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島的數十艘大船停泊在朱家的碼頭上,此時,碼頭上停滿了大車,幾千名碼頭工正在將各種貨物搬上大船,貨物中主要以生鐵為主,光生鐵就有一百五十萬斤,聽起好像很多,實際上一百五十萬斤也就七百五十噸而已,一艘兩萬石的貨船就足以運載。
大船上的朱齊看見了遠處范寧的馬車過來,連忙招呼兩名手下抬著一只大箱子向船下走去。
馬車在首船前停下,范寧走了下來,他一眼便看見了船后的變化,兩只大明輪已經消失了,不過螺旋槳沒有看到,估計在水線下。
范寧快步走到岸邊,他看見了巨大的螺旋槳,是一種五葉螺旋槳,用精鋼打造,這種巨大的鑄件在宋明時期都造得出來,在《天工開物》就有詳細的介紹。
朱齊在一旁道:“本堂二叔說他用了五年時間,試驗了幾千次才成功,但最后的結果卻讓他有點沮喪。”
“你是說長途海運的航速快不起來?”
“二叔是這么說的!”
范寧搖了搖頭道:“長途速度不起來,不是螺旋槳的問題,而是蒸汽機的問題。”
“啊!那怎么辦?”
“沒有辦法,以后再慢慢創新吧!”
范寧又蹲下來仔細看水線下的螺旋槳,而舵在下面,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影響?
范寧本來對螺旋槳問世已經不抱希望了,沒想到朱孝霖居然持之以恒研究五年,最終還是成功了,此時他心中充滿了震驚和興趣。
“我想知道那根軸是怎么密封的?”
范寧指著螺旋槳大軸問道:“海水會順著縫隙進入船內。”
“好像是用橡膠密封的,但還是不能完全密封,始終有水滲入船艙,不過問題不大,滲入的水很少,我們會定時有人清理。”
這倒也不錯,反正現在已經發明了水密艙,范寧又問道:“我聽你說,焦炭可以節省不少,具體是多少?”
“我有親身體會,從北島航行到泉州,以前大概要耗費八百斤焦炭,這次用螺旋槳取代明輪,同樣的距離,同樣的船只,焦炭只耗用了四百五十斤,節省了近一半。”
范寧很驚愕,“照你這樣說,一支百艘大船組成的船隊,航行一次要耗用八萬斤焦炭?”
“差不多!航行四十天,一天二十斤焦炭肯定要的,如果用普通的石炭,一天燒五十斤肯定少不了,所以大規模的船隊一年最多航行一次,平時都是五到十艘左右組隊航行。實在焦炭耗費太大,我們承受不起。”
“那北島的煤礦找到沒有?”
朱齊一怔,“煤是什么?”
“煤就是石炭的另一種稱呼。”
“這個稱呼倒不錯!”
朱齊笑了笑道:“北島上的煤礦確實找到了,但遠沒有南大陸的儲藏量大,而且我們的煤礦要打平井進去挖,危險不說,還耗費很大精力,產量也很小,南大陸就不一樣,那個煤層厚達上百丈,直接就露天開采,用鐵火雷開礦,那個才叫壯觀,你沒有去親眼看看,爆炸一顆鐵火雷能采幾千斤甚至上萬斤,然后直接運到附近的大型煉焦工坊,一年可煉焦炭數百萬斤,一部分是船用,另一部分就是用來冶煉精鋼。”
范寧聽得悠然向往,他又問道:“你們的精鋼都用來供應朝廷了,那你們怎么辦?”
朱齊壓低聲音道:“所謂全部供應朝廷也只是說說而已,事實上,我們只把三成的精鋼供應朝廷,其他七成自己留用,不過這次達成精鋼換普通生鐵的協議,明年我們的三百萬斤精鋼將全部賣給朝廷,換九百萬斤普通生鐵回去。”
范寧搖搖頭,“不可能的,朝廷官鐵的年產量才不過一千萬斤,怎么可能一下子換給你九百萬斤,告訴你,你這次換的一百五十萬斤已經是極限了,每年最多給北島換這么多,剩下還是留著自己用。”
朱齊臉上露出失望之色,只得點點頭,“我知道了,回去和大家商量一下。”
這時,范寧走到大箱子前,拍了拍箱子笑道:“這就是鐵牛叔給我的嗎?”
“正是!剛剛從冰庫里取出來。”
箱子上面有搭扣,范寧掀開箱子,只見里面裝了四個布袋,最大的一個布袋鼓鼓囊囊的,里面裝滿了土豆,足有三四十個,另外三個袋子則是兩盤向日葵,一小袋花生,和一包煙葉。
花生和向日葵都是原生態,但煙葉卻是發酵過的,應該是用自己教他的低溫烤制法,這很重要,烤的溫度過高會有刺激氣味,口感也不會好,色澤不會好。
范寧取了一片煙葉嚼了片刻,味道發苦,沒有烤煙的香味,顏色也偏深,色澤不夠金黃,明顯是烤得過頭了。
范寧又在放煙葉的布包里翻了一下,他發現煙葉分為四小包,各用繩子捆著,范寧便問朱齊道:“我三叔應該讓你帶了什么話給我吧!”
朱齊想了想道:“好像是說,他不太懂煙葉好壞,讓你幫他判斷。”
果然是讓自己來幫他判斷,三叔范鐵牛烤了四批,他卻不知道哪一批是上品,讓自己幫他判斷。
不過自己交給他的冊子上寫得明白,什么才是上品烤煙,估計還是有點不放心,拿不定主意。
范寧細看四批烤煙,最后一批好像不錯,色澤金黃,沒有雜質,他撕下一片嚼了嚼,味道非常醇正。
范寧大喜,把第四批烤煙放進袋子,交給朱齊道:“這一批烤得很好,告訴二叔,就以這一批為標準烤制,然后切成絲,撒上香料,放在煙斗里,我在冊子上寫得很清楚了,他應該知道。”
“放心吧!我一定轉述給鐵牛叔。”
兩天后,前往南大陸和北島的船隊都紛紛,沿著長江浩浩蕩蕩向東海方向而去,兩百多艘海船延綿數十里,聲勢浩大,異常壯觀,這是南大陸移民最多的一次,他們的前往,必將給南大陸帶去深遠的影響。
范寧回到京城時,官制改革已經開始了,第一項改革是恢復了唐三省制,廢除參知政事,以中書門下平章事為相國頭銜,保留了相國知政堂表決制度,同時改革了朝會議事制度,每日朝議內容由天子具體指定,由殿中監負責提前三天通知到每個參會官員,每日的小朝會的參會官員也由三品以上官員改為六品以上。
第二項改革則是省、臺、寺、監領空名者一切罷去,使各機構有定編、定員和固定的職責,使職官和差遣官合為一體,叫做職事合一,比如之前范純仁是任光祿寺少卿,知揚州事,改革后,他的光祿寺少卿頭銜就沒有了,官職就是揚州知事。
從前朝中很多人出任同一個官職,叫做幾個蘿卜一個坑,改革后變成一個蘿卜一個坑。
同時增加省、臺、寺、監的官職編制數量,比如原來一個部只有一個侍郎,然后每個部有四個司,現在改為每個部設左右侍郎,每個部設八個司,將職權細化,責任也細化。
第三項改革是機構合并,三司歸戶部和工部,審官院并于吏部,審刑院劃歸刑部等等。
第四項改革是地方改革,取消知縣,一律稱為縣令,將縣下面的三大押司由吏改為官,升格為從九品官,另外各縣學正以及縣學教諭也同樣升為從九品官。
第五項改革是將散官細分為二十四階,用來決定官員的俸祿、福利,然后每一階的升遷都要有年限等條件,這個實際上是照顧資歷。
比如說某某人才能出眾,朝廷將他破格提拔出任戶部郎中,這個只是他的官職升了,但因為他太年輕,資歷不夠,官階可能只有八品,官俸收入還是比較低,但另外會得到職務補貼之類。
再比如某個官員已經從政二十年,但能力實在平庸,不可能提拔他當戶部侍郎,他的能力只能當個縣令,所以他任來任去,都是縣令,不過能力雖不足,但資歷卻足夠了,官階升為正五品朝散大夫,享受正五品的俸祿。
所以第五項改革其實是一種妥協,能力足夠了,資歷早晚也會熬到,就像范寧,以前大家都說他資歷不足,居然升高官,但現在沒有人再提此事,他畢竟也當官近二十年了,資歷已經足夠。
但就是大部分能力不夠的官員,又不能提拔,為了安撫他們,那么就提拔官階,收入自然增加,只要資歷足夠,小官也能拿高俸。
所以京城各大報紙的評論就是,‘一次改良派的變法’。
下午時分,范寧在他府旁的清風茶樓喝茶時,意外地遇到蘇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