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寧一口氣跑回家,鉆進書房便急不可耐的取出兩塊石頭。
他先看田黃石,灰白色的外皮已經剝落掉一部分,露出里面溫潤黃澄的本體,如果外皮全部剝掉,外形應該是卵狀,柚子大小。
這可是極品凍石田黃啊!全石通體明透,閃爍著玻璃光澤,似凝固的蜂蜜,潤澤無比,上面分布著密如織網的細蘿卜紋,疏密有致、條理不亂。
后世一克田黃就要超過黃金價格十幾倍,可惜宋朝人還對它興趣不大。
范寧放下田黃石,又托起太湖石。
他現在對太湖石已經頗有體悟,太湖石如果發育的完美,便可稱為上品或者精品,但要被稱為極品必須要有奇罕之處。
比如上次那塊千洞石,就在于它的千孔玲瓏,萬中無一。
而這塊太湖石,外形像一座大山,山勢雄偉,倒和泰山有幾分形象,令人高山仰止。
如果沒有范寬的溪山行旅圖,這太湖石只能算是上品,勉強可稱為精品。
但就是因為有了溪山行旅圖,這塊太湖石便賦予了靈魂,可升格為極品,這塊太湖石自然也叫做溪山行旅石。
范寧越看越喜歡,雖然這兩塊石頭他想自己留著,可是為了自己的賺錢大計,他也只能忍痛割愛。
這塊石頭不打算賣給周麟,周麟給價稍低,范寧需要等待機會,用京城的價格把它賣出去。
這時,院子里傳來母親的喊聲,“寧兒!”
“我來了!”
范寧藏起兩塊石頭,飛奔下樓。
“娘,是不是叫我吃飯?”
“每次叫你,就知道吃飯!”
張三娘沒好氣瞪他一眼,:“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娘都不知道?”
“我剛回來,剛才尿急,跑去上茅廁了。”
張三娘指指客堂,“下午有個小娘子給你送信,在客堂上呢!”
“小娘?”
范寧不解地撓撓頭,“是誰啊?”
“信在桌上,自己去看。”
范寧轉身向客堂里走去,桌上果然有一封信,他瞥了一眼,頓時跳了起來。
“娘!是不是一個打扮成小子模樣的蠻丫頭?”
張三娘臉一沉,“不準你這樣說人家,那么溫婉可親、知書達理的小娘子,居然被你說成蠻丫頭,你這個臭小子是不是又皮癢了?”
范寧翻了一下白眼,溫婉可親、知書達理,這是在說朱佩嗎?
........
過了二十五,新年就快了,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買肉;二十七,殺公雞.......
到了二十八,鎮上的鞭炮聲開始響起來了,家家戶戶都在貼門符、掛春聯、備屠蘇酒、徹底打掃衛生,一群群小孩子穿上新衣服到處奔跑。
學堂是二十八日中午放假,到正月初六開始上課。
一放學,范寧便帶著劉康向奇石巷奔去。
劉康聽說范寧那塊柱狀太湖石賣得十貫錢,足足賺了十倍,讓他心癢難耐,便纏著范寧讓他也發筆小財。
范寧則是想再去淘一塊田黃石,柚子大的田黃石才兩百文錢,如果不把奇石巷的田黃石統統掃光,他感覺自己就是在犯罪。
但結果卻出乎兩人意料,奇石巷空空蕩蕩,一個攤販都沒有,全部回家過年去了,連店鋪也紛紛掛上大鎖,貼上新年歇業的牌子。
撲了個空,兩人只得沮喪回家。
走到路上,范寧忽然想起一事,一轉彎便去了父親的醫館。
外科醫生確實很忙,古時候人們都是手工勞動,動不動就會扭著傷著,大家都忙著掙錢養家,一天都停不下來,沒有幾個人會躺在家中悠閑地養傷。
為了盡快復原,大家都會來找醫生治傷。
范鐵舟忙得跟陀螺似的,一刻都停不下來,范寧就在一旁坐著,看父親用他那一招鮮治病。
“有什么事?”
范鐵舟送走一個病人,終于喘了口氣。
“爹爹,我想回趟蔣灣村。”
“現在?”
范鐵舟嚇了一跳,他現在可沒有時間。
“明天吧!”
范寧猶豫一下道:“想去看看阿婆,再順便去王二叔家,上次你不是說他有幾塊石頭留給我。”
范鐵舟啞然失笑,“你說反了吧!想去王二叔家,再順便看看阿婆。”
“都是一個意思啦!”
范寧撓撓頭笑道:“過年船不好租,爹爹明天能不能送我一趟?”
范鐵舟笑了起來,“明天你娘要去外婆家,你就陪她一起去,反正很近,自己抽個時間跑趟蔣灣村就是了。”
.......
范寧母親的娘家是小巖村人,離蔣灣村不足三里,就在山的另一邊。
小巖村也是一座小村莊,三四十戶人家,一大半都姓張。
這里人家主要以種田為生,范寧的外公算是中農,家中有四十余畝上田。
張太公膝下只有一兒一女,長女就是張三娘,十年前嫁給了鄰村漁夫范鐵舟。
兒子叫做張平,是個很能干的年輕人,五年前娶妻,生了一個女兒,目前夫妻二人正在努力,爭取早日生個大胖小子。
范寧和母親是坐水根阿公的船去小巖村,今天張水根的船正好有空。
“大侄女,你有福氣啊!鐵舟做了醫師,收入一下子增加數倍,還搬來鎮上,有了自己的大房宅,你爹爹在村中到處夸你呢!”
張水根一路上都在夸贊,張三娘卻稍顯沉默,她望著路上一座座村莊,心中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
她越來越懷念自己的老房子,雖然新宅寬敞明亮,但她卻感到十分寂寞,連說話的人都沒有,不像在蔣灣村,七大姑八大姨,一群女人聚在一起,聊聊東家長西家短,半天就過去了。
三間茅屋雖然破舊,但溫馨快樂啊!
哪像現在,住了一個月多,對面的鄰居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女主人和自己面對面走過,都視而不見。
“寧兒,咱們搬回蔣灣村吧!”張三娘脫口而出。
“娘,你真想回去,我沒有意見。”范寧笑道。
張三娘嘆口氣,她也只是說說,哪能真的搬回去。
她搬到鎮上讓全村人羨慕得不行,每個來鎮上的村民參觀她家時都要驚嘆一番,各種羨慕嫉妒恨,著實讓她得意了一個月。
現在再搬回去,村里人豈不會笑死她,她可丟不起這個臉。
再說,大郎怎么辦?他一個人住在鎮上,萬一......
后果簡直不堪設想,張三娘臉上浮現一絲惱怒,他敢!
范寧體諒母親,便笑嘻嘻道:“娘,還是雇個丫鬟吧!平時能陪你說說話。”
他剛說完,張水根接口道:“大侄女,你若想雇丫鬟,就給我說一聲,我外孫女正好想找個人家做事,你見過的,就是小瓶兒。”
張三娘狠狠瞪了兒子一眼,誰讓你多事?現在讓她難做人。
范寧吐一下舌頭,扭過頭去,這個老頭的耳朵怎么就這樣長呢?
張三娘只得委婉回絕,“三叔,稍等等吧!現在家里還暫時用不著,等需要了,我一定來找你。”
“好吧!她其實在里正家做事,但你也知道,鄉下給的工錢太低,一天才給三十文,鎮上做丫鬟,一天可是給五十文。”
張三娘翻了個白眼,小瓶兒才七歲,就打發出來做丫鬟,還和自己是轉彎抹角的親戚,來自己家里,到底是做丫鬟還是養女兒?
長得秀麗一點自己也認了,將來給兒子做個陪房,偏偏還長得那么丑,皮膚比自己丈夫還黑。
她才不會要!
........
雖然是寒冬,但江南河水沒有結冰,船照樣駛得快,半個時辰就到了小巖村,范寧見到了外公外婆和舅舅。
這一頓夸獎就不用說了,范寧連吃了兩個外婆包的糯米肉湯團,他就想開溜去蔣灣村。
范寧心中掛了鉤子一樣,不知王二叔給他留的太湖石會是什么樣子。
好在正好家里有事,外公和舅舅也顧不上他,母親張三娘便放他走了。
從小巖村到蔣灣村,繞過一座山梁就到了,大概三里左右,如果走直線更近。
范寧取代范呆呆后曾經和母親來過一次外婆家里,他還記得路。
他沿著直線小路向山梁另一頭走去,一路上不時遇到走親戚的村民。
“阿呆,好久不見了!”
“阿呆,能不能給你爹爹說一下,鄉里鄉親的,看病就不要收錢了。”
憑什么啊!
范寧心中鄙視,加快了速度,不多時,便看到了蔣灣村。
他心中一陣激動,穿過一片竹林,向村里走去。
剛要走出竹林,他忽然停住腳步,只見他四叔范銅鐘從對面鬼鬼祟祟走來,一路東張西望。
“有鬼啊!”
說到有鬼,范寧猛地想起一事,扭頭望去,哼!楊寡婦家不就在竹林東面嗎?
范寧閃身蹲在一塊石頭背后。
片刻,范銅鐘走近竹林,但他并不進來,而是沿著竹林前面的小路向東走去,那邊就是楊寡婦家。
很快他一閃身進了楊寡婦家的院子,人影消失。
“狗日的,整天偷雞摸狗,不務正業!”
范寧狠狠罵了一句,一腳向石頭踢去,一陣劇痛疼得他差點叫出聲來,石頭怎么這樣鋒利?
他不由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塊石頭。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