耄耋之年的周延有個心愿，那就是落葉歸根，其實這么說也不對，他一生漂泊無依，在苦海里沉浮，垂垂老矣時日無多也只想求個為何。
“就這？”
思如面無表情。
顯然對即將再次化身為男已經很淡定接受了。
周延臉上是虛弱無奈的笑，“是，我少年多舛，從未得到過愛，即便后來結婚生子也因消極多疑的性格鮮少感覺到幸福，并導致與妻子兒子關系的緊張。一切皆因那未知的出處。”
“苦海，無涯呀。”
“我需要一個來渡我出去的人。”周延說道。
思如：“好。”
接下來她就了解這位尚未看破紅塵的老人的一生。
周延并不叫周延。
這是他后取的名字，至于先前的，誰知道呢。
反正他沒印象。
為什么要取名為延，當然是有寓意的，寄予美好的希望，有延續之意。延續什么？當然是孩子。
沒有錯。
周延是養子。
周治平跟李梅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沒孩子。
結婚十五年都無子，去很多大醫院檢查過，雙方的身體是沒問題的，湯藥偏方吃過無數，專家大夫也看過不少，可孩子就是不來。
純粹天意。
兩人吵過鬧過，光離婚的話就說過無數回，特別是李梅，她生不出孩子，每次見了婆婆都像是老鼠見了貓，一點底氣都沒有，怕得要死。
實在沒轍了。
有天，就在網上看到一條賣孩子的消息。
這是周延知道的他的來由。
每當李梅惡毒咒罵的時候，類似的話脫口而出。
周延記憶里，周治平跟李梅從沒對他展露過笑顏，才幾歲的時候，就知道他不是親生的。
小孩子是極其敏感的。
親生的，非親生的……天差地別，本質不同。
很受傷。
周元的待遇他從沒有享受過。
周元是誰？
周延異父異母的弟弟，周治平跟李梅的親生子。
在周延被領養的第三個年頭，已近四十的李梅終于懷上了孩子，老蚌生珠又是頭一胎，周治平一家都狂喜，只恨不得把她供起來。
自然的，周延就礙眼了。
有這么一種說法，久未得子的夫妻如果收養一個孩子并好生對待，親生的孩子便會不期而至，這是上天感念其善心慈行所得的。
兩人如愿以償。
自打李梅懷孕，周延在家里的待遇是一日不如一日，他那時才五歲，儼然成了個野孩子。
沒人要的那種。
周延不是故意的，他還太小，像普通的小孩子一樣愛玩愛鬧，卻不知父母只是養父母。
十個月后。
李梅生下一子，取名為周元，有兩個意思，一是表達兩人人生圓滿的圓，二是長為元。
周延并不是被承認的兒子。
周元出生后，周延的待遇更是一落千丈了。
這可想而知。
周元有的，他沒有，還時常遭遇無辜的咒罵與毒打。
很慘。
周圍鄰居都知道，整個讀書期間，周延臉上身上的傷就沒好過，但礙于他的身世，并沒有人幫忙說過一句好話，反倒是覺得正常。
當媽的會對別人的孩子好？別開玩笑了。
其實周治平李梅并不是沒想過把周延送走，因為種種原因，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忍？
想多了。
萬一被查出來怎么辦，拋棄孩子可是大罪。
周延就這么留下來了。
與愛無關。
周治平跟李梅對他朝打夕罵冷眼相待，平時連飯都吃不飽，長得一副矮小瘦弱又膽怯的樣子，特別是那雙眼睛，隨時看人都透著害怕。
一家人把他當作出氣筒。
如此，周延越發的想回家，找到親生父母。
初中沒讀完，就被周治平以成績不好再讀也是浪費錢的理由，輟學了，年紀小小就跟著人去外面打工掙錢，每月把絕大部分工資寄回去，自己只剩下很少的一點，將將夠生活。
周延很苦。
他年紀小，又沒文憑技術，所做的是最累的，得到的錢卻最少，家里也沒誰關心他死活。
李梅只知道打電話來要錢。
周元溺愛太過，不省心，什么都要好的，從小又霸道，把同學腦袋打破是常有的事。
家里因此花了許多錢。
但那又怎樣，就這僅有的一個寶貝金蛋蛋。
得寵著。
怎么都不為過。
周延不止一次的想過要找親生父母，唯一知道這件事具體情況的就是他養父母，要想從周治平李梅嘴里撬出點什么來，簡直做夢。
男女雙打。
周延去問過許多人，附近的鄰居、養父母的親戚朋友、對他嫌棄入骨的名義上的奶奶……
不知道。
換回來一頓咒罵。
李梅是學校的老師，那罵起人來都不帶臟字，分分鐘讓你懷疑人生恨不得一死謝罪。
她以前也打。
不過被校領導請喝過茶，其間說了什么沒人知道，反正據說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臉很沉，充滿了恨意，自那以后，周延就遭受更痛苦的精神攻擊，他一度痛不欲生想要自殺。
是真想死。
心里又存著一份憧憬。
他問過養父母，“知不知道我親生爸媽的信息？”
李梅是怎么說的。
冷笑著手指都要戳到他鼻子了，“想走？沒門兒！老娘養你這么多年，翅膀硬了就想飛嗎？都說生恩沒有養恩大，你特么得報恩，既然姓了周，就一輩子是我周家的牛馬！”
予取予求。
用一生來償還。
周延嘴笨，面對強勢尖銳的李梅，他只是沉默。
不過也學聰明了。
知道養父母不會告之他實情，再發了工資就自個兒揣著。工友說得沒錯，手里存點兒錢尋親也好呀。
周治平跟李梅當然是極恨的，那時周元上高中，吃穿什么都要最好，又時常跟同學出去玩，唱歌打游戲，消費特別大，就兩人的工資是夠嗆，畢竟還要養家生活嘛，家里雙方的老人身體也不好，經常都要看病吃藥的。
沒了養子那份錢，就更惱火。
可周延長大了，一年到頭也不回來，李梅的咒罵沒有半點用處，當然，周延是沒有錢的。
他存下來的工資全部拿去尋親了。
雖然最后都失望透頂，但他卻從不放棄。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