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蘇轍來到了樞密院,昨天范寧讓他今天一早來樞密院報到。
樞密院門口站著兩名官員,一人見蘇轍過來,連忙迎上來問道:“閣下可是蘇教授?”
蘇轍現在還是陳州教授,自然稱之為蘇教授。
蘇轍點點頭,“我正是!”
“范相公去中書省了,讓我在這里等候蘇教授,請隨我來。”
蘇轍跟隨這名官員走進了樞密院,官員笑著介紹道:“在下程鎮,是樞密院北面房司馬,我負責給你辦理各種入職手續。”
“那就麻煩程司馬了!”
走進官房,程鎮請蘇轍坐下,又讓茶童上茶,他取出一疊文書笑道:“雖然軍管州的知事由范相公直接任命,但必要的手續還是要辦,畢竟是官方任命的主官。”
蘇轍欠身道:“我能理解,我愿配合程司馬辦理各種手續。”
程鎮微微一笑,“首先我要說明,蘇知事是隸屬于北征大元帥府,現在大元帥府司馬章還在鯤州,便由我來代他處理一些日常事務,蘇知事和樞密院沒有什么關系。”
“我明白了!”
蘇轍這才反應過來,任命他為應州知事和樞密院并沒有關系,而是征北大元帥府管轄,征北大元帥府目前在幽州,京城的一些事務就由樞密院來代辦。
程鎮將幾份文書放在蘇轍面前,“這幾份文書需要蘇知事填一下,下面簽名劃押,然后我再說一些事情。”
蘇轍這才注意到,最上面一份文書是‘征北元帥府屬官調用任命登記書’。
他提拔很快便將里面的內容填完,無非是姓名、年齡、籍貫、科舉情況、現任官職,具體履歷等等,蘇轍在最后簽名畫押。
程鎮接過表格看了看,在擬任何職一攔中填寫,‘出任應州知事’。
填完表格,程鎮笑道:“在蓋章生效之前,我必須給你說清楚一些情況,如果你覺得有危險,那么這份文書可以作廢。”
蘇轍點點頭,他有充分的心理準備。
程鎮這才緩緩道:“應州在一個半月前還屬于遼國,一個多月前,宋軍收復幽州,原本駐扎應州的兩萬遼軍北撤大同府,放棄了應州,目前被宋軍占領,應州目前有三個縣,一個是州治所金城縣,再一個縣是河陰縣,也就是北魏河陰之變的那個縣,第三個便是渾源縣,目前應州總人口六萬三千人,有漢、契丹、羌三個大族,另外還有黨項、奚人和渤海人,結構比較復雜,漢人大概占四成左右,是應州第一大族。”
程鎮見蘇轍聽得很專注,又繼續道:“應州和大同府都處于同一個平原上,大同府遼軍騎兵可以隨時席卷南下,沒有地形防御優勢,只有金城縣城墻可以防御,不過目前宋軍在應縣駐扎了八萬大軍,由楊文廣老將軍親自統軍,而大同府遼軍只有兩萬人,如果發生戰爭,遼軍應該是守勢,總之一句話,應縣目前還處于戰爭狀態,所以才沒有移交給朝廷,而是直接由大元帥府任命官員。”
程鎮說完,又取出一張聲明書,笑道:“如果蘇知事對我剛才的話沒有異議,愿意繼續出任應州知州,那就在這里簽字畫押,然后我去蓋印,蓋完印就算正式任命了,下午蘇知事可以拿任命書去吏部辦理解職,然后我們約好出發時間,我就會派人送蘇知事去應州上任。”
“我能再見一見范相公嗎?”
“當然要見,等蘇相公吏部辦完手續,現在時間還早,不如現在陪你去吏部,我今天上午就把手續辦完。”
說完,程鎮請蘇轍稍坐,他匆匆去蓋印了。
中午時分,程鎮帶著蘇轍來到了范寧的官房前,范寧走出來笑問道:“手續都辦好了嗎?”
程鎮躬身行一禮道:“啟稟相公,都辦好了,吏部那邊異常順利。”
范寧微微笑道:“吏部那邊為安置官員弄得焦頭爛額,我們給它騰出一個名額,他們當然求之不得。”
說完,范寧又問蘇轍,“子由吃過午飯沒有?”
蘇轍搖搖頭,范寧笑道:“那就一起去,順便和你聊一聊應州的事情。”
范寧沒有請程鎮,程鎮知趣地告辭了,范寧帶著蘇轍來到朱樓,范寧不想去雅室,掌柜便在二樓給他們找一個靠窗的好位子。
蘇轍有點拘束,畢竟昨天他們還談笑自如,但今天范寧就成了他的上司,讓他著實有點難以習慣。
范寧看出了他的拘束,便笑道:“昨天我去東宮,發現東宮還是死氣沉沉,可能就只有我們在東宮那段時間才是東宮最有生機的時候,這一轉眼就六七年過去了,時間過得還真快。”
范寧的提醒讓蘇轍猛地想起,當年在東宮時,范寧也一樣是自己的上司啊!
他的心態頓時平和下來,自嘲地笑了笑道:“當初在東宮,很多人都羨慕,說我們是從龍派,等天子登基后,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可最后我卻混成一個陳州教授......”
范寧擺擺手,“你不應該由這樣的心態,這幾年的挫折對你是財富,你應該心懷感激,而且朝廷官制改革,你雖然出任陳州教授,但你的資歷在,你還是正六品官員,所以今年你去辦手續吏部沒有奇怪,一個陳州教授怎么能當上知事?這就是你的資歷在,官階在,出任知事完全沒有問題。”
蘇轍默默點頭,范寧又緩緩道:“我讓你去應州并不是頭腦一時發熱,我其實早就在考慮你,只是沒有想清楚究竟讓你去平州,還是去應州?昨天我才想清楚讓你去應州。”
蘇轍小心翼翼問道:“相公能不能告訴卑職,為什么去平州不適合我?”
范寧搖搖頭笑道:“并不是平州不適合你,而是對所有文官都不適合,平州還不穩定,也不安全,還必須加強軍管,我不希望聽到新任知事在大街上被人用弩箭射殺的消息,當然,這只是開個玩笑,但那里確實不適合定下心來進行治理,這就是我沒有考慮讓你去平州的原因。”
說完,范寧端起酒壺給自己和蘇轍斟了一杯酒,蘇轍的心思顯然不在喝酒上,他甚至沒有意識到應該是自己給上司斟酒。
他低頭片刻,又問道:“那卑職去應該怎么做?”
“應州和其他遼地一樣,也是漢人和契丹人各半,在此之前是契丹在上,漢人在下,現在大宋收復了應州,就變成漢人在上,契丹在下,這都不是朝廷希望看到的,你去任職后,只要做到兩點,第一,漢人和契丹人平等和睦相處,契丹百姓視自己為宋人;第二,發展農業和教育,要做得糧食自給,另外希望大宋的第一個契丹族科舉士子就是從應州出來。”
“卑職一定會盡力!”
范寧還是搖了搖頭,“不是盡力,而是一定要做到,這是你難得的一次機會,一旦你把應州治理的井井有條,成為原遼統區的典范,就會成為你最大的政治本錢,升為五品不用說,以后你都會受益匪淺,甚至會成為你入相的基石。”
“卑職明白了,一定會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