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范寧基本都在各種應酬中度過,泉州城的地方豪門鄉紳,泉州港的各大商行東主,還有地方官府、軍隊大將高官等等,紛紛設宴給范寧接風洗塵。
實際上這些應酬應該是由狄青來安排,也由此可見狄青不擅交際,基本上從不和地方鄉紳富商往來。
在各種觥籌交錯中的應酬中,范寧正式換上了海外經略府的角色。
這天上午,范寧正在官房內給三名幕僚安排各自事務,公孫玄策和張博不用說,跟隨范寧好幾年,這次范寧出任海外經略使,他們也一并跟來了,一般而言,做了五六年高官幕僚后,一般都能獲得一個不錯的前途,公孫玄策和張博正是看中了范寧的成長性,才愿意繼續跟隨他。
另外一個幕僚是陳慥,也就是陳季常,他在東宮跟范寧做了幾個月的幕僚,也長了一些見識,本來范寧準備給他幾百貫錢,結束他的任職,但出人意料的是,陳慥的妻子柳氏卻不準丈夫辭職,要求丈夫跟隨范寧混幾年,謀個前程。
陳慥畏妻如虎,雖然心中著實有點不情愿,但也只能老老實實跟隨范寧南下。
“咱們還是老規矩,張博管錢谷倉稟,公孫管法士軍務,陳慥管機要文書,我可能會時常出海,但你們不需要,我給你們三人各自安排官宅,可以把家人接來,咱們在泉州恐怕得呆上三四年,做出一番事業后才能回京。”
三人紛紛點頭表態,范寧見陳慥有點猶豫,便笑道:“我知道季常的朋友都在京城,來泉州太偏僻了一點,我還是那句話,如果季常想回去,我隨時贈予厚幣,禮送回京,將來我若有成就,也會盡量幫助。”
范寧這話就很含蓄了,想走,我不留,我會做到仁至義盡,將來我發達了,也會看在昔日緣分上盡量提攜,但只是盡量,不是一定,當然,如果一直跟隨自己,那就是一定會提攜。
陳慥嘆了口氣,“是男人總歸要走上仕途之路,現在大好的機會放在我面前,我若棄之不顧,不僅是自己的愚蠢,我又怎么向家人交代?”
張博‘噗!’地笑出聲來,連忙扭過頭去,憋住臉上的笑意,他們都知道,陳季常說的家人是指誰?
范寧瞪了張博一眼,又語重心長道:“有伏才有起,有業績才能成功,今天我們來泉州看似倉惶,等過十年后再看,這絕對是大宋一個輝煌的起點,親自參與鑄就輝煌,你們都將流芳百世。”
三人熱血沸騰,一起起身施禮,“愿為使君效力!”
中午時分,有士兵在門外稟報,“商人程隴求見!”
這兩天范寧就在等著程隴呢,他連忙道:“快快請他進來!”
不多時,程隴快步走了進來,躬身施禮道:“參見使君!”
“程員外,我們多年未見了。”
程隴笑著點點頭,“鯤州一別,快五年,也多虧使君提拔,犬子才能有今天。”
程隴的兒子程清一直在鯤州做官,最初給范寧做翻譯,后來被范寧破格提拔為鯤州司士,現任從八品漢縣縣丞,再過兩年就能直接轉正為京官,所以程隴對范寧一直心懷感激。
“是令郎正直能干,才有提拔的機會,當然也是程員外家教好,孩子才有出息。”
“使君太夸獎了。”
范寧請他進來坐下,又讓茶童上茶,他笑問道:“我還以為程員外回家鄉余姚養老了,沒想到還在福州奮斗。”
“再過兩年確實要回家鄉了,現在日本國特別流行飲茶,完全學習大宋的點茶和煎茶,建窯茶盞賣得火爆,目前我就在做這個生意,我侄子在日本長琦,另外還有福州和建州的茶餅,在日本賣得也很好。”
范寧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問道:“現在官方還和日本國做生意嗎?”
程隴搖搖頭,“朝廷好像不太鼓勵了,鯤州從去年開始就停止了和日本國貿易,現在主要還是民間貿易。”
“那海盜多嗎?我聽說好像又出現了。”
“海盜還是有,但不多,琉球府附近海域有一支,日本國長琦外海有兩支海盜,不過都剛開始不久,實力都不強,只敢攔截落單的小船。”
兩人又閑聊片刻,程隴話題一轉,笑問道:“似乎使君對我那座園子很有興趣?”
范寧呵呵笑道:“我妻兒和老母不久都會來泉州生活,官宅又太小,所以我打算買一座宅子,偏偏我女兒喜歡山,在山上養一些小動物之類,我們在京城的宅子里就造了座土山,所以泉州的宅子我考慮要有山,之前有人推薦東屏山的宅子,說實話,我不太喜歡建在山上的房宅,一心想買一座獨山院,正好前天看到了程員外的宅子。”
“沒問題,使君喜歡我那座山宅,我讓使君就是了。”
范寧搖搖頭,“我不奪人所好。”
程隴苦笑一聲道:“不瞞使君,這座獨山宅原本是給我妻子買的,她是泉州人,想常回泉州看看,但不幸她去年在福州病逝,回泉州的心愿成了遺憾,這座宅子就算使君不要,我也打算賣掉了,過幾年我要回家鄉余姚,商行要轉到明州,福州和泉州都不會再來了。”
范寧欣然道:“既然如此,那程員外開個價吧!”
程隴想了想道:“三千五百貫錢,這個價格我賣給使君。”
范寧嚇了一跳,“”程員外,這個價格我可不敢買,太低了,你還是報實價,我可不想被朝廷對手抓住把柄。”
程隴苦笑一聲,“這就是實價,那片山水是我岳父在四十年前花兩千貫錢買下的,后來作為我妻子的陪嫁給了我,我是在十年前花了一千貫錢修建了房屋,又花幾百貫錢整治一番,三千五百貫錢,我不虧也不賺錢。”
范寧搖搖頭道:“四十年前的價格不能和現在相比,這樣吧!我占一點便宜,五千貫錢,這座宅子賣給我,如何?”
程隴面露難色,“泉州房價不貴,五千貫錢買五十畝宅有點偏高了。”
“這不是價錢的問題,城內一共只有五座獨山,有飛瀑的就你這一座,要是在京城,這座宅子至少要二十萬貫,所以我占你的便宜,五千貫錢買下。”
“不瞞使君,我岳父買下時并沒有飛瀑和湖泊,是后面才慢慢形成,那就五千貫吧!”
程隴從隨身帶的皮包里取出房契和地契以及一大串鑰匙,放在桌上推給范寧,這些東西他就放在泉州的另一座宅子里,直接取來了。
范寧點點頭,“我給你五百兩黃金!”
他起身到里間提出一只箱子,放在程員外面前,“這里是五百兩黃金,重三十一斤,請收下!”
五百兩黃金在黑市價值六千貫錢,范寧還是不太好意思,他準備用一萬貫錢買下這座宅子,人家買得便宜是人家的運氣,他怎么能把別人的運氣占為己有。
程隴連忙擺手,“怎么能用黃金,這可不止五千貫啊!”
“程員外不必客氣,拿著就是了。”
程隴再三推辭不了,只得收下,范寧又取一份標準契約,填上價格,程隴簽字畫押,這個買賣就算成了。
“我等會兒去一趟老宅,把看宅的老人接到我另一座宅子,那邊也需要人看管,使君直接去拿宅就行了。”
范寧笑道:“里面的家具不錯,都是用上好的龍腦香木制成,程員外最好也一并運走。”
程隴呵呵一笑:“五百兩黃金里面可是包括了這些家具,要不然我還得退給使君一千貫錢,使君不要太讓我為難。”
范寧也不矯情,便欣然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