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院子里傳來一聲脆響,頓時將范寧從熟睡中驚醒,他迷迷糊糊睜開雙眼,天色才剛剛蒙蒙亮,是誰扔東西進院子?難道是又送早飯來了,自己不是已經不訂了嗎?還是一只野貓在搗亂?
范寧忽然想起一事,連忙坐起身,他剛剛才想起來,自己院子里還住著一個小娘子,自己居然把她忘記了?
范寧飛快穿上衣服,開門走到院子里,只見小娘正蹲在地上收拾一只摔碎的瓦罐,這是外面買水時用的大瓦罐,每間屋子里都有一個。
小冬見范寧出來,連忙起身低頭認錯,“我不小心.......”
“沒關系!這種瓦罐還有好幾個,你怎么起來這么早?”
“我已經起來一會兒了,每天都這樣,天不亮就要起來燒水。”
范寧這才發現,院子里已經點燃了一只爐子,上面正在燒水,正呼呼冒著蒸汽,馬上就要燒開了,井水邊的盆子里都是洗好的碗筷和水杯。
“我想給小官人煎茶,但沒找到茶在哪里?”
范寧回頭從書房里拿出自己的茶罐,笑問道:“你還會煎茶?”
小冬點點頭,“我會煎茶,但不會點茶!”
范寧想了想,便把茶罐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又拿了兩百文錢遞給她道:“這井水水質不好,今天先不煎茶了,你去外面買一壺茶,再買兩份早飯,回頭我再交代你一些事?”
小冬心中燃起一線希望,怯生生問道:“小官人不送我回去了?”
“你暫時先呆著吧!回頭我問問你家小主人后再說。”
范寧昨晚也考慮過這件事,畢竟朱佩是一番好意,立刻把這丫鬟退回去,明顯是不給朱佩面子,肯定會觸怒她,沒必要在這件事上得罪她。
小冬頓時暗暗松了口氣,至少今天不用回去了,她雖然也不想離開朱家,但她更害怕這個小官人把自己退回去,那她真的會被朱府中人嘲笑。
“我這就去買早飯和茶!”
她接過錢,拿著食盒和茶壺,一溜煙地跑出去了。
范寧用熱水洗漱了一通,又戴上頭巾,這時,小冬拎著一壺茶和食盒回來了。
她把早飯和茶給范寧端進屋,笑道:“小官人,這里買東西很方便,外面什么都有!”
“坐下一起吃吧!”
“我.....我回屋去吃。”
小冬拿著兩個包子便跑回屋去了。
范寧搖搖頭,便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開始吃早飯。
早飯很不錯,一籠鮮肉包子,一碗肉沫粥,這小王記食鋪的早飯,范寧去吃過,比較干凈,味道也很不錯,這小丫頭還是會買東西。
除了早飯和茶,剩下的一百五十文錢也放在桌上了。
今天范寧打算去國子監看一看,畢竟昨天沒有去,雖然明天才是正式入職,但至少要去說一聲。
然后他打算去看看房宅,他現在有兩萬四千兩銀子,足可以買一座不錯的好宅了。
范寧原本還想跟朱元豐低進高出再做一票交引,但發現交引市場其實是被大戶控制,他的興趣便不大了。
范寧擔心自己嘗到甜頭后,便止不住發財的欲望,一頭栽進去,恐怕最后虧得連褲衩就要賠掉,發財的機會有很多,沒必要去涉足自己不擅長的領域。
吃罷早飯,小冬怯生生走進來,“小官人還有什么吩咐?”
范寧這才仔細看了看她,只能說她長得很一般,皮膚不白也不黑,眼睛不大也不小,只是看起來比較順眼,勉強算是清秀,小姑娘嘛!長得比較嬌嫩,都可以稱為清秀。
估計朱佩也不會找美貌的小娘子來伺候自己,對于丫鬟相貌這一點,范寧也不是很在意,只要勤快能干就行。
“你姓什么?哪里人?父母在哪里?”這幾個最基本的情況,范寧還是得了解清楚。
“回小官人的話,我姓金,小冬是我的乳名,我家是開封府中牟縣人,父母都在朱家做事,父親是花匠,母親是廚娘,我還有一個哥哥,在朱氏酒樓做廚子。”
范寧點點頭,這是典型的家仆世代了,幾代人都在同一大戶人家做事情,在大宋這種情況很多,雖然法律上是平民,和朱家只是雇傭關系,但實際上,他們簽的都是長約,幾代人都依附在大戶人家生活。
當然,比起唐朝的賣身為奴,大宋仆人的境況又好得多,至少人身是自由的,主家不準虐待家仆,女子若被主家侵犯可以告官,一旦雇傭合約期滿,女子便可以順利出嫁。
這種平民思想已經深入大宋百姓的骨子里,就算是從事低賤活計的家仆,也不會視自己為奴隸,只是他們的一份工作,
這一點在小冬身上也表現得比較明顯,朱佩先得到她父母同意后,才讓她來伺候范寧,她的工錢也由每天八十文漲到一百二十文,這是朱府內宅大丫鬟的工錢標準了,當然,她的工錢都歸父母,存著給她哥哥娶媳婦。
“我的情況你知道多少?”范寧又問道。
小冬搖了搖頭,她對范寧的情況一無所知,她之前還以為是來服侍一個多么兇狠的男人,當她發現是對方只是一個十三四歲的文雅少年,頓時讓她安心了不少。
范寧微微笑道:“我姓范,和朱老爺子是同鄉,是今年的童子科進士,現在在國子監做官,以后你叫我小官人就行了,那邊屋子你還繼續住,不過估計再過一兩個月我就要搬家,當然還是在京城,只是換一個地方。”
小冬嚇了一跳,這位小官人居然是進士老爺,爹爹說他們都是文曲星下凡,最厲害的讀書人,她心中頓時對范寧充滿了敬畏。
“小官人有什么特殊要求,可以告訴小婢!”
范寧心中好笑,特殊要求在后世可是另一種意思,他指了指書房對她道:“這座屋子你哪里都可以去,我的寢室也麻煩你幫我收拾,但書房不行,沒有我的允許,以后你不能進我的書房。”
“我知道,朱家也是這個規矩,主人的書房不能進。”
范寧點點頭,大戶人家的丫鬟就是懂規矩,比較省心,他又繼續道:“我這里不用你做飯,你負責給我收拾房間、洗衣,燒水、煎茶、出去買飯買東西等等,你的吃穿用度都由我負擔,當然會有單獨的房間,對了,我容易睡過頭,你每天上午辰時把我叫醒,別的我暫時想不到,你有什么要問嗎?”
小冬猶豫一下道:“如果小官人不在,我可以去朱府看看母親嗎?”
“當然可以,一般中午我不會回來,大部分是早出晚歸,不過,你最好下午早點回來。”
“小婢記住了!”
這時,范寧又想起一事,問她道:“你工錢怎么定?”
“我的工錢是朱家給,小官人就不用管了。”
“那不行,你一個月是多少工錢?”
“回稟小官人,小婢在朱家原本拿九等工錢,這次來小官人這里,升為第五等,每天一百二十文,比我娘還高兩等,和哥哥一樣了。”
范寧也嚇一跳,每月光工錢就是三貫六百文,還有吃穿用度,一個月至少要五貫錢,差不多自己月俸的三成了,難怪一般人家請不起丫鬟,算了,這筆工錢還是讓朱家負擔吧!
其實范寧不知道,京城請丫鬟也可以很便宜,很多中等人家請丫鬟都是從老家請來,絕不會請開封府的丫鬟,開封府的丫鬟最便宜也是八十文起步,甚至京城的本地丫鬟還要更貴。
而老家的丫鬟每天最多給五十文,吝嗇人家甚至三四十文也有,吃穿用度也花不了多少錢,只是因為朱家財力雄厚,所以工錢都給得比較高。
范寧笑道:“朱家有朱家的規矩,我就不破壞了,另外我每個月給你一貫錢作為你的零用錢。”
小冬心中大喜,她的錢都被父母收走,身上從來都沒有什么零花錢,沒想到自己來這里居然還有零用錢,這一刻,她開始慶幸自己來對地方了。
小冬連忙施個萬福禮,“多謝小官人!”
范寧從箱子取了十貫錢放在桌上,對她道:“一貫錢是你這個月的零用錢,其他九貫錢是日常開銷,包括每天買水錢,馬桶清理錢、還有飯錢、柴火錢等等,你只管用,不夠了問我要,你不用替我節儉,我負擔得起。”
停一下,范寧又問道:“你知道哪里買水嗎?”
小冬點了點頭,“我買早飯時問到了,在大街斜對面的段家雜貨鋪,訂水和訂馬桶都找他家,其他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去問。”
范寧見她頗為機靈,心中還是比較滿意,他見時間已經不早,便起身道:“我要走了,今天你收拾一下,該洗的洗該曬的曬,把雜事都處理了,中午自己去吃飯,晚上我若回來晚,你也可以自己吃。”
“小官人,我吃飯的定錢是多少?”
范寧一皺眉,“朱家是多少?”
“朱家有廚子,一般不在外面吃,不過我爹爹外出做事,一天給八十文飯錢,小管家出去給一百文,大管家我不知道。”
范寧笑了起來,“你也算我的小管家了,我就按小管家的規矩給你,算你一百文,你自己安排,但我要告訴你,在吃的方面別虧了自己,否則你面黃肌瘦,朱家會說我做人吝嗇。”
小冬心中感動,捏著衣角小聲道:“我知道了。”
范寧安排好,便離開住處,匆匆趕去國子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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