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由一百二十艘五千石蒸汽戰船組成的龐大船隊在黑水中航行,黑水水深河寬,寬達兩里,萬石大船也可以駛入,蒸汽機船冒著黑煙,明輪在河中翻滾,推動大船航行。
船隊進河口后已經走了三天,大船三艘并列在河中行駛,隊伍長達數里,兩岸是一望無際的茂密的森林,遠處是巍巍的高山,看不見人煙。
這里曾經是女真人活躍的地方,但女真人被滅后,這里就變得死一般沉寂了。
章楶站在第一艘大船上,目光復雜地望著兩岸,他曾經來過這里,給了女真人很多武器和糧食,甚至宋軍用鐵火雷幫助女真人攻城掠寨,他沒想到,就在短短半年后,女真人就被遼國滅了,說到底還是女真人內部出了問題,發生內訌給了遼國機會。
章楶始終不明白小范相公為什么選中石顯,事實證明,正是石顯的心胸狹窄,處事不公才導致女真族內部的不和,石顯根本就不是一個值得扶植的領袖。
相反,章楶到覺得完顏烏古乃是個很厲害的人物,能夠把整個女真部落牢牢控制在手上,只要有大宋的大力扶持,完顏烏古乃完全能成為遼國的心腹大患,章楶一直不懂,為什么小范相公一定要滅掉完顏部落?
盡管心中不明白,他還是忠實地執行范寧的命令,不過現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旦遼國被滅,女真必然崛起,同樣會成為大宋的心腹大患,就像突厥被滅后,回紇崛起一樣,最終會虎視中原的繁華。
章楶輕輕嘆息一聲,他不得不佩服小范相公的深謀遠慮,充分利用女真人來削弱遼國,但又不能讓女真人坐大,這才是他扶石顯、滅完顏的根本原因,小范相公早就看出石顯成不了大事,他們被遼國所滅,對宋朝的未來也是利大于弊。
“司馬,一名向導說南面三十里外就有一處契丹生番的聚居點。”劉昆小聲對章楶道。
章楶點點頭問道:“有多少人知道嗎?”
“大概千余人左右。”
劉昆指著不遠處一條支流道:“順著這條支流走三十里就能找到。”
章楶隨即令道:“船隊靠岸!”
船隊開始向南岸靠去,章楶對劉昆道:“我們在這里等候,你可率五千騎兵南下,期待你的好消息。”
“司馬放心,絕不會有失!”
一隊隊士兵牽馬下船,不多時,五千騎兵在岸邊集結,用綿包住馬蹄,在劉昆的率領下,無聲無息地向南方奔去。
章楶回到船艙攤開了地圖,這是斥候繪制的簡圖,簡圖上有的標上契丹生番聚居地,有的則沒有標,像現在遇到的第一個契丹生番營地,地圖上就沒有標注,所以才需要向導。
章楶找到他們現在所在之地,在剖阿里廢城以西約四十里處,他找到了那條支流,在支流的南面用筆畫了一個三角形,又用紅筆在上面打一個鉤,表示已經清理。
地圖上一共有二十七個定居點,但向導告訴他們,至少超過四十個,另外還是十幾個奚族定居點,也同樣要拔掉。
黃昏時分,騎兵返回了船隊,押著數百名哭哭啼啼的女子和年幼的孩童,事實上,在下午時,章楶就看見了南方出現黑煙,不知是焚燒尸體,還是焚燒房屋,他們就在等待宋軍的凱旋。
除了六七百名婦孺外,還繳獲了大量的毛皮和金銀,還有不少魚干和獸肉干,也被宋軍一并帶來。
這時,劉昆帶著一群士兵過來,章楶迎上前笑問道:“戰果還不錯吧!”
劉昆笑著點點頭,“殺了四百余名男子,輕傷四名弟兄,繳獲了上好毛皮三千余條,黃金五萬兩,還有幾千兩白銀,還有不少布匹綢緞,可惜沒有牛羊。”
章楶笑道:“他們是漁獵民族,不是游牧,所以戰利品不會是牛羊,不過往南走,有不少放牧為生契丹生番。”
“這些婦孺該怎么處理?”
“按照事先說好的辦法,把她們送去平夷城,由平夷轉送去鯤州,再等候范相公的指示。”
劉昆立刻命令士兵將婦孺押上一艘大船,讓士兵把她們送去平夷城。
他們帶了足夠多的空船,就是用來押送戰俘回平夷城。
宋軍船隊原地休息了一夜,次日天亮后又繼續向西南方向駛去。
就在東線戰局發生劇變的同時,西線的契丹主力南侵正在按照原計劃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過婁煩關兩天后,北院大王耶律那也率領十二萬騎兵抵達了太原。
他們沒有攜帶攻城武器,也沒有攜帶帳篷,這邊雨水稀少,對契丹騎兵來說,帳篷沒有必要,點一堆篝火,士兵們用毯子一裹,便席地而睡。
耶律那也出身契丹貴族,年約三十余歲,屬于契丹高級將領中的少壯派,和耶律洪基的私交極好,是耶律洪基極為信賴的心腹大將之人,他九歲被封小將軍,十三歲隨軍出征,二十歲成為宿衛軍副統領,曾率軍隊平定重元之亂,年初更是率十萬大軍剿滅了女真人,在遼國名聲大振,是遼國目前赫赫有名的‘名將之花’。
今年年初,他的季父北院大王耶律趙三去世,耶律洪基便讓耶律那也接任北院大王,執掌二十萬大軍軍權,從而成為遼國到目前為止最年輕的北院大王。
耶律那也從小到大沒有遭遇過任何挫折,也沒有遭遇任何敗仗,他骨子里異常驕傲,不過驕傲歸驕傲,他還是比較謹慎,他率主力大軍在太原城外擺出準備攻城的架勢,但又派大將耶律新豐率一萬騎兵去占領井陘。
按照耶律洪基的戰略部署,他們攻打太原是虛攻,真正目標還是要穿過太行山殺進河北腹地,打宋朝一個措手不及。
然后大軍迅速南下,和山東的遼軍在汴梁城下會師,逼迫大宋朝廷簽署城下之盟。
招討都監耶律胡呂上前低聲道:“大王,我們攜帶的干糧不容許我們在太原呆的時間太長,我估計耶律新豐已經進井陘了,不用等他的消息,直接南下吧!”
遼軍南侵大宋從來都是以戰養戰,不會帶多少輜重,就算有輜重,也主要是攻城器械,而糧食供應都是靠沿途劫掠,范寧也知道遼軍的習慣,他果然采取了堅壁清野的戰術,使遼軍以戰養戰的策略落空,前年遼軍就敗在糧草攜帶太少。
而這次遼軍稍微聰明了一點,攜帶了二十天的干糧,又有騎兵的高度機動,足以保證他們在宋朝境內的行動不受糧食困擾。
耶律胡呂的建議雖然讓耶律那也感覺有點過于謹慎,不過他還是接受了這個建議。
“好吧!明天一早我們趕去井陘。”
次日一早,集結的號角聲在原野里回蕩,‘嗚——’號角聲十分低沉。
十一萬遼軍騎兵開始迅速集結,半個時辰后,十余萬大軍洪流浩浩蕩蕩向東南方向奔去。
城頭上,楊文廣目光嚴峻地注視著遠處十幾里外的萬馬奔騰,所以人都很驚訝,遼軍不攻打太原,這是去哪里?難道他們要去鼠雀谷,準備殺去晉南嗎?
楊文廣從懷中摸出了范寧的信件,這是三天前收到的,范寧在信中指出,遼軍攻打太原很可能只是一個幌子,他們真正的目標還是河北。
他要求楊文廣暫時按兵不動,沒有他的命令不得擅自出城,或者率軍北上,必須等候他的命令。
楊文廣又看了一遍信件,他才明白范寧為什么要鼓動天子來巡視太原,原來也是要麻痹遼軍,讓遼國誤以為宋軍將全部資源都放在太原城上。
兵不厭詐,把天子拉出來欺騙遼國,恐怕也只有范寧做得出來,但卻又絕妙無比,讓遼國不得不相信宋軍防御重點在太原上。
原來范寧一切都有安排,這一刻,楊文廣心中充滿了信心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