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寧微微一笑道:“看來曹國舅去過蝦夷地,我沒有去過那里,但我知道那里中部地勢高,但四周很平坦,只有一望無際的森林和草原,生活著少量的土人,方圓數千里,非常適合養馬,我說得沒錯吧!”
曹佾驚訝地望著范寧,半晌點頭道:“四年前,我隨一個日本僧人東渡去了他的國度,據說北方有仙人出沒,我又乘船北上,一個月后看見一座大島。
正如你所言,上面只有一望無際的森林和草原,一些日本漁民叫它蝦夷地,據說有幾千里,但我沒有上島,我一直認為,我是第一個見到這座大島的宋人,沒想到范督學也知道,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范寧笑道:“我當然沒有去過,三年前我在明州海港遇到一艘遠洋歸來的漁船,船中有一個游歷四海的老道士,他去過蝦夷地,不僅是蝦夷地,他還去過北方一座更大的島,至今無名,我稱它為庫頁島,在渤海國進奉給唐朝的地圖上可以看到,距離大陸只有數十里,像一座巨大的紡錘懸于海外,另外,東海萬里之遙還有更加遼闊的大陸,曹國舅是否有興趣一探?”
曹佾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如果有機會我會乘船去南洋看看,那邊奇花異果頗多,或許能有收獲!”
這時,曹琮緩緩道:“官家對范督學的建議非常有興趣,看得出他決心已下,老朽能否拜托范督學一件事?”
“曹閣老請說!”
“我想官家在選派探查人選時,一定會征求范督學的意見,范督學能否推薦曹佾為主使?”
曹佾沉默不語,看得出他一臉不情愿,但又無可奈何。
范寧這才明白曹琮為什么這樣看重自己,他是要自己關鍵的一張
,但為什么曹家對毛人島這么感興趣?難道他們對這座島有野心?
沉默片刻,范寧道:“我已經決定推薦趙宗實為主使,曹國舅可以為副使,但我有言在先,毛人島關系到大宋國運,希望曹閣老以國事為重。”
曹琮點點頭,“我當然也是想為大宋盡一份綿薄之力,只是我之前沒有想到那里竟然是養馬之地,還是范督學眼光獨到,若得此島養馬,大宋中興有望!”
范寧告辭走了,幾名曹家核心人物依舊坐在一起商議這件事。
其實范寧想多了,曹琮并沒有擁島建國的野心,只是他看出大宋若據毛人島養馬,必將成為大宋百世的大業,曹家絕不能在這次為大宋建立重大功績的偉業中落伍。
這也關系到曹家的百年興盛。
“七叔,你覺得范寧的話有幾分可靠?”曹傅小聲問道。
曹琮笑道:“他說在明州遇到一個道士的說法我壓根就不信,他知道這些肯定是另有緣故,但他說的另一件事我相信,他準備推薦趙宗實為主使。”
“他怎么和趙宗實搭上了?”曹牷不解地問道。
“應該是和朱家有關系!”
曹琮緩緩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朱元豐替趙宗實做的各種事情,都是范寧在背后策劃,朱元豐只是一介商人,絕對想不到利用曹家來支撐趙宗實,今天范寧說他推薦趙宗實為主使,就證實了我的猜測。”
“七叔覺得官家會用趙宗實為出海主使嗎?”曹傅又問道。
曹琮笑了起來,“范寧小小年紀,比我們看得透徹,這種在海外建立基地的事情,官家怎么可能用外人,肯定是用皇族為主使,范寧推薦趙宗實,就給了他一次立功贖罪的機會,趙宗實就會借此機會重回官家的視線,很高明的推薦手法,一點不著痕跡,范寧此人真不簡單啊!”
曹牷心中一動,連忙低聲道:“聽說他尚未婚配,不如把他拉入曹家?”
曹琮搖搖頭,“這種事情不要刻意去做,現在估計他也不會考慮這種事,當務之急是要籠絡好趙宗實,我感覺他還有登基的希望,之前我們不該冷落他,算了,說這些也沒有意義。”
曹琮隨即吩咐兒子,“你現在就去中庭,把趙宗實給我請來,我要好好和他推心置腹談一談。”
范寧沒有去前堂,他坐在一塊大石上,梳理著這兩天的思緒,他剛剛反應過來,曹家應該并沒有擁地建國的想法,而是想介入替大宋養戰馬的差事,或者曹家在毛人島建一座養馬場,這雖然不是曹家的主營方向,但確實是事關家族世代興旺的大事,曹家這么重視也可以理解了。
其實曹家只是嗅覺比較靈敏,先走了一步,相信很快有很多大家族會爭先參與進來,如果趙宗實聰明一點,他應該學會怎么避開這種趨之若鶩的追捧,把決定權交給天子。
范寧決定還是有必要通過朱元豐提醒一下趙宗實,要學會在孤寂中吶喊,更要學會在繁華中低調。
“范少郎!”
身后一個清朗的聲音將范寧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范寧回頭,身后是一個穿著道袍的男子,正是國舅曹佾,之前見到他是坐在繡墩上,現在才發現他身材很高大,用后世的標準,足足在一米九左右。
“曹國舅找我有事?”
“我們出去找一個地方喝一杯吧!”曹佾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
范寧愕然,“今天可是令叔父的壽辰,就這么離去?”
“你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難道還想留下來喝幾杯無趣的水酒?”
范寧聽他說得有意思,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便想了想,欣然道:“那就走吧!”
范寧還想和曹詩打一個招呼,但想想也沒有必要了,正如曹國舅所說,自己已經做完了該做的事情,去也好,留也好,其實曹家都不會在意了。
兩人便從側門離開曹府,坐上牛車向潘樓街而去。
在朱樓隔壁的朱骷髏茶館內,兩人找了一間雅室坐下。
范寧打量一下房間笑道:“這里我還是第一次來,曹兄常來吧!”
曹佾點點頭,“這里其實是朱樓的一部分,朱樓賣酒,這里賣茶,朱家在酒館方面沒做起來,只排名第七,但在茶館上卻做得很好,朱骷髏茶館已經做到第二名了,僅次于礬樓,來這里喝茶的人都認為,平江府的碧螺春不亞于鳳茶。”
兩人坐下,很快有茶妓進來點茶,曹佾卻擺了擺手,“你去吧!這里我自己來。”
茶妓躬身退下去,曹佾熟練地煎茶,他看了一眼范寧笑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解蝦夷地,但我相信你肯沒有去過。”
“為什么這樣肯定?”范寧饒有興致地問道。
曹佾淡淡道:“那邊的土人十分兇狠,你根本無法下船,剛靠近岸邊,他們的飛矛就射來了,所以日本的漁民也不敢上島,更沒有人知道地形是中間高,四周低緩,我只是沿著大島航行了三百里,然后就調頭了。”
“那邊土人多嗎?”范寧又問道。
“談不上多,但很機警,對外人十分排斥,大宋若想占領它養馬,一場血腥的鏖戰是免不了的。”
范寧沉思片刻,又問道:“新羅南面的耽羅島,曹兄去過嗎?”
曹佾點點頭,“上去過,那也是一座不小的島。”
“島上的耽羅國如何?”
“在我看來,那就是一個小縣,一座很小的城,里面居民只有幾百戶,中間有座比縣衙還小的建筑,那就是王宮了,城外到有不少種地的農民和漁民,加起來應該不超過五千人。”
“他們軍隊如何?”
“能有什么軍隊?百余人維持治安罷了。”
茶已經煎好,曹佾給范寧倒了一杯茶,又笑道:“其實之前我就給叔父說過蝦夷島之事,他根本就不關心,就在前天,他忽然找到我,詳細問我蝦夷島之事,我還一頭霧水,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來你向天子建議開發蝦夷島,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同時建議把耽羅島當做一處中轉站,對吧!”
范寧點點頭,“不光耽羅島,還有日本國的幾處海島,可以用來做休息補給之地。”
沉默片刻,曹佾又問道:“你認為海外真有比大宋更加遼闊的陸地?”
范寧笑著搖了搖頭,“不是我認為,是事實如此,天下之大,不是你我所能窺見,有機會你多出去走走,你就會明白我今天這番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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