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庫不小,寬約八尺,深達兩丈,高約一丈左右,里面整整齊齊地碼放著五十只木箱,這便是明仁和明禮在兩年時間內淘到的黃金,另外在旁邊還放著十口鐵皮箱子,范寧一怔,指了指鐵皮箱子問道:“這里面是什么?”
劉大管事笑道:“官人忘記了?這是老爺給官人的改口錢。”
范寧頓時想起來了,是成婚那日,朱元甫給了自己的一萬兩黃金,他笑了笑道:“我一直以為是放在我的個人帳上。”
“如果官人愿意,也可以放在個人帳上。”
個人帳和特別金庫完全不是一回事,特別金庫就只替個人保管貴重財物,當年放進去是什么模樣,以后取出來也是什么模樣,錢鋪不會動它。
但個人帳就是把金銀融入錢鋪的流轉之中,被錢鋪暫時支用了,需要時錢鋪會另外拿出來,其實就是依靠錢鋪的信用運轉,范寧的存銀基本都是放在個人帳中。
范寧笑了笑,“暫時就放在這里,我另外還有一筆錢要放在個人帳上。”
“官人要不要驗一下財貨?”
范寧搖搖頭,“不用了,把鐵門關上吧!”
鐵門轟然關閉,劉大掌柜和范寧各保管一把鑰匙,兩人又返回客堂坐下,范寧便從懷中取出金引和玉璧,放在桌上推給了劉大掌柜。
“這是天子賞賜給我的一萬兩黃金,煩請大掌柜去內庫替我領取,直接放在我帳上。”
劉大掌柜欣然笑道:“我們也經常替客人去內庫領取賞賜,或者交割錢物,和那邊很熟,官人就放心吧!我們今天就去辦理。”
這時,茶童送來兩盞茶,范寧喝了口茶,沉吟一下問道:“大掌柜還記得兩年前我給歐陽姑娘一筆銀子的事情嗎?”
劉掌柜笑道點點頭,“這兩年她一直在陸續支取,大概每兩三月來一次,每次支取四五十兩銀子,感覺她就把這筆銀子當做生活費了,官人需要限制嗎?”
范寧心中微微嘆息一聲,搖搖頭道:“不要限制,隨意她支取,把上限增加到一萬兩銀子。”
“我會立刻辦理變更,另外錢鋪今年計劃新開三家鋪子,一家在新橋,一家在洲西瓦子,一家在太學,希望官人能批準。”
“這件事你向夫人請示,不用問我,她現在暫時住在三老爺府中。”
“我明白了!”
劉大管事一招手,一名伙計端著一只盤子進來,放在桌上,范寧見盤子里是兩只鼓鼓的布囊,便笑問道:“是什么?”
劉大管事笑著從布囊中取出一只銀白色物品,遞給范寧,范寧接過,竟然是一塊很小的銀子,三角形狀,大約比蠶豆略小一點,打磨得十分光滑,上面還有官府的銘印。
“這是白銀?”
劉大管事點點頭,“這是銀角子,重一錢,由官府監制,值一百錢,從去年開始,準許在四京三府流通,說起來還和鯤州有關,聽說鯤州給朝廷送來大量金銀,朝廷便利用黃金發行交子,同時又鑄造銀交子,大家則叫銀角子,感覺比銅錢便利很多。”
四京是指東京汴梁城、西京洛陽城、北京大名城、南京應天城,三府則是指京兆府、成都府和江寧府,四京三府主要是指政治地位,但如果論經濟,揚州、蘇州、杭州、明州、泉州、廣州也很強勢。
范寧眉頭略皺,“又是交子,又是銀角子,會不會導致物價暴漲?”
“應該不會,朝廷是交給我們十大錢鋪負責流通,同時要收回相應的銅錢,實際上就是讓我們用銅錢去買交子和銀角子,這其實是把風險轉移給了錢鋪。”
“那錢鋪是否有利可圖?”
劉大管事苦笑一聲道:“利不多,只有半成,但如果不肯接受,就會被取消官銀兌換權,這是錢鋪承受不起的,所以不做也得做。”
“那結果呢?”
“交子不太好發行,普通百姓不喜歡,畢竟是紙錢,也只能給大商人用,銀角子卻很火爆,可以說供不應求,一顆銀角子市場上可兌一百一十文錢,當然,我們也是用這個價格兌換出去,比官價多十文錢,這就是我們的利潤。”
“那會不會出現造假?”范寧又問道。
“怎么不會,去年上半年,假交子出現了,用白銅和鉛冒充銀角子也出現了,但造假后果很嚴重。”
劉大管事擺出一個切脖子的姿勢,冷笑道:“舉報者獲重賞,造假者連兒孫一起殺,讓他們斷子絕孫,殺了五百多人后,基本上就沒人敢造假了,再說造假現在也容易辨認,白銅角子和鉛角子比銀角子重,用得多了,入手就能感覺出來。”
“大管事的意思是說,現在市面上銀角子很多!”
劉大管事點點頭,“確實很多,主要是方便,帶幾顆銀角子就能上街了,不像從前,還要拿著沉甸甸的銅錢上街,很不方便。”
劉大管事又將布囊推給范寧,“這里面是一千顆銀角子,也就是百兩銀子,盡管拿去用,若不夠,盡管來這里支取。”
“好!”
范寧欣然笑道:“那多謝大管事了。”
從錢鋪出來,時間已經到了中午,范寧直接走出了朱雀門,朱雀門外便是京城著名的州橋夜市,到了夜間,這里燈火輝煌,幾千家店鋪和個人在這里布點擺攤,吃喝玩樂,樣樣都有,每天晚上都有數以萬計的平民在這里流連忘返。
雖然是中午,但州橋夜市依舊很熱鬧,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幾乎大半的都店鋪都開門營業,沒有誰規定這里白天不能營業,只有要有利可圖,為什么不開門?
范寧看見一家掛滿了大紅燈籠的酒樓,這就是州橋夜市的標志性商鋪,紅燈樓,其實就是潘樓的一家分店,因為夜里它燈紅通明,大家便叫它紅燈樓,已經把它的本名潘樓忘記了。
范寧剛走到門口,一名酒保便滿臉堆笑迎上來,“歡迎客官來用餐,你喝碗我們不嫌少,你花十兩銀子,我們替你打包送餐。”
廣告詞用得很到位,撓到客人的心癢處,讓囊中羞澀的客人能昂首入內,讓腰包充裕的人想到了給自己妻兒也點一些飯菜,范寧豎起一根指頭笑道:“就一人,找個好座!”
“好!客官請隨我來。”
酒保將范寧迎進了酒樓,一樓已經坐滿了,范寧上了二樓,二樓也坐了大半,靠窗已經沒有空位了,只有角落有幾個位子,范寧正在猶豫,忽然聽見有人喊他:“范賢弟!”
范寧尋聲望去,只見靠窗處有人在向自己招手,雖然多年未見,但范寧還是一眼便認出來,居然是曾布。
范寧連忙上前拱手笑道:“曾兄,多年未見了。”
曾布熱情地拍拍他胳膊,“兩年前你成婚時,我還來你府中慶賀,你沒注意到我罷了。”
“可能當然客人太多,我沒有注意到,很抱歉!”范寧歉然道。
“當時你的注意力都在新婦身上了,當然看不到我,不過可以理解!”
曾布哈哈大笑,又給范寧介紹他的同伴,“這位是我的好友,泉州呂惠卿,去年與我為同科進士,現任真州推官。”
范寧早就注意到曾布身邊的年輕人,原來這人居然就是新黨二號人物呂惠卿,王安石的鐵桿助手,范寧頓時肅然起敬,抱拳道:“原來是呂兄,久仰了!”
呂惠卿皮膚白皙,面容稍長,他起身還禮笑道:“我才是久仰范知州的大名,泉州百姓沒有不知道鯤州,沒有不知道范知州的,今日一見,是惠卿之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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