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張三娘把一塊燜肉夾到丈夫碗中,喜滋滋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開醫館用不了兩百兩銀子?”
范鐵舟搖搖頭,“根本用不了,藥鋪給我三個月免租期,然后買一些必須物品,大概十貫錢,再留三十貫錢作為備用,差不多四十貫錢就足夠了。”
“那咱們還有一百六十兩銀子,可以去鎮上買座房子。”
張三娘做夢都希望能住上寬敞明亮的青磚瓦房,房子是每一個女人的夢,從古至今皆是如此。
“娘,鎮上的宅子,占地兩畝,青磚大瓦房,大概八成新,一百二十貫錢,我們已經問過了。”
張三娘頓時又驚又喜,“這么便宜?”
范鐵舟笑道:“小鎮上的房子能貴到哪里去?再說又不是臨街可以開店鋪那種。”
“那有沒有買下來?”
范寧笑嘻嘻道:“當然還需要您老人家親自過目后才能決定?”
“臭小子,皮癢了是不是,什么老人家,我很老嗎?”
“哪里?我娘年輕美貌,風流多姿......”
范鐵舟‘噗!’的一聲,嘴里飯笑噴了出來。
張三娘惱羞成怒,一把抓住兒子,狠狠掐他的胳膊,“臭小子,敢說你娘風流?我今天非掐死你不可!”
“娘,此風流非彼風流,痛啊!”
.........
買房是一件大事,尤其意味著他們家要搬離蔣灣村,范鐵舟需要給父親先打個招呼。
出乎意料的是,范大川這一次沒有反對。
他這兩天正為小兒子的事情生氣。
小兒子范銅鐘早在幾天前就不肯教書了,理由十分充足,教書嚴重影響他準備科舉,他必須去縣學復習才有氛圍。
范大川當然不同意,但范銅鐘鬧騰一天,最后放出狠話,如果一定要他教書,他就放棄考科舉。
范大川想到這些年投在小兒子身上的錢,他最終屈服了,只得同意小兒子辭職去縣里讀書。
而這時大兒子要去鎮上當醫師,多少給了范大川一點安慰。
他便同意大兒子搬家去鎮上。
.......
次日是放假第三天,范寧需要留在家趕作業,范鐵舟和妻子高高興興地去鎮上買房。
直到天擦黑,夫妻二人才回家。
聽到開門聲,范寧連忙迎了出來,范鐵舟笑道:“買下了。”
范寧大喜,問道:“那我們什么時候搬家?”
“還要好幾天吧!”
張三娘累得坐在椅子上,有氣無力道:“我和你爹又去訂了一套家具,現在家具太貴,沒幾樣東西就要我們十貫錢,真的黑心!”
張三娘想起一事,眉開眼笑道:“寧兒,娘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那房東聽說你爹爹是益生堂醫師,居然主動讓了五貫錢,還是當醫師好啊!”
范寧肚子一陣咕嚕嚕叫,苦著臉道:“娘,我覺得還是當廚師最好!”
“知道了!”
張三娘沒好氣道:“老娘累得骨頭都要散架,還要給你這個小兔崽子做飯。”
張三娘站起身,懶洋洋地去廚房做飯。
范鐵舟對范寧笑道:“今天下午,爹爹治好了三個病人的腿傷,居然賺了一貫錢,真沒想到啊!”
“這就叫一招鮮,吃天下,那盒藥可以讓爹爹吃一輩子,現在才是開始,等爹爹名聲大了,會賺得更多。”
范鐵舟沒想到三個病人居然就賺了一貫錢,他對當醫師開始有點信心了。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急促敲門,范鐵舟一怔,只聽妻子張三娘在院子里問道:“你們找誰?”
一名男子急聲道:“范醫師是不是住在這里?我們找他有急事。”
范鐵舟走出來,“找我有什么事?”
男子作揖哀求道:“我爹爹從山上摔下來,好幾處骨折,求范醫師去救救他。”
“我知道了,你們等我一下。”
范鐵舟披了件衣服,拿一些夾板藥膏,對范寧道:“假如明天早上我趕不回來,你就坐水根阿公的船上學。”
“爹爹,我知道,你去吧!”
范鐵舟匆匆和來人出去了,“你們住哪里?”
“我們家在藏書鎮吳墩,我們去了鎮上才知道范醫師家住在這里。”
范寧關了院門,問道:“娘,這些病人怎么會找到我們家?”
“你爹爹在醫館門口貼了地址,承諾半夜也出診,我勸他別貼,他不聽,你看看,下午剛貼上,晚上就有人找上門,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張三娘著實有點不滿。
范寧笑嘻嘻道:“娘,你只要想到爹爹跑這一趟至少賺五百文錢,你心里就舒服了。”
“這倒也是!”
張三娘心中頓時想通了,她笑瞇瞇道:“那就別管你爹爹,我們吃飯!”
........
范鐵舟在四更時分才趕回來,他只睡了片刻,便起身送兒子上學,他自己也要去醫館坐堂。
范寧今天來得稍早一點,鐘聲還未響他便走進課堂,一眼看見了小蘿莉朱佩,這小娘子正在低頭趕作業。
其實不光是她,大部分學生都在拼命趕作業,放假三天,大家都有點玩散了。
“還有多少?要不要我幫你。”范寧坐下來笑問道。
“一邊去!你那筆破字,還想幫我。”
不多時,朱佩寫完最后一個字,她放下筆看了一眼范寧。
“你幾時搬家?”
范寧一怔,“你怎么會知道?”
朱佩得意一笑,“就不告訴你,本衙內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昨天掐指一算,便知道某個呆子家在鎮上買了房。”
范寧心中著實奇怪,她的生活軌跡和自己沒有交集才對,她怎么會知道?
范寧百思不得其解。
他索性也不再想,取出扇子遞給她,“這個給你!”
朱佩眼睛一亮,一把奪過扇子,打開扇子看了看,喜滋滋問道:“你不要了?”
“反正也不能賣錢,給我也是丟在箱子里,還不如給喜歡它的人。”
朱佩想了想,又把扇子還給他,撅著嘴道:“還是還給你,祖父會不高興的。”
范寧把扇子放在她桌上,“第一,這把扇子已經和你祖父無關,是我的,我想送給誰,是我的事情;第二,范仲淹是我本堂三阿公,上次我就是和他一起去京城,我想請他寫字輕而易舉;第三,這柄扇子上有你祖父的名諱,我拿著不好,這三個理由足夠嗎?”
“嗯!第三個理由不錯。”
朱佩也覺得有道理,她眉開眼笑拿起扇子,又欣賞一下,便放進了書袋。
“你剛才說,請范相公寫字輕而易舉,是真的?”
范寧點點頭,“我就在想,萬一我找不到極品太湖石怎么辦?我索性寫信請三阿公給你祖父寫一幅中堂,給你作為壽禮,你覺得怎么樣?”
朱佩眼轉一轉,笑道:“太湖石我要,范相公的書法我也要,兩樣東西都不能少。”
范寧眼睛瞪大了,“這太過份了吧!”
朱佩雙手叉腰,怒沖沖道:“范阿呆,你欠我的人情,想賴帳嗎?”
范寧趴在課桌上嘟囔道:“你這個人情太難還了吧!”
“那是!”
朱佩得意洋洋道:“我的人情是高利貸,利滾利,你想還清,沒那么容易!”
........
午休時間,劉康陪同范寧去看他們家的新宅,聽說范寧家在鎮上買了宅子,劉康也格外高興。
范寧的新家也在趙狀元橋附近,距離藥鋪很近,在一條幽深的小巷子里。
兩邊是高大的青磚墻,有點年頭了,上面布滿了青苔。
小巷盡頭左首就是范寧家的新宅,門比較舊,上面掛一把大銅鎖。
范寧打開鎖推門進去,開門就是一個很大的院子,至少有百余個平方,院子周圍是五間倒‘凹’字型的青磚大瓦房。
這只是第一進,穿過走道,后面是天井,中間種了一棵大樹,四周還有至少六間大瓦房,左邊還是兩層的樓房。
“比我家大一倍!”劉康驚嘆道。
“別嘆了,你們家是臨街店鋪,雖然面積小一點,但價格比我家貴得多。”
“那倒是!”
劉康掩飾不住臉上的得意,“我們家十年前買的,當時就花了三百貫錢,現在至少要五百貫錢,關鍵是那個地段還買不到了。”
這時,外面傳來父親范鐵舟的聲音,“就是這里,搬進來吧!”
只見一群人搬著大大小小的家具魚貫而入,院子里頓時熱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