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昆平雖然一時疏忽,讓宋軍鉆了空子,但他并沒有頭腦發熱,讓三萬軍隊全部去追擊宋軍,他兵分兩路,令一萬五千騎兵南下去接應采石的遼軍,另外一萬五千騎兵則按兵不動。
輜重和大營被燒毀,倒絕了他鋪路的念頭,他可以直接率軍繞過保塞城東去河間府。
一個時辰后,南面傳來的消息,采石的軍隊被宋軍包圍,三千人幾乎全軍覆滅,遼軍騎兵趕去時,三千人只剩下一百多名突圍出來的士兵,其他士兵除了戰死一千余人外,剩下的都投降了宋軍。
耶律昆平無奈,只得率領軍隊向北撤退,他本來是想帶著剩下的軍隊直接繞過保塞城,前往河間府,卻遭到了將領們的強烈反對。
糧草輜重都被燒掉,每個人身上只有兩天的干糧,根本就不夠吃,戰馬也沒有草料,更重要是他們還要跨過沙水和滹沱河兩條大河,橋梁都被宋軍拆掉,他們怎么過河?
耶律昆平也想通了這一點,他們除了撤回遼國外,還真沒有別的辦法了。
當天晚上,三萬騎兵和九千步兵在距離邊界約五十里的滿水縣休息,滿水縣是一座小縣,城內百姓已經全部南遷,只剩下幾百座空房子,稍微值錢的東西都被帶走,糧食更是影子都看不見,房梁也被抽走,只剩下一片殘垣斷壁。
耶律昆平不敢夜間過邊界,他擔心宋軍會有埋伏,便派出百余名探子北上去查探情況,大軍又累又餓,進城后稍稍吃點干糧,給馬匹也喂一點隨身攜帶的豆餅,士兵們便倒頭睡覺了。
五更時分,耶律昆平忽然被一陣騷亂聲驚醒,他站起身急問道:“發生了什么事?”
片刻,一名士兵趕來匯報,“啟稟將軍,有水淹進城了。”
耶律昆平頓時嚇了一跳,追問道:“淹到什么程度?”
“到膝蓋左右!”
這時,他們的親兵們也喊了起來,只見水已經淹過來了,他們鋪在地上的羊皮全部被水淹沒。
耶律昆平心中惶恐,連聲令道:“立刻收拾北上!”
三萬騎兵紛紛上馬,步兵們更是驚慌,搶先沖出城門,城外已是一片汪洋,這時,十幾名打探情報的騎哨奔了回來,急聲稟報道:“宋軍掘開了白溝,河水淹過來了,水勢很大,將軍快撤!”
“北面的水有多深?”
“大概齊人的腰部,現在還在上漲,而且宋軍在龍尾鎮那邊挖了一道深溝,已經被河水淹沒,我們很多弟兄都在那邊陷入溝中失蹤,不知道溝有多深?”
耶律昆平很清楚通道那邊的地形,那邊地勢低洼,被水淹沒后肯定過不去了,何況還挖了一條溝。
向西走是山地,就算人可以翻山而過,但馬怎么辦,總不能把三萬匹都拋棄,向東走倒是可以去河間府,但又該怎么跨過幾條大河?
但上漲的水勢卻不等他決策,轉眼間便淹到大腿了,士兵們都恐懼得大喊起來。
耶律昆平無奈,只得咬牙令道:“向西撤離!”
三萬騎兵和九千步兵沒命地奔逃,向定州方向奔去.......
數月后,水勢慢慢退去,但在宋遼之間卻永久地形成了一座寬七里,長三十余里的狹長型湖蕩,宋軍便將這座湖蕩稱為龍尾蕩。
遼軍主帥蕭韓奴率領五萬東路軍,從霸州渡過白溝,一路南下,直撲河間府,他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阻擋,直接殺到河間縣城下。
和西面的保州一樣,河間府也是堅壁清野,所有的房屋都被摧毀,樹木被砍伐一空,二百多里看不見一處人煙。
這次宋軍堅壁清野,是以黃河和滹沱河一線為界,雖然南面的樹木不一定全部砍光,但人卻毫無例外地全部南遷,有滹沱河和黃河防御,加上宋軍強大的水軍,相信遼軍難以越過這條防御線。
滹沱河發源于太行山,從西向東流經真定府、定州、祁州、深州,在深州的饒陽轉道向北,向北穿過河間府、莫州、雄州、霸州,最后流入拒馬河,呈一條巨大的弧形,這便使遼軍的西路軍無法渡過滹沱河到河間府。
滹沱河河面寬闊,可以航行五千石的巨船,為了讓滹沱河成為阻擋遼軍南下的天然防御線,同時也成為運輸的主力線,去年冬天,范寧便讓朝廷動員了五十萬民夫,利用一條廢棄的小劉河,挖掘了一條長達五十里的人工河渠,這條人工河渠足足挖了三個半月,十天前才完工,戰略意義極為重大。
之所以戰略意義重大,是因為這條人工河渠將黃河和滹沱河連接起來,既可以使宋軍北上的黃河船隊通過它進入滹沱河,同時也阻擋了遼軍騎兵南下。
唯一擔心的就是冬天,冬天河水結冰,滹沱河和黃河就失去了防御作用,不過從滹沱河到白溝相距三百里,騎兵沿途需要補給,所以歷史上,無論契丹人還是女真人南下,都需要一座大城作為后勤重地。
這就是遼軍為什么要先攻下保塞城的緣故,有了保塞城作為后勤補給,然后無論是攻打河間城還是繼續南下,都會從容得多。
當然,耶律洪基定下的戰略是奪取河間府,將河間府作為遼軍南下的后勤重地。
如果按照縣城大小,河間縣略遜真定縣,但說到人口規模,它卻是僅次于大名縣的河北路第二大縣,人口三十余萬,縣城周長四十余里,城墻高達三丈,高大堅固,城墻寬闊,城門厚重,號稱河北北部第一堅城。
河間縣內目前有駐軍三萬人,民兵五萬人,同時也是河北宣撫署衙、征遼軍軍衙以及河北后勤軍資營所在地,主帥范寧目前就在河間縣城內。
遼軍不僅是想擒賊先擒王,抓住范寧,而且河間縣城光糧食就有八十萬石,各種軍資兵甲不計其數,還有數十萬大軍的軍俸,白銀一千萬兩,遼國通過城內的探子得到這些情報,怎么能不讓他們垂涎三尺。
這天上午,范寧站在城頭上遠處北方的遼國軍營,三天前,遼軍對河間城也進行了一次試探性的進攻,在損失了三千余人后,便停止了進攻,宋軍在戰斗中也沒有使用鐵火雷,而是用猛油燒毀了兩百多架攻城梯,迫使遼軍不得不收兵。
三天來,遼軍再也沒有發動對宋軍的攻勢,但范寧卻很清楚,對方是在等保州那邊的消息。
想到保州,范寧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保州那邊的遼軍是過不來了,他倒要看看,這支東路軍怎么撤回去?
大宋水軍已經封鎖了白溝,浮橋也被燒毀,后勤補給被掐斷,除非他們能攻下一座堅城,獲得補給,否則他們最多只能支撐兩個月。
遼軍還是用傳統作戰方法來對付宋軍,但他們的對手卻是丟棄了傳統戰法的范寧,范寧充分利用了宋城強大的水軍優勢,又用堅壁清野的辦法使遼軍無法在宋朝境內獲得補給,這便是遼軍南侵漸漸演變成了困獸之戰。
遼軍此時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們西面是滹沱河,南面是黃河和人工滹沱河,東面是黃河,北面是白溝,他們實際上被包圍在一片約五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只有河間縣、任丘縣、霸縣和清水縣四座堅城內有人口和糧食,但宋軍駐兵卻有十萬人,另外還有一萬五千水軍和八百艘千石戰船控制了幾條重要河流。
這時,楊文廣快步走到范寧身邊道:“卑職有一個大膽的想法,請小范相公參考。”
“老將軍請說!”
楊文廣道:“目前易縣只有三千駐軍,卑職建議出奇兵攻下易縣,徹底打亂遼國的部署。”
楊文廣之所以提出這個方案,是因為他們上午接到了楊貴的飛鴿傳信,遼軍主力都部署在平州一線,應對大宋水軍的威脅,而西面易縣駐軍只有三千人,而且是以漢軍為主。
范寧微微笑道:“攻下易縣,必然會引來遼國的大舉反撲,我們要考慮是否堅持得住?”
楊文廣連忙道:“易縣位于山區,縣城本身就建在高處,用巨石砌成,堅固無比,易守難攻,縣城百姓絕大多數都是漢人,生活貧困,只要我們把遼國貴族財富和糧食分給他們,相信他們會支持宋軍,一旦我們占領易縣后,可以通過易水向易縣運送糧食,只要留足一年的糧食,我相信遼國收不回易州了。”
楊文廣見范寧有點動心了,又立刻道:“只要相公同意,卑職愿率領手下一萬軍隊北上奪取易縣。”
范寧沉思片刻,既然保州的遼軍過不來,那自己兩萬軍守城就足夠了,如果能趁虛拿下易縣,倒真是一步好棋。
當然,這里面風險也很大,搞不好一萬軍會全軍覆滅,范寧權衡良久,終于點了點頭。
“好吧!我可以接受你的方案。”
停一下,范寧又微微笑道:“我建議你再帶十幾名造門工匠一同前往易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