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浩渺的鯨海上。一支由上百艘五千石蒸汽戰船組成的龐大船隊正浩浩蕩蕩駛向北方。
鯨海就是今天的日本海,遼國則稱為東海,船隊已經穿過了最狹窄的海峽,駛向鯨州的北部,這支船隊是從鯤州漢縣出發,滿載兩萬宋軍騎兵,前往鯨州的平夷城。
平夷城位于鯨州最北部,正對黑水入海口,前年三月開始修建,去年十月完工,周長約二十里,城強高大堅固,目前城內沒有百姓,只有兩千常駐軍隊,存放了大量的糧草物資。
如果沒有這座后勤基地,從兩千里外的鯤州駛來,就算是蒸汽船也要走五六天,糧食補給就會成為重大問題。
在鯨州建立基地,從黑水進攻遼國腹地的計劃早在十幾年前范寧便提出來,直到今天才終于著手實施。
這里面有很多條件要逐漸成熟才能達到,比如蒸汽船,使得船隊能逆行而上,還要在鯨州建立補給基地,保證軍隊的糧食供應。
現在,這一切都成熟了。
負責這次北線作戰的主將是參謀營司馬章楶,也是范寧最信賴的左膀右臂,雖然宋軍沒有能避免女真人覆沒,但責任并不在章楶,那時他在鯤州進行備戰。
宋朝是文官為主將,武將輔佐,章楶的副將是統制劉昆,也是一員五十余歲的老將。
章楶站在甲板上,注視著遠處的海浪,人卻陷入了沉思之中。
這時,劉昆慢慢走到他身邊,輕輕嘆息道:“誰能想到,我們竟然是從極北之地殺進遼國發家的老巢!”
章楶緩緩點頭,“這將是一場血腥的旅程!”
“章司馬,戰爭本身就是血腥的。”
“我知道,從我受命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將面對的是什么,不過屠殺婦孺,并不是我想做的事情。”
他回頭注視著劉昆,“劉將軍覺得呢?”
劉昆淡淡道:“婦孺是戰場上的負擔,而不是財富,我同意章司馬的建議,可以不用殺她們,屠盡所有男子便可。”
章楶沒有說話了,這時,有士兵指出遠處大喊:“那就是海港,我們到了!”
章楶也看見了雄偉的平夷城,忍不住贊道:“壯哉!掃平狄夷的起點。”
‘嗚——’船只拉響了汽笛,平夷城頭也響起了低沉的號角聲,迎接船隊的到來。
海灣內可以停泊數百艘戰船,到十月份這里便結冰了,一直要次年三月才解凍,一年中有一半時間都是在寒冷的冰雪世界里度過。
軍城修建在山崖上,一名大將帶著十幾名士兵從山崖上走下來,上前施禮道:“卑職參見章司馬,參見劉將軍!”
這名大將叫做武百勝,是一名統領,是今年的鯨州輪值主將,平夷城駐軍試行輪換制度,每年換防一半,長期呆在寒冷的鯨州,對士兵的影響也很大。
“武將軍,你鷹信中說的向導可在?”章楶問道。
“就在軍城內,請大家隨我到軍城休息!”
兩萬軍隊和戰馬紛紛下船,進入軍城休息。
章楶跟隨武百勝來到軍城的一座院子里,外面有士兵站崗,章楶走進院子,只見院子里的一株大樹下,坐著兩個老人在曬太陽。
就在上個月,在黑水河口巡邏的宋軍士兵發現了十幾艘獨木舟,載著一群老弱婦孺,約二三十人,這是女真族白山部的一群幸存部民,女真男子都被殺死,老弱也被處死,女人和孩子被分配給契丹和奚人各部做奴隸,幾乎沒有幸存,只有白山部的少部分老弱婦孺得以逃脫,被宋軍士兵發現的,就是其中一部分。
武百勝把兩名老人請到房間里,給他們介紹了章楶,一名士兵給他們做翻譯。
“他們說,男人都被殺光,太慘,一群群地被捆綁著砍掉腦袋扔進黑水里,老人也被處死,女人被他們軍隊集體凌辱后,送給契丹各部落當奴隸,孩子也一起送去。”
章楶對士兵道:“你問他們,這些契丹部落分布的地方是否熟悉?”
士兵問了幾句,對章楶道:“他們說自己十幾年前都是獵手,每一寸土地都很熟悉,他們知道每個契丹部落的聚集地。”
契丹也分生番和熟番,熟番住在四京城池內,受漢化影響較大,而生番依舊是傳統部落,堅持傳統,以漁獵為生,很多兇悍的契丹步兵,就是從生番部落里征用。
一名老者小心翼翼道:“我們很愿意帶路,不知什么時候出發?”
章楶微微笑道:“最遲一個月后出發,我也在等待出兵的命令,我們耐心等候就是了。”
就在宋朝積極戰備的同時,遼國的戰備也在加速進行,從皇親國戚手中盤剝得到的大筆財富解決了遼國財政的燃眉之急,但耶律洪基心里很清楚,這筆錢堅持不了多久,要想恢復遼國從前的富庶,還得靠大宋每年的歲幣來維持。
耶律洪基心中期待的歲幣數額一變再變,前年他向大宋提出的要求是百萬兩銀子和百萬匹絹,以及二十萬擔茶餅,但現在不是了,他期待的歲幣是三百萬兩白銀和三百萬匹絹以及五十萬擔茶餅。
但歲幣只是這場戰爭的紅利之一,還要掠奪宋朝的財富、人口,還要獲得更多的土地,這些都是需要靠戰爭奪取的財富。
房間里,耶律洪基聽完了北院樞密使蕭九哥的匯報,大宋天子在太原視察戰備,耶律洪基望著地圖上的太原城,他瞇眼笑了起來。
他很清楚宋朝在太原的戰備,數以百萬石的糧食運入城內,城內的駐軍至少有七八萬,數十萬民眾全部南遷,和河北一樣,宋朝在太原府實行了堅壁清野,這是范寧的手段,耶律洪基很熟悉,可惜范寧還是太嫩了一點,經歷了上一次的慘重教訓,遼軍怎么可能再把大量的兵力消耗在攻城上。
只有兵臨汴梁城下,才是最好的進攻,逼宋朝簽署城下之盟。
沉思良久,耶律洪基回頭對一群重臣道:“十天后出兵!”
大宋平夏二年,遼國咸雍七年,五月初七,遼國投入二十萬大軍發動了宋軍的全面進攻。
遼國大軍分為東西兩線,西線以北院大王耶律那也出任西面招討使,率領十二萬騎兵從大同府南下,直撲太原。
在太原巡視戰備的大宋天子趙頊已經在五天前乘船離開了太原,正在返回京城的途中,三天后,十二萬大軍擊破樓煩關,鋪天蓋地殺向太原,整個太原府北部被一片無邊無際的殺機徹底籠罩了。
而東線則以南院樞密使蕭惟信為主帥,懷化軍節度使高元紀為前鋒大將,率軍八萬渡海攻打登州。
位于鴨綠江中部的水軍重地擁有從日本購來的一百五十艘五千石大船,足夠運載八萬大軍和大批攻城器械。
戰馬準備第二批運送,遼軍首先任務就是攻下登州,使登州成為遼國在山東半島上的立足之地。
耶律洪基也很清楚這是一次極為冒險的軍事行動,因此嚴守這個作戰計劃,作為遼國的最高機密,只有十幾名重臣知曉。
宋朝水軍的基地在萊州,距離登州還有約兩百里路程,等宋軍發現外海出現大批遼國戰船時,再想攔截也來不及了。
耶律洪基推演得并不錯,如果宋朝事先不知道遼軍這個計劃,很可能會被遼國打一個時間差,登陸成功。
只可惜耶律洪基怎么也想不到,他身邊的兩位重臣已秘密背叛了他,將這個絕密的情報泄露給了宋朝。
清晨,鴨綠江邊風很大,吹得是北風,很適合船隊南下,八萬大軍正列隊上船,這里面包括三萬契丹軍、三萬奚軍和兩萬渤海軍,士兵們只攜帶了十天的干糧,事實上,他們會在明天凌晨抵達登州。
每艘大船上有二十幾名船夫負責拉帆操舵,不多時,八萬大軍已全部列隊上船,主帥蕭惟信第一批沒有隨船,而是由高元紀率領八萬大軍渡海。
蕭惟信一聲令下,“出發!”
‘嗚——’號角聲吹響,一百五十艘大船紛紛放下束起的帆船,借助風力,接二連三地駛離岸邊,向百里外的黃海浩浩蕩蕩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