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顯將這事兒處理給明月,就放到一邊了。
跟在他身邊這么些年,如果這點小事也辦不好,那就枉費他多年的調/教了。
要說這建康令嚴棟出身寒門,當時還是謝顯舉薦的,十分精明強干。
可他也最不耐煩對付世族,就蔡二郎那扯皮的功力,就已經把嚴棟給弄的不勝其煩。
最煩的還是這不是單個世家的事兒,一連攪進來三家,還都是親戚里道的——嚴棟由此就得出了一個結論,他們這位謝仆射公正無私啊,一來信任他能處理明白,二來也是不落人話柄,不想妥協啊。
本來謝顯針對世族的一些政策,就令世族對他不甚友好,什么難聽的事情沒傳出來過?
從先皇到新皇,這般重用榮寵,光是‘與皇帝不得不說的故事’,建康城里就不下七八個版本,自是極盡丑化之能事。
但相對的,寒門庶族對謝顯卻觀感極好。
不僅是他針對世族一些弊端,還因為由他輔佐出臺的許多政策是惠民,利于寒門庶族的,并在極大程度上限制了世族。
這次更是謝家一家之力單挑郗、蔡兩家。
嚴棟心里有偏向,可為人還算正直,并未直白表露,可也并未偏聽偏信郗蔡兩家之論述,愣是四下里尋找人證物證,從晚上一直忙活到隔天。
郗廷尉根本就未曾出現,不過是派人傳話,讓建康令秉公辦理。
嚴棟:你們這些世家一個兩個讓我秉公辦理,一旦處理的沒像他們預期的那般偏向自家,又都跳出來說他不公。
分明是把‘公’字,當成了‘我’字來用。
公就是他們自己啊。
首先甩袖子走人的就是郗十二郎,人家妻子流產,自然是沒心情陪在公堂上,跟他們通宵。
若是普通百姓倒也罷了,別說芝麻綠豆的事,審你幾天你得陪著幾天。但世家公子卻是不必,有些人生下來的承嗣的官兒都比爬了半輩子的寒門庶族老大人的官兒大。
郗十二郎自是沒有官職在身,但人家有世家的架子在。
但就是這樣,也折騰到天都黑了。
謝晴緊隨其后也走了,人家親娘也在生孩子,這也是大事。
明月回府就去了謝顯處稟告,幾家公子相互扯皮,各說各理,直到各自回府也還沒理清誰是誰非。
“明日還由你陪著過去。”謝顯道:“什么都不必說,只看嚴棟怎么判就是。”
蕭寶信這時從外面走圈回來:“你是想看那建康令會不會向著謝家?”
謝顯不置可否:“我是要看他,是否是可用之材。”
不是可造之材,而是可用之材。
那說明這人的確是個人才啊。
蕭寶信對朝局之上的事不甚感興趣,謝顯愿意說,她就聽,不想說的時候她也沒興趣追問。
就好像謝九與蔡、郗兩家對上這事兒,她其實就并不關注,她是不懂政治,可不是不通世故,這里面就不是三個郎君的事兒,攪進去的是三個世家,都沾著親帶著故呢。
不是謝顯簡單的讓步就能算完的。
謝九又是謝家人,不管對錯,謝顯怎么處理都不會讓每個人都滿意。
所以,直接扔公堂上解決,這么絕的主意蕭寶信是拍手稱快的,起碼省心,最后怎么處理就是建康令的事兒了。
服與不服,公與不公,找建康令。
說穿了是不顧彼此的臉面了,可這都是小輩之間的事,傷不到幾家的大局,根本。
謝顯放開了手讓他們折騰也撲不起多大的水花,換成了他和郗廷尉若是撕破了臉——蔡家現在朝中不顯,雖然也吃著朝廷的俸祿,可畢竟與郗謝兩家比不得,他也并未看在眼里。
“……二嬸還沒生嗎?”蕭寶信接過棠梨遞過來沾濕的帕子擦了擦臉,到了孕后期基本她每天都是素顏朝天,濕帕子擦也就擦了。
剛才出去走了幾圈,身上又出了些汗。
采薇這時道:“應該還沒有。”
她望了望天,“太夫人和老夫人都知道夫人惦記著,若有了好消息定然第一時間叫人過來和郎主、夫人說一聲。”
蔡氏生產,謝府里的焦點都在那里,采薇也不好頂風作案往易安堂里鉆,打聽消息。
知道的是她好這口,不知道的還當她給自家夫人憋什么壞呢。
這點兒嫌還是要避的,生產時九死一生。當然她們都盼著蔡夫人順利生產,可是誰能保證凡事沒個萬一?
真讓旁人逮住了話柄,懷疑她們家夫人有壞心倒不至于,卻也難免落個看好戲的名聲。
“這么久還沒生?”蕭寶信也有些害怕了,按說蔡夫人都生好幾個了,應該快才是。
她也聽謝顯說過,頭胎生比較艱難,以后就會順利許多。
“……可能是年歲大了。”謝顯安慰道,心想也可能是隔著這么些年沒生,都有關系。
心下更惶恐,這都生了三胎,第四胎的人了,都折騰了這么久還沒生,那頭胎的蕭寶信又該怎么辦?
夫妻倆對看一眼,又都別開視線,心里都不想討論這個話題。
一直到了亥時,易安堂才派了芷蘭過來報喜:“生了個公子,白白胖胖的很是漂亮。”
蕭寶信和謝顯同時長舒了一口氣,蔡夫人平安生產對他們就是最大的安慰。
不然,早前大出血死了一個產婦,若蔡夫人再出什么岔子,蕭寶信還能硬撐著,謝顯都撐不住,就這肝兒都嚇顫了。
“我過去瞧瞧。”
都沒等蕭寶信起身,芷蘭便給阻止了:“太夫人特意囑咐讓夫人千萬不要折騰過去,夜深了,夫人身子沉重,可定要顧好自己的身子。若有心,便明日過去就是。”
又道:“太夫人也是怕夫人心里惦記,才剛看完十三郎就吩咐奴婢趕緊過來報喜。”
蕭寶信又問蔡夫人情況,知道一切都好,她便從善如流沒跟過去易安堂。
“辛苦你了。”只給棠梨一個眼神,在送芷蘭出門時賞了個封紅。
芷蘭前腳走,門才關上就聽謝顯長舒了一口氣,抹了抹額上并不存在的汗。
他總感覺自己腦門已經都是汗了,心驚膽顫的,庶人王氏逼宮造反的時候他也沒這般坐如針氈。已經被嚇破膽了。