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寧笑了笑道:“一篇議論文而已,在課堂上,學政可是要求我們一個時辰寫完,現在過去了三個時辰,難道還寫不出來?”
范寧臉上自信的笑容使趙修文稍稍松了口氣,他又連忙問道:“題目是什么?”
“《春秋無義戰》,這就是今天的議論文題目,學政有猜到嗎?”
趙修文眉頭略略一皺,搖了搖頭,“這個題目做起來簡單,但要做好卻不容易,雖然知道會考《孟子》,卻沒有想到會考這個題目。”
趙修文剛要詢問范寧具體做題,卻聽見不遠處傳來郭云的怒吼道:“你這個混蛋,你竟然敢質疑圣人?這是科舉,不是課堂練習!”
范寧扭頭望去,只見學政郭云正在對江峰怒吼,江峰滿臉通紅,低著頭,雙手在用力揉搓著布袋。
趙修文忽然警惕地問范寧,“你沒有質疑圣人嗎?”
范寧搖搖頭,“學生分得清場合!”
“這就對了,不是說我們不能質疑圣人,只是風險太大,就算主考官不在意,但還有初審卷官、復核審卷官、副主考,他們中任何一個人對你的質疑不滿,你的卷子就被否決了,根本到不了主考官桌案上。”
“多謝學政提醒!”
這時,趙修文一回頭,見又有兩人交卷出來,他眼睛一瞪,“你們兩個怎么出來了?”
出來之人正是范明仁和范明禮,他們兩人滿臉輕松,就仿佛考得很不錯的樣子。
明仁上前對趙修文行一禮,嬉皮笑臉道:“我們二人是重在參與,見識一下科舉是什么樣子就行了,至于考上舉人,我們有自知之明。”
明禮故作驚恐道:“學政不會對我們還抱有希望吧?”
趙修文翻了個白眼,如果解試從頭到尾排名的話,他估計這兩個活寶至少排名在兩千五百名以后了。
指望他們考上舉人,還不如指望今年的童子試吳縣包攬五個貢舉士,好像還更靠譜一點。
“算了,你們去吧!明天繼續考試,堅持三天都考完,這是我對你們唯一的要求。”
“學政放心吧!臨陣脫逃可不是我們的作風。”
兩人跳上去,一左一右拉住范寧的胳膊,笑嘻嘻道:“阿寧,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趙修文瞪了他們一眼,“我警告你們,不準帶范寧去喝酒,不準影響他明天的考試。”
“學政,我們怎么會影響阿寧考試,馬上就回來!”
兩人拖著范寧向遠處走去,趙修文望著他們走遠,不由搖搖頭,他沒有阻止兩兄弟帶走范寧,也是希望范寧稍微放松一下,繃得太緊也不是好事情。
“你們兩個家伙,究竟帶我去哪里?”
范寧從他們手中掙脫出來,稍稍整理一下衣服,狠狠瞪他們一眼。
“就是前面那家店,掛著個紅色雨棚那家,是我們見過最有意思的店。”
范寧倒有幾分興趣了,笑問道:“是做什么的?”
“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兩人快步來到店門口,范寧抬頭細看牌子,只見牌子上寫著:‘頂運關撲店!’
范寧心念一轉,驚呼聲脫口而出,“啊!原來是家賭館。”
“不是你想象的那種賭館了,正規鋪子,走!我們押注去。”
兄弟二人硬把范寧拖進店中。
關撲店就是宋朝的賭館,不過不是明清時電視中那種熱情騰騰的賭館,倒有點像后世的麻將館,店里擺著十幾張桌子,每張桌子上都有人在賭錢,以玩葉子戲居多。
在柜臺旁邊放著一塊大木板,木板上貼著一張大紙,上寫“押注解試”四個大字。
明禮走上前,取出一錠五兩重的銀子敲了敲柜臺,“掌柜在不在?”
銀子當然是半路上在朱氏錢鋪取的,兄弟二人顯然想再博一把。
柜臺后面一扇小門開了,走出一名矮胖的中年男子,他一眼看見明仁、明禮,立刻滿臉堆笑,“兩位小官人又來了?”
“照顧你生意還不好嗎?”
明仁把銀子往掌柜面前一推,“再押童子試第一名,押姚曦。”
兄弟二人商機極為敏銳,童子試第一名的大熱門是長洲縣士江峰,目前是一賠二,他們剛才在考試院大門口見郭云在訓斥江峰,便知道江峰這一科考得不好。
兩人立刻搶在消息未傳出之前,趕來關撲店下注,到下午會有很多人趕來下注,賠率肯定也會發生變化。
掌柜找出他們昨天的下注單,笑瞇瞇道:“兩位昨天押了范寧,今天押姚曦,他目前依舊是一賠四,兩位準備押多少?”
“各押五兩銀子!”
“好咧!兩位稍等,馬上就好。”
范寧趁這個機會把兩人拉到一邊,好奇地問道:“你們昨天押我了?”
“當然要押自己的老弟,我們各押了五兩銀子,你目前是一賠二十,狀態很不好,你要努力啊!不要讓我們虧了錢。”
范寧沒好氣道:“你們怎么不押一百兩銀子?我考上第一,你們就發財了。”
“我們可沒那么傻!”
明禮指了指牌子下面一行小字,“你看看這里!”
范寧這才注意到下面有一行小字,‘押注童子試賠付上限為百貫錢。’
明仁摟住范寧的肩膀笑瞇瞇道:“所以我才押你五兩銀子,誰讓你給人信心不足,居然一賠二十。”
“那押普通解試呢?”范寧笑問道。
“普通解試就沒有限制了,你要是有本事押解試前三名,關撲店給出的一賠一百的高價,要是押中,就真的發了。”
“有這么高?”
“當然,前提是要三個全押中,而且名次不能錯,稍微錯一點就無效了。”
范寧點點頭,“你們身上還有多少銀子?”
“我們一人還有十兩,阿寧,你要做什么?”
“借給我,我來押一把!”
兄弟二人頓時有了興趣,拉住范寧問道:“你要押前三?”
范寧微微一笑,“大賭傷身,小賭怡情,稍微玩一把,輸了也無妨,就怕贏了,這家關撲店賠不起。”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這是平江府第三富豪楊家的關撲店,你還怕它賠不起?”
這時,掌柜已經寫完了單子,遞給明仁、明禮兄弟,他又對范寧笑問道:“這位小官人要押解試前三,不簡單啊!”
范寧取過一張紙條,在紙條上寫了三個名字遞給掌柜,“我押這三人,名次在旁邊標注了,二十兩銀子。”
“二十兩銀子,小官人好膽識,好!二十兩銀子小店接了。”
對于關撲店來說,這種押注基本上都是在送錢,幾千人參加科舉,就算有熱門人物,你就算全部押準了,但想押對順序卻更加困難。
況且范寧押注的三人中,有兩人還名不見經傳,從未聽說過,所以掌柜很欣然地收下這筆押注。
掌柜給范寧開了一張押注單,笑道:“小官人,這單子你收好了,祝你好運,中獎就是百倍收益。”
“謝掌柜口彩!”
范寧收起押注單,對明仁、明禮笑道:“我們走!”
三人走出關撲店,明仁低聲問道:“李幼林在熱門榜上只排第十,你怎么認為他能奪解元?”
范寧微微一笑,“我在童子熱門榜上也只排第七,你們又怎么押在我身上?”
明禮立刻反駁道:“你是我們兄弟,我們當然要支持你,賠錢也要支持,可你和李幼林又沒有什么關系。”
范寧真不好解釋了,他只得笑了笑道:“現在什么都不好說,等發榜再看吧!輸了也就認了。”
明仁、明禮心中滿腹疑惑,再三追問,范寧只是笑而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