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隊經過十天的航行,這天凌晨,船隊漸漸抵達耽州,距離耽州還有百里,船隊的速度放慢下來,耽州西北面的水下有幾處大型暗礁,十分危險,在這里航行必須小心翼翼,最穩妥的辦法是天亮后再走。
此時天還沒有亮,深藍色的天幕上綴滿了璀璨的星光,海面上烏沉沉一片,閃爍著一種晦暗的冷光。
憑借著船夫們豐富的經驗,船隊沿著耽州外側緩緩向南而行,距離耽州岸邊約三十余里,繞過暗礁區,在耽州的東面可以直接靠岸。
就在這時,為首大船正在桅桿上眺望的士兵忽然指著遠處大喊:“海面上好像有火光!”
幾名士兵連忙趴在船舷邊細看,果然在西北方向看見有亮光在一閃一閃,十分微弱。
“那邊好像有一處暗礁!”一名船員小聲道。
如果有暗礁,亮光很可能就是觸礁船只求援,當值將領立刻下令去查看,一艘小船被放下海,十幾名士兵劃船前往火光處而去。
此時,范寧剛從沉睡中醒來,馬上要到耽州,他的睡得也不太好,比平時早半個時辰便醒來了。
范寧披上衣服,正準備去甲板上走走,艙外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范寧連忙上前打開門,外面是一名士兵,他躬身行禮道:“外面出了一點事情,劉將軍請使君過去看一看!”
“發生了什么事?”
“救了一些人上來,但這些人有點蹊蹺,卑職說不清楚,使君去看看便知。”
范寧心中縈繞著疑惑,快步向甲板上走去,甲板上站滿了士兵,范寧推開眾人,擠了進去。
只見中間甲板上坐著五六個年輕男子,身上包裹著毯子,凍得渾身發抖。
“他們是什么人?”范寧問道。
指揮使劉影連忙上前對范寧低聲道:“這些人的船被暗礁撞碎,他們在暗礁揮舞火鐮,被我們士兵看見,把他們救了上來。”
“問清他們身份了嗎?”
“他們是高麗人,自稱是高麗商人,但卑職發現他們都穿著軍服,卑職懷疑他們是高麗士兵。”
范寧眉頭微微一皺,他又仔細看了看幾人,發現他們怎么也不像商人,明顯有訓練過的痕跡,他心中疑竇頓生,對劉影道:“把他們分開審問,手段狠一點無妨!”
“遵令!”
劉影一揮手,士兵們將五名男子帶了下去。
天漸漸亮了,遠處耽州的海岸線也依稀可見,而這時,審問的結果也出來了。
劉影快步走到范寧面前躬身道:“啟稟使君,果然是高麗軍隊派出的探子,一共有十人,操縱一條百石小船前來耽州,船只不幸觸礁沉沒,五人墜海失蹤,另外五人爬在礁石上獲救。”
“探子去耽州探查什么?”范寧繼續追問道。
“主要是查看宋軍在耽州的駐軍人數,船只數量。”
“還有什么情報?”
“還有就是釜山一帶聚集了三百多艘船只,聽他們描繪,估計都在五百石左右,是從高麗各地調集而來。”
集結船隊,又派船只來偵查,這顯然高麗對耽州有圖謀不軌的想法了。
這也證實了當初拿下耽羅國時的判斷,高麗不會立刻發現耽羅國被大宋占領,如果高麗想奪回耽羅國,至少也要在兩年之后,而現在正好過了兩年。
范寧心中冷笑一聲,隨即令道:“船隊在耽州靠岸!”
范寧當初奪取耽羅國的主要目的是作為鯤州的中轉,比如戰馬無法忍受近一個月的長途運輸,就放在耽州寄養,待恢復元氣后,再從耽州運到宋朝,耽州也有一片數十里的小牧場,正好適合寄養。
另外就是物質中轉,大量物質先存放在耽州,然后再逐步運到鯤州。
第三個功能就是貿易中轉,發展和日本貿易,倉庫可以設在耽州,然后根據日
本的市場需求來逐步發貨。
正是確定了這三個功能,所以耽州便沒有像鯤州那樣倍受朝廷重視而大發展,不過這兩年也做了不少事情,一個是設立了耽縣,就是原來的耽羅城,連城墻都不用新建。
第二是移民了五百戶人家,主要從事種植業,包括種植糧食和種植柑橘,耽州非常適合種植柑橘,它產的柑橘個大皮薄汁多,甜度很好,一直是高麗每年都指定要的貢品,可以作為特產運到京城。
耽州另一個成就就是修建了兩座港口,一座在北面耽縣,一座在東南角,都是利用天然良港修建而成。
范寧的船隊便駛入了耽州東南的信風港,據說這里是耽州最早感受到東南風的地方,所以叫做信風港,東南信風吹起,耽州盼望的大宋補給船只就來了。
需要說明的是,耽州目前還完全依靠大宋的物資輸送來維持運轉,不像鯤州,通過軍墾的方式,今年的糧食已經完全自給自足,反而能給大宋輸送大量資源和財富。
一只只大船緩緩駛進海灣停泊,運載小馬的船只也靠岸,將五十匹小馬送上岸休整。
中午時分,耽州通判張遙騎馬趕來迎接范寧的到來。
當初在考慮設立耽州時,就有兩種意見,很多官員認為耽州偏小,人口太少,不適合設州,設為縣就足夠,可以隸屬于鯤州。
但另一批官員認為,海外情況特殊,不能照搬大宋的標準,應該特殊對待,耽州和鯤州相距遙遠,把耽州設為鯤州下轄縣根本就不現實。
天子趙禎便采納了后一種方案,正式定為耽州,不過在設定官員時,沒有派知州事,而只是任命了一名通判,同時兼任耽縣縣令,這就叫名義上的州,實際上的縣。
通判張遙年約三十歲,也是進士出身,比范寧早一屆考中科舉,原來是青州即墨知縣,因出使過高麗,便被升為耽州通判兼耽縣縣令,雖然管轄的子民只有五百戶漢民和數千土著,但官職卻上去了,從正八品一躍升為正七品。
“歡迎范使君光臨耽州,范使君一路辛苦了。”
范寧雖然是鯤州知事,但同時也是海外經略副使,算是張遙的上級,不過這種上級卻不是直屬上下級關系,只是名義上的上級。
所以張遙雖然對范寧的態度很恭敬,但并沒有下級對上級那種刻意的討好,更多是比較客氣。
范寧也笑道:“我是特地進京述職,因為隨行帶有馬匹,所以需要在耽州盤桓幾日,讓馬匹修養一下,給張通判添麻煩了。”
“哪里!哪里!耽州就是中轉之地,范使君來休息很正常。”
張遙又看見了碼頭上的五十匹小馬,驚訝道:“這些就是鯤州出生的馬駒?”
范寧笑著點點頭,“正是,特地帶去給官家和朝廷大臣們看看,官家一直惦記啊!”
張遙大喜過望,鯤州產馬了,那些朝中一直在抨擊海外各州是勞民傷財的大臣也該閉嘴了,而且耽州也終于要發揮它的作用,作為戰馬的中轉地。
“太好了,我們修好了馬棚,也圍出大片牧場,就等這些小家伙前來入住呢!”
張遙連忙命令手下帶著牧子去安置馬匹。
這時,范寧又道:“還有一件事,我想和張通判談一談!”
“使君請說!”
范寧便將他們在路上遇到高麗探子的事情說了一遍。
張遙怎么會不明白這意味著什么,他的臉頓時變得慘白,半晌道:“高麗不會真的對大宋的地盤下手吧!”
范寧搖搖頭,“進攻大宋本土,給高麗一千個膽子他們也不敢,但耽州這種海外孤島就難說了,高麗早就臣服于遼國,他們可以把責任推給遼國,說是遼國的命令,甚至說是遼軍所為,大宋又不可能真的為一個島而對高麗發動全面戰爭,很可能就吃個啞巴虧,放棄耽州了。”
張遙頓時急道:“可是耽州只有一千駐軍,如果高麗大舉來襲,讓我們怎么抵擋?”
范寧淡淡道:“我已經考慮過了,索性先下手為強,讓高麗吃個啞巴虧,有苦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