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諾是很容易做出來,但具體怎么操作,范寧依舊一頭霧水,其實不管歐陽倩求不求自己,范寧都愿意幫助歐陽修,畢竟歐陽修與他有舊,現在關鍵不是他的意愿,而是行動,他該怎么幫助歐陽修?
范寧心事重重回到范府,他剛走東院,小丫鬟跑上來道:“剛才有人來找官人!”
范寧一陣心煩,揮揮手,繼續向書房走去。
走到門口,他又停住腳步問道:“是什么人找我?”
“好像是《朝報》的人,他留了一張帖子,我放在官人書桌上了。”
范寧點點頭,走進了書房,這里只是范寧的臨時書房,他們昨天才回來,還沒有來得及去收拾自己府宅,否則,普通的小丫鬟是不允許進入他的書房。
桌上確實放著一張拜帖,范寧拾起拜帖看了看,居然是《朝報》東主李襄,當然,這個東主其實也是一個傀儡,真正控制者是不會輕易露面。
范寧坐下,手中玩味著這張拜帖,慢慢陷入沉思之中.......
“誰說我不回來吃晚飯!”
不知過了多久,院子里忽然傳來朱佩不高興的聲音,“官人回來沒有?”
“官人在書房呢!”小丫鬟怯生生道。
范寧起身走到門口,見朱佩一臉氣鼓鼓的模樣,不由笑問道:“回了一趟娘家,居然受氣了?”
朱佩看了范寧一眼,快步走回自己寢房,一頭撲在床上,范寧走了進來,坐在床邊打量她,“怎么了?”
朱佩蒙著頭不高興道:“娘管得太寬,我和她大吵了一場,就賭氣回來了。”
“你娘怎么管得寬?給我說說看!”
“我娘說我成婚兩年都不生孩子,說我不想給丈夫傳宗接代。”
范寧頓時啞然失笑,原來是為這件事,他拍拍嬌妻的翹臀笑道:“你才十九歲,就這么想當母親?”
“我想生的!”
朱佩忽然坐起身,紅著眼睛道:“我也想生個乖女兒,可是就是懷不了身孕,讓我怎么辦?”
范寧把嬌妻摟在懷中,安慰她道:“生孩子不能急,得順其自然,你畢竟才十九歲,太早生孩子對你沒有好處。”
朱佩抹著淚水道:“娘讓我自己想好,不行就給你娶妾,她說堂堂的四品高官沒有自己的孩子,聽到都讓人笑話。”
說到娶妾,范寧的心不由猛地跳了一下,他連忙岔開話題笑道:“今天去吏部卸任,填了一份牒文,上面要求填你的誥命,我才想起你好像還沒有誥命,你應該是封碩人才對。”
“我才不稀罕什么誥命夫人,和一幫老太婆站在一起,除非你當了相公,我做相公夫人差不多。”
“我一定會加倍努力,讓娘子早日當上相公夫人。”
范寧哄著朱佩,終于讓她心中舒服了一點,朱佩撒嬌道:“夫君,我們什么時候搬回自己家里,住在這里,我有點不太習慣。”
“還要招一些丫鬟仆婦才行。”
“我們不是帶了四個小使女嗎?”
“她們最多做做內院的事情,外宅她們不行。”
“要不就和從前一樣,借一些丫鬟仆婦過去,等咱們安穩下來,招到自己丫鬟仆婦還有管家婆子,再把他們送回來。”
這個辦法倒也可行,范寧笑著點點頭,“那明天你去新房收拾一下,我們后天就搬過去。”
朱佩摟著丈夫脖子撒嬌道:“人家午飯都沒有吃,肚子早餓得咕咕叫,咱們去外面吃飯吧!”
現在離朱府開飯的時間還有大半個時辰,范寧知道她其實是想和自己去逛逛街,便欣然笑道:“那就走吧!去潘樓街吃飯。”
兩人帶著劍梅子和阿雅,乘坐一輛馬車離開朱府,向潘樓街方向而去。
次日一早,范寧來到東大街,他很快便找到了《朝報》館,報館是一座很大的商鋪,由一名姓孫的大執事主持,里面有跑腿探子、文筆先生,雕版快匠,大約有四五十人。
事實上,《朝報》和《小報》都是一根藤上結的兩個瓜,只不過面對的客戶不同,《小報》面對喜歡各種八卦新聞市井百姓以及深宅婦人,宮中的嬪妃們也很喜歡。
sp;而《朝報》就比較嚴肅,客人一般都是關心時事政治的文人士大夫。
當然,兩者客戶也有重疊,像朱元豐這種既看《小報》又看《朝報》的人不在少數,各家茶館、酒樓、妓館都訂了不少《朝報》和《小報》,雖然報紙賺錢比不上暴利行業,但影響力卻很大。
范寧走進大門,一名引路小廝迎了上來,“客官是要爆料,還是商談買報?”
一般來報關的人,要么是前來提供消息的爆料者,拿一點賞錢,要么就是開茶館酒樓的掌柜,前來談生意,想長期購買報紙。
范寧取出李襄的拜帖,淡淡道:“我來找你們李東主,他請我早上過來。”
小廝不敢怠慢,連忙跑去找大執事,孫大執事就在大堂,他連忙迎上來道:“閣下可是范知州?”
范寧點點頭,“我正是!”
“李東主在內堂等候,請隨我來。”
范寧跟著孫大執事向內堂走去,范寧望著正在伏首寫文章的筆先生們,笑問道:“一天要寫四個版面的內容,來得及嗎?”
“分工協作,基本上來得及。”
“那雕板呢?每天雕板都要換新的吧,每天雕那么多字,來得及嗎?”范寧笑問道。
這個時候還沒有活字印刷,事實上,就算出現活字印刷,也無法取代雕板印刷,主要是泥活字印刷的效果太糟糕,字跡模糊一片,遠不如雕板清爽整潔。
而且雕板就算刻錯字,把錯字挖掉后再補一個新字就行了,幾乎看不出來雕板是補過的,完全沒有刻錯一個字就廢掉一盤雕板的道理。
孫大執事微微笑道:“看來范知州完全不了解報館做事方法。”
“哦?但聞其詳!”
“范知州看到的一張《朝報》前后四個版面,你肯定以為要刻四張雕版,實際上是刻十六張雕板,四張雕板拼成一個版面,比如這個!”
孫大執事隨手拿起一張雕板,用力一拆,雕板立刻分成了四塊,原來是楔合在一起的。
“四個雕板工匠負責一個版面,一個時辰就刻好了,雕板其實很輕松,關鍵是印刷,十幾萬份報紙要三四個時辰才能印好,所以只能在中午前開始發放。”
范寧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雕板都是分成很多小塊,由不同的人來雕刻,難怪效率很高。
不多時,范寧來到內堂,孫大執事請范寧稍候,他進去稟報,片刻,一名身材瘦高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了出來,“在下李襄,歡迎范知州來報館。”
范寧歉然道:“昨天正好不在府上,讓李東主白跑一趟。”
“哪里!哪里!是我沒有事先約好,去得唐突才對,應該是我道歉!”
“呵呵!無妨,今天也是想過來看看報館是什么樣子,心中一直很好奇。”
“那要不要我陪范知州參觀一下?”李襄熱情地提議道。
范寧搖搖頭,“不必了,剛才孫大執事已經解開了我心中的疑惑。”
“原來如此,范知州請!”
范寧跟隨東主李襄走進內堂,兩人分賓主落座,孫大執事連忙安排人上茶,他自己坐下下首。
李襄笑道:“《朝報》一直想寫一篇文章,好好介紹一下鯤州和范知州,但一直沒有機會,不知我們能不能談一談?”
范寧笑著點點頭,這就是后世的專訪了,這也是來《朝報》館的主要目的,他也向借《朝報》向天子趙禎傳達某個信息。
“不知李東主想問什么?”
“范知州現在方便嗎?”
范寧微微一笑,“隨時可以!”
李襄大喜,連忙讓孫大執事安排速記手,他要親自問范寧一些問題。
“聽說韓相公兩年前出巡鯤州時曾核對賬目,發現幾百萬兩黃金和上千萬兩白銀經過鯤州官員的手,卻沒有短少一兩,實物和賬目完全吻合,在朝廷引發轟動,為什么鯤州能做到這一點?”
范寧想了想道:“這是因為我身為監察御史,在鯤州建立了一套完善的監察手段,我們不僅對黃金白銀的數量進行監察,同時對官員也要進行監察,早一點發現問題,就早一點提醒,以免官員陷得太深,最后鋃鐺入獄,這也是對官員的愛護,鯤州官員確實很清廉,這是有目共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