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寧一時沉默,就算自己能幫蘇亮,泄露一點題目給他,但省試不同于解試,它匯聚了天下英才,很多天才士子就算事先不知道題目,也一樣會發揮得非常出色。
況且科舉題不是判斷題和選擇題,沒有滿分的概念,事先知道題目也最多比大部分人多一些先發優勢而已,在頂級士子面前,他們其實并沒有太多的優勢。
朱佩看了一眼范寧,見他神情有些沮喪,便又柔聲道:“你也不用太自責,這件事很明顯不是你能改變,是程家看上了蘇亮,蘇亮又喜歡程圓圓,很簡單兩情相悅的事情,你何必把它想成壞事,又何必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范寧苦笑一聲,“道理雖然是這樣,但道義上我卻沒做好,算了,我們不說這件事,你今天找我,不會就是為了出來玩吧!”
朱佩搖了搖頭,“當然不是,我本來想和你聊聊關于監視你那件事,我讓徐慶去查這件事老底,他昨天已經查到了,確實是張堯佐的管家安排人監視你。”
“那這個管家現在還在找我嗎?”
朱佩笑了笑道:“他之前確實一直在找你,但徐慶給了他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估計他現在是出工不出力了。”
“徐慶做了什么?”范寧好奇地問道。
“徐慶前天夜里把他扔進了護城河,差點把他溺死,徐慶警告他,他找到你的那一天,就是他尸沉河底之時。”
“這么狠?”范寧笑道。
朱佩冷笑一聲道:“狠點才會有效果,對待這種人,說道理是沒有意義的,只有讓他面臨死亡威脅,他才能會真正害怕。”
這時,身后傳來腳步聲,范寧回頭,只見茶館掌柜笑瞇瞇地走了過來。
“兩位商量好沒有,愿不愿意接受小店每天送水?”
范寧便笑道:“可以!我們接受了。”
掌柜大喜,笑道:“那就一言為定,我的伙計每天給小官人送五壺水,收一百文錢,我保證是每天凌晨取的新水。”
時間轉眼又過了一個月,離新年還有三天,一場遲來的大雪終于紛紛揚揚來臨了。
一夜之間,東京汴梁變成了白雪皚皚的世界,屋頂、大樹、橋梁、道路,一眼望去,到處都覆蓋著厚厚的積雪。
范寧是被蘇亮和程圓圓的笑聲驚醒。
“圓圓,這邊雪更好,我們收集這邊!”
“小蘇,當心點!”
范寧嘟囔一聲,“這兩個家伙!”
他只得坐起身,外面光透過窗紙顯得格外明亮,令他一陣驚喜,昨天晚上天色就陰沉沉的,難道真下了一夜的雪?
范寧心急,連忙穿上衣服鞋襪,戴上一定幞頭,上前打開門,一股寒風撲面而來,外面果然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他出來了!”
隨著蘇亮的笑聲,一只雪團迎面飛來,正打在范寧的額頭上。
“你這臭小子!”
范寧捏了一只雪球,追上去,狠狠向他后腦砸去。
“你耍賴,哪有這么近打雪仗的?”蘇亮抱頭逃跑,高聲抱怨道。
“這叫偷襲敵營!”
范寧又捏了個雪團,追了上去。
“小蘇,幫我掃這邊雪!”
那廂,程圓圓又在嬌滴滴呼喚情郎了。
蘇亮連忙對范寧道:“先掛免戰牌,待我處理完貴妃娘娘的事情,再和爾決一死戰!”
他話音剛落,一只雪團在他臉上開花,這卻是程圓圓出手,她嬌嗔道:“把話說清楚,誰是貴妃娘娘?”
“是我說錯話了!”
蘇亮知錯就改,連忙上前道歉。
程圓圓轉嗔為喜,哼了一聲道:“還不快過來幫忙?”
蘇亮立刻抱著壇子,屁顛屁顛跑上去,“圓圓,你要掃哪一塊的雪?我來掃!”
范寧搓了搓手,他發現這個蘇亮已經開始呈現‘妻管嚴’的趨向了,這好像是他天性。
程圓圓指著桂樹上的積雪,“我要樹上的積雪,瓦上積雪也要,只要表面一層!”
宋朝文人都有掃雪煎茶的雅好,雖然效果未必如泉水煎茶,但要的就是那份心境和雅趣。
范寧看一圈,卻沒見程澤,他笑問道:“圓圓,你兄長呢?”
“我不知道,可能還沒有起來吧!”
“我去把他揪起來!”
范寧來到外屋,推了推程澤的房門,卻意外發現門是從外面鎖住了,范寧愣了一下,這就意味著程澤出去了。
一大早,他去哪里了?
就在這時,小丫鬟杜鵑慌慌張張跑進來,對范寧道:“小官人,外面有個老丈暈倒了。”
范寧也嚇了一跳,連忙走出院門,只見門口雪地里躺在一個穿黑布衣的老者,不遠處還站著一頭小毛驢,毛驢背上幾大捆木炭。
看樣子是個賣炭翁。
范寧連忙扶起他,摸摸他鼻息,還有熱氣,就是手腳冰涼,這么冷的天氣,居然只穿一身單衣單褲。
杜鵑在一旁怯生生道:“我剛到門口,他問我要不要買炭,我說不需要,結果他一頭就栽倒了,和我沒有關系。”
“我沒說他和有什么關系,你把李大壽叫來!”
杜鵑連忙跑回去拍李大壽的門,“李大哥,開開門!”
片刻,李大壽打開門,“怎么了?”
“小官人在外面叫你!”
李大壽連忙走出大門,見范寧扶著一個老者,他也嚇一跳,“師兄,他是誰?”
“他是個賣炭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暈倒在我們大門外,你幫我把他抬進去。”
李大壽連忙上前幫范寧抬老人的腳,范寧又吩咐杜鵑把小毛驢牽進來。
這時,蘇亮和程圓圓也跑了出來,“范寧,他怎么了?”
“在我們門口暈倒了,我估計是凍的,小蘇,你去端碗熱水來。”
“阿寧,姜湯可以嗎?”程圓圓問道。
“姜湯更好了,快去端來。”
程圓圓連忙跑回屋,片刻,端來一碗熱騰騰的姜湯。
范寧一點點給暈倒的老人灌了下去,不多時,老人松了口氣,慢慢蘇醒過來。
“老丈,你剛才暈倒在我們門口。”范寧笑著對他道。
老人連忙掙扎著要坐起身,“我的毛驢和炭呢?”
“在這里!”
蘇亮連忙閃身讓開,露出門口的石炭和小毛驢。
老人松了口氣,要站起身,“謝謝幾位小官人,我得去賣炭,老伴和孫子還等著我買米回家呢!”
范寧見老人年老體弱,心中憐憫,便道:“我們正好也需要碳,你的炭我都買了。”
“謝謝小官人!謝謝小官人!”
老人連聲感謝,范寧回屋取了三兩銀子,又取了一件舊的羊皮長襖。
“這件襖子送給老丈,有點舊,莫要嫌棄!”
老者嚇了一跳,連忙推卻,“小官人救我小老兒的性命,老兒無以回報,還要小官人羊皮襖,這怎么行?”
“這件襖子我也不喜歡,一直壓在箱子里占地方,送給需要的老人,也是給自己積福,老丈穿上它。”
范寧不管老人推卻,硬給他穿上,老丈推辭不掉,只得含淚穿上。
范寧又給他三兩銀子炭錢,這一次老人堅決不要,他這幾袋木炭最多只值一貫錢,他怎么能收三兩銀子。
范寧硬把銀子塞給他,“馬上過年了,老丈去買點米,買些肉,再給買塊布給孫子做件新衣服。”
“如果小官人一定要給我三兩銀子,我只能把家里的炭都拿來,我不能再占小官人便宜了。”
范寧見老人很犟,便笑道:“那就再拿一袋炭,這個冬天我們就足夠用了,科舉結束我們都得回家了,多余的炭給我們也是浪費。”
老人嘆了口氣,“你們都是好人,小老兒就祝各位官人金榜高中。”
范寧讓李大壽送老人出門。
蘇亮嘆口氣,“馬上過年還在外面賣炭,這老人也真是可憐。”
范寧點點頭,“咱們人微言輕,救濟不了天下的窮苦老人,只能盡自己的微薄之力,能幫就幫一點吧!”
這時,范寧想起一事,又問蘇亮,“程澤的門是從外面鎖著的,你知道他去哪里了?”
蘇亮搖搖頭,一臉茫然道:“我不知道?”
這時,門外有人問道:“請問這里有沒有一個叫做蘇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