外人，他的是他的，我的是我的。”看著思如，“這么多年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想著離婚對孩子不好，再難都忍耐著，可卻沒想過一生跟這樣沒責任心沒擔當的男人在一起是浪費時間，發生了這事，我是很想不通，但也沒想死，頂多等到兒子高考完之后就跟他離婚，已經熬了十幾年，我也不怕再多熬三年，可……可我兒子……那白眼狼……”
余下的話再說不出口，只是搖頭，“我不是個合格的母親。”
思如安靜的微笑，“那你想要我幫你完成什么？”殺了他倆？
李慧珍一臉迷茫，顯然是沒想過后續該怎么辦，“我不知道。”
她只想傾訴。
低頭沉思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小心翼翼的說道，“如果我說不想跟我老公再有任何牽扯，就算，就算兒子判給他也無所謂，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很冷血絕情的女人。”
講真。
要讓一個有經濟能力的女人放棄她熬過生死關辛苦養大視若珍寶的孩子，可想而知是遭遇了多令人絕望心冷的事。
被摯愛傷過，每一次想起都是萬箭穿心。
李慧珍是個普通傳統的女人，在她的認知里，母愛是無私的。
無償奉獻。
不管孩子做錯了什么，身為母親都應該用寬廣的胸懷來包容他，要讓他感受到愛與寬容，指引他走向人生的正途。
可，兒子那番話真的讓她很難以接受。
她不是教育家，要怎么挽救明顯跑偏的兒子，她根本不知道。
無從下手。
如果有辦法拯救，她又怎會放棄。
思如點點頭，“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會完成你的夙愿的。”
李慧珍垂下眼眸，小聲道，“如果可以，能不能別傷害他。”
思如輕笑，“我所做的都只會是一個身為母親最深沉的愛。”
“謝謝你。”
李慧珍瘦削弱小的身體慢慢的變得透明，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思如再次睜開眼就聽到耳朵邊有群人的聲音在不停的吵嚷。
像蒼蠅一直在飛。
“……你讓我說你什么好，有那錢不知道給你哥買套房子，過幾年小飛要耍朋友結婚，沒新房人家姑娘怎么肯嫁？現在好了，十幾萬就這樣打了水漂，要不是王林打電話來，我跟你爸都不曉得。”
“也虧得王林不計較，要擱其他人身上，早就跟你離婚了。”
“小妹你也是，那錢的密碼不好好收著怎么能讓孩子知道。”
“不是嫂子嘴巴壞，這老話說的好，三歲看長七歲看老，小時偷針長大偷金，你家王茂算是完了，呵，我要是你，真恨不得立馬找棵歪脖子樹吊死，這好好的孩子養成這樣。”
“為了保險起見，以后就把卡交給你媽管著，免得再出事。需要用錢的時候說一聲，我跟你媽還能害你不成么？”
這些都是李慧珍的娘家人。
思如一睜開眼睛就看到王林站在床尾，一臉的嘲笑跟諷刺。
是笑話。
“能不能別說了。”
她面無表情聲音平靜的說道。
并沒有人對她突然發聲感到奇怪，似乎原先李慧珍就沒睡著。
也可能這些人根本就不在乎她死不死活不活的，錢最重要嘛。
一個燙著小卷兒染黃的中年婦女是李慧珍的娘家大嫂，聽見她這話明顯就不高興了，“我說小姑子，你這啥意思。”
思如看著她，“沒意思。”
李大嫂一時沒明白她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見她勾唇冷笑，“如今錢都被小茂刷給那個女主播，要都要不回來，你們說得再多再好聽又怎樣，錢都沒了還有意思么。”
就沒人說話了。
好一會兒才聽李母抱怨道，“要不是你沒用，錢怎會丟了。”
思如冷笑，“所以你們今天一個沒落下的過來就是指責我的。”
誰稀罕。
李父板著的臉上就沒一絲笑意，怒斥道，“連錢都守不住，廢物！”
思如眼里一片冰冷，“我的錢我愛咋樣咋樣，關你屁事！”
李父：……
他活這么大歲數還從沒有人敢用這種語氣對他講話，在李家的地位是不可撼動的，當即罵出一句逆女，抬手就要朝思如扇去。
那熊掌，常年干農活練出來的手勁不是唬人的，李慧珍從小就挨了不少，只要她稍微有點沒讓李父滿意，毫無意外。
躲都躲不贏。
是李慧珍最怕的人。
李父雖然快七十了，但寶刀未老，揚起的巴掌就要落到思如臉上。
思如連躲開的意思都沒有，眼睛惡狠狠的盯著他，“你敢打我，我就豁出這張臉去不要了，反正喜歡看熱鬧的人那么多，想必這一出娘家人為了錢逼死出嫁十幾年女兒的戲一定很好玩，我可有兩個侄子呢，看誰敢嫁進來。”
很恨。
一招中的。
李父對女兒是狠的，可著實疼愛兩個孫子，他揚起的手停在空中，最后還是沒落下來。思如的話打中了他的七寸。
他一生愛面子。
李大哥皺著眉頭很不滿，“小妹，你怎么能這么對爸說話，爸也是為你好。還不快跟爸道歉，爸會原諒你的。”
思如就笑了。
歪著腦袋看著他，“打我是為我好？那還是讓他為你好吧。”
嗤笑，“至于原諒，呵，不用原諒也沒關系，誰特么在乎呀。”
要應付難纏的婆家跟極品的娘家，李慧珍還能存下十幾萬也真是不容易。
李父：“不孝女！”
思如：“你也不是慈父。”
俗話說父慈子孝，可當父母的不慈愛，做子女的何談孝順。
愚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