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寧跟隨包拯走進官房坐下,一名茶童給他們上了茶,包拯笑問道:“打算什么時候回鄉?”
“再過幾天,把吏部的手續辦妥,然后就回去。”
“這也好,早點辦妥,以免夜長夢多!”
范寧有些不解,問道:“吏部辦手續還有早晚的區別?”
包拯笑了起來,“科舉結束后,就是士子們在吏部的競爭了,不容否認,這個主要看各自的后臺背景,但后臺背景也不是全部,還要看自身在科舉中的成績,考中進士及第,總是會有優待,場面上的規矩還是要交代一下。
如果考生沒有后臺背景,本身考得也一般,早點辦手續,機會就會稍微多一點,這也是現實。”
“那童子科呢?不會也給我們安排官職吧?”范寧又問道。
包拯搖搖頭,“童子科和進士科不一樣,一般而言,童子科考中后是繼續讀書,進太學、弘文館之類,都是吃住開銷都是朝廷負擔。
三年后,會進行一次全面評測,如果評測不合格,還得繼續讀書,如果合格了,就有希望出仕,不過不是縣令、縣丞這種官職,大多是在太學當助教,或者去州學任博士,二十歲以后,就有機會出任縣令了。”
范寧著實有點失望,他才十三歲,難道還讓他再等七年?
“難道我也要去太學讀書?”
包拯微微笑道:“考中童子科第一名,總會有點優待的,當年晏相公十四歲考中童子科第一名,得到先帝的喜愛,授從八品秘書省正字,三年后任太常寺奉禮郎,再過一年,出任光祿寺丞,我估計你也一樣,授秘書省正字的可能性最大,畢竟也是二甲第一名。”
“那秘書省正字又是做什么的”
“一般是在秘書閣校準書籍,但也可能是陪皇子讀書,就看天子怎么用你。”
范寧默默點頭,他倒是想輕松一點,在秘書閣校準書籍不錯,就看有沒有這個運氣了。
這時,包拯笑問道:“你找我,就是要問這件事?”
“不!不!有件事想請世伯幫忙。”
范寧取出富貴橋關撲店的下注存票,遞給包拯,“請世伯看這個!”
包拯看了看,忍不住驚嘆道:“五純下注你贏得童子試第一,還下了一百注,這是三千二百兩銀子的收益啊!”
“還有這幾張!”
范寧又把另外三張下注單遞給包拯,包拯愈加驚訝,“四純五十注押馮京考中狀元,這張一百注押馮京考中狀元。”
包拯默默算了一下,四張單子一共贏得七千二百兩銀子。
他驚嘆道:“這是誰押的,很有魄力和運氣啊!”
“是我堂兄押的,在舊曹門關撲店,他今天一早去兌換,結果舊曹門的富貴橋關撲店關閉了。”
“還有這種事情,那去總店也可以啊!”
范寧搖搖頭,“現在總店堅決不承認,說沒這回事,說我堂兄是騙子,做假單子想套他們的錢。”
“這怎么作假?沒有意義啊!關撲店有留底單子,還有記錄,一查就知道了,這么大金額的下注和贏面,誰會去作假?”
“當然不是作假,是我陪堂兄去買的,現在因為損失太大,關撲店就不認了,我堂兄想打官司。”
包拯略一沉吟就明白了,富貴橋關撲店是張家開的,范寧擔心其他官員不敢得罪張家,所以找到了自己。
他也正好可以利用這件事,從側面敲一敲張堯佐,包拯便緩緩點點頭道:“告訴你堂兄,直接遞交訴狀。這個案子我接了!”
黃昏時分,張堯承找到了兄長張堯佐
“你說什么?”
張堯佐提高了聲音,十分惱火道:“有人居然去開封府衙把關撲店告了,是誰這么大的膽子?”
“我找人打聽過了,告我們的人姓范,叫明仁!”
“姓范?”
張堯佐一下子警惕起來,怎么又是姓范,和范寧有什么關系?
他慢慢冷靜下來,坐回自己位子,他沉思片刻問道:“為什么要告官撲店?”
“有幾票單子下重注押在范寧和馮京身上,關撲店共計要賠一萬兩千兩銀子,賠得太狠,我無法接受!”
居然要賠一萬兩千兩銀子,這個金額確實有點沉重,難怪兄弟不想賠付,他可以理解。
張堯佐負手走了兩步,忽然發現有點不對。
“這件事應該告汴梁縣衙才對,怎么告到開封府衙去了,是誰接的案子?”
張堯承低聲道:“是包拯接的案子!”
“包拯!”
張堯佐失聲喊出了這個讓他無比憎恨的名字,處處針對自己,偏偏天子還聽他的話。
張堯佐心中隱隱感覺有點不對,怎么會這么巧?不去縣衙,卻越級去開封府衙,偏偏又是包拯接下案子。
“這里面有名堂!”
張堯佐越想越不對勁,回頭對兄弟道:“你最好和這個范明仁和解,這不是錢的問題,被包拯抓住這件事來做文章,張家的名聲和形象都會大受損失,說不定還會挖出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問題是,開封府衙今天下午送來傳票,指明要我明天一早去府衙應訴,大哥,我到底要不要去?”
張堯佐不滿地瞪了兄弟一眼,“你沒聽懂我的意思嗎?你趕緊和那個范明仁和解,該給的銀子給他,讓他撤訴,包拯就不好抓把柄了。”
張堯承滿頭大汗,低頭道:“我不知道這個告狀的人住在哪里?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你剛才說,這個姓范的人是在舊曹門店下的注?”
“正是!”
張堯佐想到了范寧,范寧不就住在舊曹門一帶嗎?
直覺告訴他,范寧一定和這個范明仁有關系,這件事倒真不能大意了。
張堯佐沉思良久又問道:“你既然說那些下注是假的,你有什么準備嗎?”
張堯承連忙道:“接待他們的掌柜已經被我安排到陳州店去了,他們的幾張底單也被我銷毀,記賬簿也被我涂改成另外幾張下注單子,總之,在我店里是找不到證據了。”
“證人呢?他們有沒有證人?”
“關撲這種東西,只要我店里沒有證據,有證人也沒有用,他能怎么樣?”
“他能怎么樣?”
張堯佐見三弟有點輕視對方,不由怒道:“他能封了你所有的關撲店,對方到底有沒有證人?”
張堯承撓撓頭,“應該沒有!最多有幾個升斗小民,意義不大,他們也找不到。”
張堯佐只感到一陣頭大,遇到了包拯,這件事還真不好應對!
就在張氏兄弟商議對策的同時,范寧和明仁在舊曹門瓦子的銅剪子玫瑰雞小店喝酒吃飯。
在范寧身邊還多了一個白皙俊俏的少年郎,自然是女扮男裝的朱佩了。
朱佩是專門來給范寧慶祝,她本想帶范寧去朱樓喝酒,但范寧執意要來舊曹門瓦子吃飯,范寧覺得舊曹門瓦子的小店更自在一點。
朱佩也只能隨了他心意,跟他一起來這種小食鋪吃飯。
范寧用銅剪子將一只整雞剪碎,給朱佩夾了一塊很不錯的雞脯肉。
“這家的雞考得很香,你嘗一嘗,保證不亞于大店的味道。”
朱佩今天的心情很不錯,如果明仁不在,她會更高興,她咬了一小口雞肉嘗了嘗,還真不錯,她頓時眉開眼笑道:“蠻有特色的,這種玫瑰香味道我很喜歡。”
范寧見她喜歡,便把雞腿也夾了她,朱佩連忙將雞腿夾給范寧,“我吃一點點就夠了,這個太多,你自己吃吧!”
明仁看得直羨慕,什么時候也有一個美貌的小娘子夾雞腿給自己呢?
“阿寧,萬一關撲店把記錄都改了怎么辦?”明仁有點擔憂地問道。
范寧微微一笑,“還記得那個曹宗實嗎?我明天一早去太學找他,只要他肯出面作證,而且他手中也有一張關撲票,就算關撲店改了記錄也沒有用,包公照樣判他們違反約定。”
“我倒覺得張家會和明仁和解!”
旁邊朱佩笑道:“反正張家也不知道你們倆的關系,張堯佐可是很害怕包拯。”
“阿寧,你說會不會?”明仁問道。
范寧想了想道:“有這個可能,如果他們提出和解,你盡管漫天要價,除了全額兌換外,還要他們賠償等額的銀子。”
“等額賠償?他們怎么可能答應!”明仁瞪大了眼睛。
范寧淡淡一笑,“我本來就不打算與他們和解,我在殿試時居然被人抹去面試機會,若沒有張堯佐在中間搞鬼,我就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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