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蘭死纏爛打,即便是很有耐心的老母親也煩了。
“閨女,不是媽說你,當初你不逃婚該多好,瞧瞧那家人,光是這次拆遷就賠了五六套房子,手里還有一百多萬,人小伙子也能干……”
翻舊賬。
李蘭一張臉憋得通紅,想反駁卻啞口無言。
落荒而逃。
一路狂奔,秀花的話猶在耳邊。
“人家十年前就買到縣城,村里的房子都長草了,誰能想得到拆遷會拆到這農村來呀,那話怎么說的,真是白白的從天上掉現金。”
“一間破院子能換這么多錢,怎么都劃算。”
“這人吶,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
“你要是當初嫁過去,還缺錢花?聽說那家后頭娶的媳婦長相一般,也生了兩個姑娘,男人公婆沒一個嫌棄的,把丫頭當個寶貝……”
后面的話,李蘭實在沒心情聽下去了。
她深呼吸一口氣,默默的對自己說,“沒什么的,沒什么的,至少我還有愛情。”
“對,我是嫁給愛情的,那些物質性的東西庸俗散發著惡臭,怎么能跟純潔的愛情相提并論。”
“愛情,是不會輸給金錢的。”
但不知怎的,心里還是有種淡淡卻不可忽視的失落。
羅彤回學校上課了,她高三,再有兩個月的時間就要高考,本來課業就很繁忙,恨不得一分鐘掰成兩半兒來用,被李蘭強制喊來。
沒辦法。
母上大人用生活費相逼。
羅彤的成績挺不錯,她一直很努力,從很小就知道只有讀書才能遠遠的逃離原生家庭。
她家,太糟心了。
不能想不能想。
不然一整天都沒心思做題了。
羅伊沒走,她被李蘭指名留下來討好順帶監視外公家的情況,為此還特意的請了一周的假。
真是下血本了。
羅伊才小學五年級,又是義務教育,完全不用慌。
她很高興。
不用面對老師跟作業,是正大光明的耍喲。
還能上山玩。
羅家。
李蘭一進院子就看到羅傳宗坐在屋檐下瞇覺。
躺在搖椅上,旁邊擺著一小碟花生米瓜子,懷里還抱著瓶可樂,陽光照在他蒼白瘦削油膩的臉上,嘴角的哈喇子越發的晶亮透明。
突然覺得心累。
羅傳宗睡了挺久,如今快日落西山,聽到院子里的腳步聲就醒了,睜開眼就看到李蘭。
“老婆。”
他幾乎跳起來。
沖到李蘭面前抓著她手,“怎么樣怎么樣!”
很激動。
李蘭搖頭,“沒成。”
“啊。”
羅傳宗一臉的失望,“那咱家豈不是搬不出去了。”
好沮喪。
嘴里不停的埋怨道,“你爸媽咋這樣,啥東西都不留給你,你也是他們的女兒好伐,兒子就那么重要嗎?當初就想把你賣掉的……”
喋喋不休。
神煩。
“別說了!”
李蘭突然大聲的打斷,她表情陰郁夾雜著幾分憤怒,口中微微喘著氣,嘴唇緊抿著。
很無力。
如果是在之前,肯定會跟羅傳宗一起吐槽。
今天一點心情都沒有。
嘆了口氣,就轉身朝房間里,她想要靜靜。
羅傳宗:……
一臉擔憂的跟在后面,不停的問,“老婆,到底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你爸媽又罵你了,唉,老婆你真是受委屈了……”
李蘭壓抑著怒氣。
把頭蒙進被子里。
“老公,我很累,想睡會兒覺,你能不能先出去?”
再不滾,老娘就發飆了。
但羅傳宗沒自覺,自動把李蘭那句話屏蔽了。
依然在說。
“你媽……你爸……你哥嫂……”
“閉嘴!”
李蘭實在忍不了,朝他吼道,“給我滾出去!”
太煩人了。
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怪不得……
又想起曾經跟她差點結婚但被踹了的倒霉男如今過得風生水起,關鍵家里賠了那么多。
真是古話說的好,人比人,氣死人!
羅傳宗都四十歲了還一事無成,也不想成。
整天待在家里啃老,不,是啃姐,七個姐姐就是他這一生最大的保障,一人接濟一月,半年就過去了。
她當初眼瞎了嗎?居然一度覺得靠姐就好。
至少羅傳宗對她是掏心掏肺的。
“叫誰滾吶!你才給老子滾出去,特么的……”
一個矮小干瘦的老太婆猛的沖進來,抬起巴掌就要往李蘭的臉上招呼,李蘭當然不會躺著挨打,抓起蓋著的被子就揮向老太婆。
一番動作行云流水。
仿佛經過無數次的訓練一般。
老太婆被扇了臉,更氣憤,朝李蘭撲過去。
兩人打成一團。
嘴里各種難聽的話。
羅傳宗:……
“媽——”
“老婆——”
唉,算了,他還是去外面等戰亂平息了再說。
羅傳宗本來以前是幫李蘭的,但前幾年他爸去世了,他媽也大病了一場,身體差了許多。
總不能跟著媳婦一起欺負喪偶的老母親吧。
太殘忍。
還會被說閑話。
干脆不管。
聽著屋里吵架動手的聲音,羅傳宗抬頭望天,深深的嘆一口氣,怎么拆遷的不是他家呀。
縣城。
李榮家也在鬧。
年輕的媳婦手里拽著個孩子,滿臉怒氣,“這日子沒法過了,離婚,我要跟你離婚!”
李江濤捂著額頭,“老婆,咱能不能不鬧。”
好累。
田翠珠沖過去把孩子搶過來,“要滾你滾,小寶是我李家的人,憑什么跟你一起走!”
小寶:“哇哇哇——媽媽,我要媽媽……”
哭得聲嘶力竭。
黃小蕾猛撲上去,“小寶是我生的,是我兒子!”
被搶的孩子慘兮兮的直喊疼。
很混亂。
堵在門口頭發亂糟糟油膩膩竹竿似的年輕男人也一個箭步沖到正搶孩子的兩人身邊,眼里滿是狠辣,抓著黃小蕾的頭發就開打。
用腳踹。
那表情,仿佛打的不是嫂子,是仇人。
李江濤都愣了。
田翠珠趁機抱著孩子站到一邊,不顧孩子的哭喊,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幸災樂禍的看大兒媳婦被小兒子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像個蝦米似的倒在地上,白色的瓷磚上一團團鮮血……
血?!
田翠珠懵了。
偏李海濤已經打得眼紅,腦子里一片空白,根本就停不下來,黃小蕾的喊痛聲慘叫聲越發刺激得他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