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奎淡淡笑道:“老羊皮和種馬確實是鯤州需要,至于生鐵是日本國需要,他們愿意出高價購買,但大宋不允許生鐵賣給日本,這個利潤頗厚的生意,就看耶律相國是否感興趣了。”
耶律乙辛明白了,之前遼國和日本國簽署了賣生鐵的協議,但遼國船只都被宋軍摧毀,有心也無力,現在這個郭懷信跳出來,無非是想當一個中間商,盤剝兩邊的利益,這人眼光倒也毒辣,能發現這個商機。
只是遼國和宋朝爆發戰爭,對生鐵的需求很大,如果賣給日本,必然會影響遼國的備戰,可如果不賣,這個賺錢的機會又丟掉了。
也罷,反正遼國沒有禁止民間買賣生鐵,也沒有撕毀和日本國的生鐵貿易協議,自己也不算違規。
他便問道:“生鐵是什么價格?”
郭奎不慌不忙道:“日本給我什么價格,耶律相國不要管,但我給耶律相國的價格,比官價高三成。”
“三成太少,我至少要翻一倍。”
“這樣吧!不用官價,是市場價格,比市場價格高五成,這樣可以了吧!”
官價本來就比市場價格低兩成,耶律乙辛當然是按照官價拿貨,這樣算起來,他可以拿到官價七成的利潤,這個利潤倒也可觀。
想一想他又問道:“種馬和老羊皮呢?”
“種馬按照十兩黃金一匹,我要五百匹,上好老羊皮一兩銀子一張,我要三十萬張,這個價格不錯吧!”
耶律乙辛自己就有馬場,老羊皮他自己也有,光這一筆生意,他就收入三十五萬兩銀子,何況還有生鐵,至少能賺五十萬兩銀子。
耶律乙辛頓時心花怒放,便毫不猶豫道:“就這么說定了。”
“交貨在渤海港,沒問題吧!”
渤海港就是遼國造船之地,渤海國的故港,他讓自己心腹去那里任職,就完全沒有問題了。
耶律乙辛笑問道:“種馬和老羊皮有現成的,生鐵你要多少?”
“生鐵要五十萬斤?”
五十萬斤有點多了,幾乎是遼陽府的全部庫存,他負手走了幾步道:“生鐵我要冒很大的風險,價格我不讓,我要官價的一倍,這是一,其次你們要偽裝成日本國商人,要不然我不好交代。”
“好吧!就依耶律相國的方案,我就虧一點,那相國想要什么支付?”
“當然是要黃金支付,另外,你好像還說過,可以用土地支付,是什么意思?”
郭奎呵呵一笑,“大宋這些年占領了很多海外土地,甚至超過了大宋本土,朝廷一直在向宋朝權貴富豪賣海外土地,生意相當火爆,如果耶律相國有興趣在海外建國,我可以專賣一塊土地給相國。”
“什么!海外建國。”
耶律乙辛頓時又驚又喜,“大宋允許臣民在海外建國嗎?”
郭奎點點頭,“大宋只允許在海外為王,不準稱帝,名義上效忠大宋天子,每年需要向天子進貢特產,但具體管轄都是自己,大宋不過問,實際上就是大宋的屬國,大宋的很多權貴都在海外購島,大宋海外島嶼還有不少,如果耶律相國有興趣,我可以說服天子,賣一座物產豐富的大島給相國。”
“你說的大島具體有多大?”
郭奎想了想,“面積不小于南京道,但只是無人島,需要相國自己帶去去開拓。”
耶律乙辛野心勃勃,做夢都想當帝王,但要他掏錢去買海島,他卻有點猶豫,況且他也沒有船只,這件事他需要好好考慮后再說。
想到這,耶律乙辛笑道:“土地之事先放一放,我們以后再說,先把這次買賣做好,半個月后,我們在渤海港交貨交銀,錢貨兩清。”
郭奎微微一笑,“如果日本國想長期要生鐵呢?耶律相國能辦到嗎?”
耶律乙辛想了想道:“可以是可以,但必須要日本國使者來見遼國天子,正式提出要求,然后我再勸勸天子,不過話說回來,就算遼國答應賣給生鐵,屬于我的利益,一文錢也不能少。”
郭奎告辭走了,給耶律乙辛留下一件禮物,一支三尺長的珊瑚,耶律乙辛十分歡喜,放在桌上,仔細欣賞這支渾身通紅的珊瑚,他的庫房也有兩支珊瑚,不過是白色的,遠沒有這么大。
耶律乙辛怎么會不明白這里面的風險呢?私通大宋,買賣禁品,一旦查到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關鍵在于他能不能壓住這件事,他現在權勢滔天,整個大遼的政務都是他說了算,他怎么可能壓制不住。
其實讓耶律乙辛更感興趣的是海外建國,如果他真的從大宋手中得到一片土地,那就意味著他和大宋深度捆綁了,這一點他不得不慎重,他必須要審時度勢,考慮清楚才行。
宋遼兩國暫停了交戰,宋軍需要鞏固成果,消化戰利品,遼國需要重整軍隊,重新部署,與此同時,遼國已派重臣張孝杰趕赴大宋重新談判兩國盟約。
范寧也在這個時候返回了京城。
回到京城已經是黃昏時分了,范寧沒有進宮,而是乘坐馬車返回飛虹橋自己府中,劍梅子坐在前面一言不發,目光冷漠地望著窗外。
范寧沉思不語,他當然知道耶律洪基派張孝杰來京城談判之事,他在考慮要不要暫停兩年,集中精力先滅掉西夏,同時在遼國周圍做好準備,繼續挑撥遼國內亂,削弱遼國實力。
范寧已得到劉奎的飛鷹傳信,已經和耶律乙辛建立了聯系,下一步就是要一步步把耶律乙辛誘入甕中,使他完全成為大宋的一顆棋子。
還有這個張孝杰,也是一個可用之人,張孝杰和耶律乙辛一樣,也是歷史上遼國的奸佞之臣,極為貪財,這次他出使大宋,倒是收買他的好機會。
馬車緩緩停下,妻子朱佩帶著一家人在大門處迎接他的歸來,幾個月不見,眾人歡喜無限,范寧抱起孩子,被家人簇擁著走進了后宅。
范寧在后堂坐下,朱佩笑道:“我們天天看報紙,得知宋軍大勝,真的很開心,你不知道,倩姐回娘家,有人認出了我們家的馬車,上萬人把馬車包圍起來,大家都在歡呼,把倩姐嚇得半死,多虧開封府衙役們開出一條路。”
歐陽倩臉布紅暈,不好意思道:“后來想想應該出來說幾句話,但當時真沒那個勇氣,就把人家把我們母女亂拳打死。”
范寧點點頭道:“還是要當心,就算大家是喜悅,萬一激動起來,收勢不住,還真會出事,大家都出門都盡量避免張揚,千萬要低調,另外府中的安全要加強。”
范寧想起自己在河間府被刺一事,他還是很擔心家人的安危。
他回頭對劍梅子道:“這次我回河間府,劍姐就留下來。”
劍梅子點點頭,相比跟隨范寧,她更喜歡跟隨朱佩。
朱佩起身笑道:“先吃飯,吃完飯我們再說話。”
范寧卻沒看見母親,他不解問道:“我娘呢?”
“母親回吳縣掃墓去了,很快就會回來。”
范寧也想給父親掃墓,但他實在沒有時間,只得在父親的靈前祭祀一番了。
當天晚上,一家人歡聚一堂,夜里夫妻恩愛自不必細說。
次日一早,范寧來到了皇宮紫微殿,要求覲見天子。
只稍等片刻,一名宦官跑了出來,笑瞇瞇道:“范相公回來了,官家請相公進去!”
范寧此時已經三十歲了,頜下留了短須,看起來很成熟穩重,已經沒有了少年高官的稚嫩。
他走進御書房,富弼和文彥博正好也在,兩人站起身笑道:“恭喜小范相公凱旋回朝。”
范寧笑著點點頭,他上前躬身行禮,“微臣范寧參見陛下!”
趙頊十分歡喜,連忙吩咐道:“賜座!”
宦官抱來一個繡墩放在兩名相公對面,范寧坐了下來,微微笑道:“陛下氣色不錯,兩位相公的身體也很好,這才是我們大宋的好消息。”
富弼指指他笑道:“這家伙越來越會說話了。”
趙頊也笑道:“我們正好談到遼國求和一事,范相公說說你的意見。”
范寧沉吟一下道:“微臣的意見可以稍微放一放,微臣想聽聽陛下和朝廷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